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玥的手放在身側,並未觸及到曲意眠,察覺到不對勁,她立刻轉身。
便看到一襲破爛白衣,披散著黑發,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矗在曲意眠身後,她拉著曲意眠後退,不忘朝那人肚子上踢一腳。
那人吃痛一聲,躬身蜷縮起來,她的聲音沙啞發澀,但依稀能聽出來是個女子。
鄧玥指著地上半蹲的人,不可思議地對曲意眠問道:“這難道就是你阿姐?”
曲意眠這會兒才從驚嚇中恢複過來,磕磕絆絆道:“是……是吧。”
自知是人不是鬼後,曲意眠大著膽子上前,小聲試探,“阿姐?阿姐?我是阿眠。”
“我在這兒,你衝誰喊阿姐呢。”從二人身後飄過來清冽的女聲。
二人詫異回頭,不知何時身後來了一位素衣女子,她們兩個竟都沒有察覺到。
曲意眠看著眼前端莊秀麗的女子,是她阿姐沒錯,她雖高興但不忘壓低聲音,“阿姐,太好了,你還活著。”
曲意蓮本在殿內等著今日的午飯,過了飯點好一會都沒有人來,便出來看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沒想到竟看到了熟悉的麵孔。
曲意蓮看著許久不見的自家妹妹,又喜又氣道:“你怎麼來了?這不是你待的地方,趕緊走。”
曲意眠見到曲意蓮心裡止不住的高興,絲毫不在意她的氣話,“阿姐,彆擔心,我是來帶你出去的,對了,你這院子裡還有個白衣女子,嚇人得很,就在這兒。”
說著她指了指身後。
曲意蓮朝她身後望去,“什麼也沒有啊,怎麼一進來就說混話呢。”
這話頓時讓鄧玥和曲意眠大驚,轉身看去,空無一物,剛才還在的人此時卻無影無蹤了,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二人驀然對視,那人確實是真人不是鬼魂,曲意眠剛才隻顧著說話沒注意,而鄧玥也被剛才身後曲意蓮發出的聲音吸引過去,沒聽見後麵有腳步聲離去。
二人心裡剛放下的心此刻又被吊了起來,曲意眠再次問曲意蓮道:“阿姐,這兒除了你還有彆人嗎?”
曲意蓮眉眼微蹙,“沒有啊,就我一個人,彆說這個了,你趕緊回去吧,免得我連累到你。”
曲意眠一聽阿姐這麼說,未免有些不高興:“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我阿姐,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今日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曲意蓮突然抬手示意她先彆說話,曲意眠立刻噤了聲,過了半晌,並未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但在院中說話怕隔牆有耳,曲意蓮還是帶二人到了大殿裡麵。
大殿裡麵還算乾淨,但地方大的讓鄧玥覺得這裡除了孤獨就是寂寞,很難熬的樣子。
曲意蓮站在前麵瞧著曲意眠堅定的眼神,不由從一旁的鄧玥開始突破,“這位妹妹,想必是阿眠的同好,這裡不是你們待的地方,你快帶她出去吧。”
鄧玥聞聲不知如何是好,處在一個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的尷尬位置。
曲意眠適時地插話道:“阿姐,你聽我說,在這個地方生老病死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你隻要跟我走,其他的交給我處理,沒人會發現你不見的,即使有人來也會全當你已經病亡了。
我現在進宮了,離最後留下的考試還有一段時間,你再考慮考慮,到時我隨便應付一下不合格就會被遣送回家,我想辦法帶著你一起出去。”
曲意蓮看著妹妹,憂愁地歎了歎氣,“阿眠,這是我的命,是我應當承擔的,若我走了,那我成什麼人了,每個人的一生中都要堅定的守著一點東西,而我就想守住本心。
齊郎已經去了,我不能步了他的後塵,他有罪,我身為他的妻子也有罪,我要在這裡贖罪,方可心裡踏實點。
你既還未正式留在宮裡,就回去吧,這兒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還是太年輕了,回家吧,替我照顧好爹娘。”
曲意眠還要再說些什麼,曲意蓮打斷她道:“什麼也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好好照顧家裡人。”
進來的時間已不早了,鄧玥出聲提醒她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再不離開,門口的侍衛該懷疑了。”
曲意眠猶豫不決,又放心不下,望著曲意蓮道:“阿姐,我還會再來的,你再考慮考慮。”
便拉著鄧玥朝門口急急離去。
曲意蓮望著曲意眠瘦瘦小小的背影,氣急敗壞又不得不輕聲道:“阿眠!”
曲意蓮心裡沒有不舍那是假的,不想念家那也是假的,可她沒有辦法,這是她應贖得罪。
二人安然無恙的從四非殿出來,曲意眠對鄧玥說道:“這次麻煩鄧姐姐白跑一趟了,我本想讓你易容先假裝我阿姐,之後我再偷偷救你出去,可惜時間緊迫,阿姐也不同意,下回我再想個更好的辦法。”
“你還會易容術呢?”鄧玥聽到這個有些好奇。
曲意眠搖了搖頭,否定道:“從宮外買的人皮麵具而已。”
鄧玥了然又回頭看了眼四非殿的大門,瞥到那兩個侍衛時,突然想起來秋月摔斷的腿,“秋月的腿怎麼摔斷的?”
曲意眠知道鄧玥在想什麼,“不是我乾的,那日我找她原本商量好了替她去,可惜昨日她走路走得急,一腳崴到了河邊的石頭上,才摔斷的,你要相信我,我才不會乾那傷天害理的事情,要不然我對天發誓。”
曲意眠瞧著鄧玥嚴肅的神情,以為鄧玥不相信她,伸出手示要發誓。
鄧玥笑了一下,“騙你的了,信你。”隨即將曲意眠伸出的手壓了回去。
“對了,你那個令牌從哪裡來的?我竟不知道你有這本事?”曲意眠剛才進四非殿時就想問了,可惜當時被嚇得忘記了,這會兒被鄧玥一問又想起來了。
鄧玥拿出袖子裡的令牌,遞給曲意眠,“你說的是這個?”
曲意眠接過來一看,原來隻是一塊長得像令牌的銅塊,“這……那侍衛竟沒瞧出來。”
鄧玥看著曲意眠詫異的表情,輕鬆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那番說辭其實已經鎮住他了,他隻是想確定有沒有令牌而已,並不是真的要看,況且我剛拿出來,他就讓咱們過去了。”
曲意眠對鄧玥是越來越佩服,從當初那個看著無知不守規矩的女子到現在宛如神算子下凡的奇人,真的令她大開眼界。
“對了,咱們最近得小心點,你看今天那個消失的白衣女子,神出鬼沒的跟鬼一樣,晚上咱們沒事最好還是彆出來了。”曲意眠對鄧玥腹誹道。
鄧玥瞧出了她眸子裡溢出來的擔心,提醒她道:“你最好啊,彆晚上偷偷出來,我瞧著你阿姐很難說服,這不是個容易事,況且這回出來你爹娘知道嗎?”
曲意眠本不服氣想要回懟的氣勢,在聽到爹娘時泄了氣,她聳聳肩,“他們不知道,他們知道我報名後,就把我關在家裡,家裡已經有一個阿姐待在宮裡出不來,他們怕我也會這樣,但最後我還是偷偷溜出來趕上了去紫微城的官車。”
曲意眠說著說著開始有些吞吞吐吐,頭越埋越低,“鄧姐姐,你覺得我適不適合呆在宮裡?我明明看起來是最守規矩,最懂禮儀的。”
鄧玥看著曲意眠這副受傷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細語道:“我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無法為彆人做選擇,隻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走怎樣的路。
你呀,不要太焦慮了,遵規守距你自然是極好的,但在宮裡最重要的不是這些,是……是……”
曲意眠好奇,“是什麼?”
鄧玥想了一下,她好像也不知道是什麼。
可能是讀懂人心吧,畢竟在原來的世界人心就是很難讀懂的,誰都不知道一身友好的皮囊下,是不是已經存了壞心思,亦或者是難得的赤膽忠心呢。
她就是一個普通人,隻知道將心比心,大家和和睦睦的才好。
幾日後的筆答考試。鄧玥看著試卷上陌生的題目,她已經很努力地背誦那本宮廷文化書籍了,怎麼和她原來的世界一樣,卷子上考的總要和書上的不一樣。
她抓耳撓腮、東拚西湊的終於在規定時間內牽強地寫完了卷子。
看著收上去的卷子,她整個人卻如釋重負,是走是留一切都交給上天了。
半個時辰後,女侍中拿著已經閱好的答卷,站在前麵,對九個女子開始進行人生選擇的判決。
“曲意眠,未合格……”
啊,鄧玥看著遠處坐著的曲意眠,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她沒想到曲意眠最後選擇回去了。
“鄧玥,合格……”
鄧玥還未驚訝完,就聽到自己的結果,這個結果她覺得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女侍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讓鄧玥有些不自在。
怎麼?被本姑娘的才華震驚到了,讓你臭臉,此刻打臉吧,鄧玥在心裡腹誹道。
女侍中在拿到鄧玥已被閱的試卷後,也是十分驚訝,這女子看著不怎麼上進,竟也答合格了,但她隻是覺得鄧玥運氣好,今日碰巧出了她會答的題而已。
而此時鄧玥才不管彆人怎麼想,她就想去問問曲意眠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