二人沒用術法千裡穿行,隻靠著各自的兩條腿,一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順著檀玠的記憶踏入上次那地方。
隻是這地方與上次看著有些許不同之處,就是沒了遍地的屍塊,四周雜草不生,整就一片光禿禿的山頭,遠看近看都沒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前夜就是在此處發生了事情,以至於二人看這兒總覺得很不對勁。
“你殺了人,還就地掩埋,不落人話柄嗎?!”
時卿納悶,他覺得這不應該是檀玠能乾出來的事情,但是此地沒有任何的屍塊,又像是有人特地清掃過戰場一樣,沒有任何端倪。
檀玠也不明白,前夜那麼駭人的場景,隻一天就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並未,前夜我已是力竭,沒有處理過。”
時卿:“山洞還在,難道是有人在你之後,拾了屍塊放進去了?!”
說罷,不等檀玠說什麼,時卿就快步往洞口而去,檀玠趕緊跟上。
一前一後的踏入洞口,沒走兩步路,時卿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擋住,停滯不前,檀玠也不得不停下步子等他。
“師尊,怎麼了?”
“洞口這兒怎麼有禁製?”時卿疑惑,扭頭看他,“前夜,你抱著我從這兒跑出來,有碰到這禁製嗎?!”
檀玠即刻搖頭。
時卿看他反應不像有假,便扭臉回來看著這禁製,心中多是疑惑不解,但也是沒有過多放在心上,隨手一揮消了這禁製,沒留意暗處一閃而過的人影。
禁製一消,一股難以言喻的腐敗惡臭味從山洞深處傳來,時卿不適的眉頭微蹙,抬手掩住口鼻,檀玠倒是麵色如常的跟在他身後。
入了山洞沒多久,先前應該是外邊的屍塊,都被人收拾到了這裡,散了一地慘不忍睹,白色的蛆蟲還在斑駁的屍塊上緩緩蠕動。
時卿撇都沒有撇一眼,徑直掠過,檀玠倒是瞥了一眼,然後匆匆跟上時卿的腳步。
這洞的深處寬闊許多,半空中還有幾口靠著腕口粗的鎖鏈托著的懸停棺材,是前夜他們沒有留意的,放地上的幾口棺材已經粉碎的不成樣子了。
檀玠仰頭看了一眼,眸光晦暗不明,心中所念所想不浮現在臉上,皆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端倪。
時卿不像他會將思慮藏匿於眼中,真性情的直接豎著雙指合並為劍,直指那腕口粗的鎖鏈,靈力於他指尖溢出凝聚成劍,生生削斷了那鎖鏈。
砰——
棺材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檀玠還想上前看看,時卿伸手攔下他,直接了當的一掌靈力將棺材震得四分五裂。
出乎意料的是,那棺材裡不是什麼麵容醜陋的傀屍,還是一具沒有生息,胸口卻破了一個大洞的年輕姑娘的屍體。
傷口的血跡乾涸發黑,卻沒有什麼腐臭味,這人死的不久,但也是死了。
“師尊,這……”
時卿抬手製止他要繼續下去的話,將另外幾口棺材如此法炮製,全部打開之後,都是年輕姑娘的屍體,數一數有六具,隻是屍身腐敗的程度不同,有些屍身已經從傷口的地方開始腐化,可見白骨,有的隻是才顯現出大小不一致的屍斑。
“琥珀和虞柏第一次遇上傀的時候,那傀是不是隻抓著琥珀?!”
“對。”
時卿:“操縱傀儡捕獲年輕女子,挖其心食來修煉邪術。”
“師尊,有什麼疑點嗎?”檀玠追問,他猜想時卿可能是想到了什麼,“或是,前夜的黑衣人與要抓琥珀的不是同一人嗎?!”
“你也想到了?”
檀玠點點頭,如實道:“抓琥珀的傀儡隻是為了抓人,不像前夜那個黑衣人一樣,抓活人煉傀屍,特彆留意的便是宗門弟子。”
“難怪屍塊都沒了,原來是讓人收拾進洞裡了,真是難為還有個人惦記他的生死,讓我有些沒料到。”時卿說這話還覺得諷刺,那樣的人作惡多端,倒也會有人憐惜,真是叫他大開眼界了。
檀玠沒發表什麼看法,隻是看著那幾具屍體,扭頭問他,“那這些女屍怎麼辦?!”
“帶回去,再讓村民們看看是不是村裡的,或是方圓百裡村子裡未出閣的姑娘家,許是家中沒人注意人丟了,也沒放在心上。”
“是。”檀玠應了一聲,就打算上前動手將屍體先一具一具的搬出去。
時卿沒懂他為什麼要親自動手,伸手攔了他還疑問:“你要乾什麼?!姑娘家無緣無故遇了害,本就是可憐,你怎麼還想著動手動腳?!”
檀玠:“……”
檀玠:“可師尊您不是說先帶回去嗎?!不動手將屍體搬出去,如何帶回村裡?!”
時卿語塞,看他那老實巴交的模樣,一時又沒話說,隻能放出手中的傀線,將幾具屍體纏上,然後操縱著她們先出去。
“回了宗門之後,再把這法子教給你。”
丟下這麼一句話,時卿就跟著幾具屍體一塊兒出去了,留下檀玠一個人在後麵,眉角微揚,心情頗好的邁步跟上。
操縱著屍體動了,時卿手中的傀線也是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屍體走動的與常人無異,隻是各個麵色青白,胸口貫穿了個洞,沒有活人的氣息。
檀玠亦步亦趨在時卿身後,興致頗高的詢問他,“師尊,師尊,前夜您與黑衣人對峙的時候,說到的術法珍藏,可就是這傀術?!”
“嗯。”
“那為什麼是珍藏?!可是師尊的故人所贈的禮物?所以師尊格外珍惜?!”檀玠鮮少喋喋不休,他知道時卿不喜歡,但是這會兒他心中輕快,不由得話就多了。
“嗯。”
檀玠:“師尊怎麼就想著這樣輕而易舉的教給我了?萬一我也學成了那黑衣人的德行,豈不是白費了師尊的一片良苦用心嗎?!”
“……”
時卿被他問了三句話,就有些不耐煩了,終於在他問出這種禁忌的話題之後,憋不住一下停住了腳步,讓緊跟而來的檀玠險些腳下沒刹住撞他個滿懷。
“師尊?”
時卿旋身看他,二人就在這狹窄的通道中四目相望,檀玠心裡一咯噔,疑惑的喊了一聲。
不見天光,還有些陰暗潮濕,檀玠看不清他的臉,他也看不太清楚檀玠的臉,麵對檀玠的諸多疑問,他隻是歎息。
“你不會。”
檀玠沒料到時卿會這樣說,疑惑了一句,“什麼?!”
時卿不厭其煩,又重複道:“我說,你不會。”
“師尊……”時卿回答的擲地有聲,檀玠心如擂鼓,但還是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就一個問題,時卿就懶得說話來敷衍他了,語氣立馬不善的懟回去。
“師尊為什麼相信我?師尊就沒想過,萬一我為了得到什麼而不擇手段呢?!”檀玠沒因為他的態度不善,就放棄了疑問,還是繼續追問道。
“我信你,你不會。”
還是擲地有聲的回答,極具信服力,但檀玠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從時卿嘴裡撬出些解釋,才肯善罷甘休。
“師尊,怎麼就敢篤定,我不是那樣的人呢?萬一我是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直蟄伏在師尊身邊呢?難道師尊從來都不會懷疑我彆有用心嗎?”檀玠目光灼灼的盯著他,近乎要看穿他的心思。
“你會嗎?!”時卿倒是毫不避諱的迎上他的目光,隨即反問。
檀玠擲地有聲的保證,“我不會。”
時卿眉頭一揚,語氣輕快了一些,“你自己說的。”
檀玠:“…………”
檀玠眸光晦澀,“師尊,也不擔心我是在騙你的嗎?”
“你是嗎?”
檀玠:“不是。”
“這也是你自己說的。”
時卿有些無奈,他不懂檀玠都這個年紀了,還像小孩一樣犟的要命,但是問什麼答什麼,還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愛,“我信不信你,那看的是我自己,何必非要從我嘴裡得到答案呢?答案明明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檀玠:“…………”
“我獨自活了這麼些年,瞧著歸青天界的掌門都換了許多代,卻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隻是倚仗著我,並非是什麼好事情。我許久沒被人擔心過,一時間體會到了,還有幾分新奇。”時卿緩緩道來。
“起先是你一人,後來就是琥珀和虞柏,我本是料想他二人也如歸青天界的人一般,會敬畏我。後來才覺得並不是,你亦然。你們不過都是將我當做平起平坐的人,而不是高座之上的神罷了,我頗有感觸,難□□連一些惻隱之心。”
“隻是我不懂……”時卿有些疑惑的望著他,“你對我的關心,似乎不止於師徒情分,我不懂那是什麼,所以我不會多問。”
“師尊…………”
“所以,我不深究你,你也莫過多向我提問,冒犯了我的忌諱,我會不喜。”時卿坦白直言。
檀玠縱使不情願,也還是點頭說好。
時卿得了滿意的回應,心情頗好,難得臉上有了喜意,卻在下一刻,這喜意就因為外邊的一聲驚叫給粉碎了。
“啊!師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