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雲朵映得整個天空染上絢麗的顏色,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由深變淺,直到散去。
榕樹上的小麻雀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鄧玥躲在樹後,時不時探頭望向前方交談的幾人。
“阿玥姐姐,我們還要在這裡盯多長時間?我有點餓了,晚飯都沒吃。”
“噓,小點聲,等你爹抓了那商人,我就帶你去吃好吃的。”鄧玥壓著楚晴眉的肩膀,讓她坐在樹下。
又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包裡掏了掏,最後摸出來幾顆糖塊,遞給了楚晴眉,這才堵上了她的嘴,鄧玥也能專注地盯著前麵的一舉一動。
縣太爺走後,鄧玥將楚晴眉拖到正屋內,關上了門。
一進屋,楚晴眉霎時站了起來,“阿玥姐姐,怎麼樣?我的演技不錯吧!”楚晴眉稚嫩的臉上滿是驕傲,正在向鄧玥邀功。
“不錯,不錯。”鄧玥踱步正想著如何脫身出門無暇顧及她,隨意應和了幾聲。
楚晴眉又順手從外衣裡陶出一袋已經壓扁了的爛番茄醬。
手指上不小心沾上了點,她聞了聞,彌漫著酸甜的味道,忍不住放到嘴裡嗦了一下,“咦,這味道真不錯,阿玥姐姐,這是什麼稀罕物。”
鄧玥走進裡屋,從衣櫃裡拿了件新衣裙遞給她,“番茄醬,想吃的話我之後再做給你。”
刹那間楚晴眉的雙眸中閃著靈動,“那可要說好了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著伸出白嫩的小手。
鄧玥無奈搖了搖頭,伸出手和她蓋了印章。
隨後鄧玥自己又進裡屋換了件新衣裙,剛才抱著楚晴眉,她的衣裳也被弄臟了。
從裡屋出來時楚晴眉正趴在屋門上,透著縫隙看向外麵大門口守著的侍衛。
聽見鄧玥出來的動靜,她壓著聲音說道:“你說,我爹這次能成功抓住那個奸詐的商人嗎?唉,也不知道他手裡的證據全不全。”
說著還歎起氣來,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小聲和鄧玥說道:“真對不起,阿玥姐姐,我爹還聯合那個商人騙你的錢,希望他這回能夠將功贖罪,唉,若是他們最終能放過爹爹就好了。”
楚晴眉一臉的垂頭喪氣,不似剛才的陽光。
……
楚晴眉最開始聽到鄧玥的計劃,還是那夜釣魚回來,兩人擠在一張床上,鄧玥並不想欺騙楚晴眉,於是便主動和她詳說。
楚晴眉一開始十分驚訝,不相信她爹爹會是受賄之人,又想到那貴重無比的漁具,她本要反駁的話被咽了回去。
其實鄧玥本無意將楚晴眉卷進來,在她和楚晴眉講了她做這些事情的緣由後,她沒指望楚晴眉能幫她,畢竟那是人家的親爹,自是護著自家人的。
可沒想到楚晴眉思考良久後,決定要幫鄧玥。
這讓鄧玥在心裡有些佩服這個小姑娘,“這屬於大義滅親,你知道嗎?”
誰知楚晴眉卻說道:“我知道,說不定這樣做,可以讓我爹回歸正途,能減少他犯下的錯,我隻要我們一家人平安在一起就好。”
小小年紀,有如此覺悟,鄧玥對她刮目相看,隨即二人便展開了計劃。
……
鄧玥收起思緒,聽到楚晴眉剛才和她說的話,不由得瞥了眼她,楚晴眉到底是年紀小,縱使心中有大義,可本質上還是個孩子看不懂這裡麵的彎彎繞繞。
哪裡會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之前被欺騙的百姓,不敢得罪縣太爺的多著呢,隻不過碰上她這個硬茬子了。
說起來,要不是楚晴眉能這麼配合,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麵對愁容滿麵的楚晴眉,鄧玥開口道:“晴眉,你爹犯了大錯,需要律法來製裁,若是你爹將功贖罪表現不錯,可能會從輕處置吧。”
楚晴眉慢慢低下的頭,聽到這兒瞬間抬了起來,阿玥姐姐懂得多,她這麼說那就是還有希望。
隨後二人趁著大門口外的守衛不注意,從正屋溜了出來,摸到東廂房前的牆邊,翻牆逃了出去。
鄧玥帶著楚晴眉緊趕慢趕,可算是看見了縣太爺的大部隊,她們兩個人遠遠跟著,保持著鄧玥能看見他們,他們卻發現不了鄧玥的距離。
商人宅子附近的茶樓二樓裡。縣太爺和阿葉一邊喝茶一邊注視著宅子前的長隨和交頭那人的動向。
阿葉坐在縣太爺對麵,他遵循著鄧玥的指示,不急不躁地喝著茶盯著縣太爺。
而縣太爺在阿葉這個皇親國戚麵前,老實得很,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露於表麵,反正事情已經敗露,跑也跑不掉,不如表現好點,還能從輕處置。
商人宅子外的兩人像是談好了似的,那人轉身回宅子裡去了,而長隨叫了個侍衛來傳話:那商人同意出來麵談。
縣太爺心裡激動啊,這鱉孫子,可算是要出來了,看我不抓了他,為自己將功贖罪。
鄧玥眼見前麵的人散了去,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也不知道把人引出來沒有。
不多時,一個滿身錦繡、紅光滿麵的中年男子從宅子裡走了出來,那交頭的人跟在他身側,二人朝著附近的茶樓走去。
鄧玥注視著他們遠去,還未來得及拉著楚晴眉跟她一起換地方,眼尖的她發現竟不知什麼時候起,附近的人變得多了起來。
且身材壯碩的尤為多,他們分散在四周,鄧玥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嘿,這是將整個茶樓都包圍住了啊。
這商人不愧是乾這一行的,時刻不忘給自己留後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那些大漢還在盯著茶樓,鄧玥想進茶樓提醒又怕引起周圍人的懷疑,於自身生命有危險的事她並不想冒險,況且還帶著個小拖油瓶。
一刻鐘後,那些包圍著茶樓的大漢衝了進去,兵器碰撞的摩擦聲霎時響起,有人被打出茶樓,有人從茶樓二樓上摔下來。
嘶,看著就疼,鄧玥帶著楚晴眉繞到茶樓對麵的巷子裡,方便她看清裡麵的情形。
楚晴眉也被這茶樓裡的打鬥場麵驚呆了,看得目不轉睛,突然她冷不丁開口道:“怎麼辦,我爹還在裡麵呢!”
鄧玥隨著她的話,看向茶樓二樓,隻見縣太爺伸展著僵硬的肢體動作躲避著對麵想要殺人滅口的大漢。
鄧玥扶額不忍直視,忽地她想起什麼似的,將眼中能瞅見的每個人都仔細地觀察了一遍,怎麼阿葉不見了,不會是已經身先士卒,不幸喪命了吧。
鄧玥在心裡遺憾,阿葉!我的搖錢樹啊!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況且這是抓緝貪汙之人,能留下青史的事跡,百姓們會感激你的。
而我,你的房東兼同僚會替你收屍的!用你交的房租為你打造一頂上好的棺材,每逢過年過節我都會帶著好吃好喝的去祭拜你的。
眼見裡麵情況不妙鄧玥又在心裡琢磨著如何拯救縣太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整個場麵像靜止了一般。
隨後一堆手拿兵刃、身穿鎧甲的官兵趕了過來,包圍住了整個茶樓,領頭的人戴著一頂官帽,穿著一身緋色官袍。
看來是來了個大人物,縣太爺也才是青衣官袍。
果然,這人一來便將一眾人抓走,留下狼狽的縣太爺和姿態端正、衣衫乾淨整潔的阿葉。
嗯?阿葉還活著,那她就不用上趕著去給他收屍了,害她剛才白白為他把後事都想好了,罪過罪過啊。
看著那奸詐的商人被抓走,鄧玥心裡狠狠地舒了一口氣,讓你騙人錢財,自有人懲治你。
“餓了吧,走,帶你去吃好吃的去。”鄧玥心情愉悅地對楚晴眉說道。
楚晴眉卻有些為難,“阿玥姐姐,我想先回你家,我爹肯定回去找我去了,這出來快一個時辰了,他肯定很著急。”
鄧玥差點忘記剛才她們演的那出戲了,對楚晴眉說的話很讚同,即刻打道回府。
這會兒天色已黑,還沒走到鄧玥家門前時,縣太爺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見到完好無損的楚晴眉,更是喜極而泣,“你身上的傷呢?不管了,沒受傷就好,嚇死爹了,差點以為這個壞女人不守信用。”
鄧玥內心無奈,她這就是壞女人了?她做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啊,做壞事的明明是你,你個壞老頭。
鄧玥嘁了一聲,對縣太爺翻了個白眼,從他身邊走過,跨進院子。
縣太爺看著鄧玥無理的態度,剛想說什麼,卻被楚晴眉攔住,“爹,你做的事阿玥姐姐都告訴我了,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你回心轉意,苦海無邊,回頭才是岸啊。”
縣太爺聽得內心有些愧疚,“爹不是個好官。”
楚晴眉安慰她道:“但你是我最好的爹爹。”
鄧玥剛邁進院子,就對上阿葉望向她深邃的眼眸,這讓她感覺周遭的氛圍有些不對勁。
盯著她良久,阿葉才不緊不慢道:“說吧,怎麼回事?”
二人坐在柿子樹下,鄧玥將來龍去脈說與他聽。
阿葉沒想到鄧玥有如此的心胸和智謀,這讓他想到了一個人,他表哥家的那位嫂嫂。
鄧玥看著阿葉垂眼沉思的模樣,平時看似什麼都漠不關心的這人,今天倒是嚴肅了起來,還審問起她來了。
不過,最後一切事情終於圓滿結束,還解封了一個月壽命和容顏呢,這讓鄧玥感覺這個事情做的更有意義了。
收到楚晴眉的來信,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她在信中提到,由於她爹沒有因為受賄而濫用職權,且最後他將功補過,戴罪立功,提供證據抓住商人這個主謀,最終朝廷收回他所有不正當來源,罰他五年的俸祿,革職留任。
對縣太爺來說這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冤有頭債有主,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
這天,鄧玥像往常一樣回到家,卻見東廂房的房門大開。
最近幾日阿葉又請假了,鄧玥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在她心裡阿葉是個身份不一般的人,不一般的人自然來無影去無蹤,想必是去辦大事情了。
她走上前,琢磨著定是阿葉被什麼事耽擱,出去忘記關門了,她趁此機會,走進屋子裡,其實她還蠻好奇,阿葉每日待在屋子裡做什麼。
她環視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有意思的玩意,剛坐下歇會兒就發現桌子上的茶具下壓著一封信。
她抽出來瞥見上麵的字—鄧玥親起,她拆了信封,拿出裡麵的信紙。
看著看著原本微蹙的眉頭更緊了幾分,最終她放下那封信,心情不是很美麗,“怎麼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就留下一封信,好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說什麼還給我留了房租,我稀罕你那點兒錢!”
說著她拆開另一個鼓囊囊的紙袋,一錠金子安詳的躺在裡麵,鄧玥咽了咽口水,她收回剛才的話,她很稀罕這點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