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晚安,繆斯;晚安,我的……(1 / 1)

等到一盒提拉米蘇見了底,兩人才發現,他們麵對麵站在廚房裡吃蛋糕的樣子,著實有些傻氣。四目相對,虞笙率先笑出了聲來,孟雪時也跟著難得靦腆地揚了揚嘴角。

“你洗碗,我去畫圖了。”說著,虞笙將空了的飯盒往孟雪時手裡一推,自己則回到客廳重新拾起了畫稿。

廚房裡的水聲響了又停。

孟雪時將洗好的飯盒放在水池邊的濾水籃裡,然後站在原地望著窗外貧瘠的景色發了會呆。

這套房子真的很老舊了,連帶著這個小區也是一樣。樓間距雖然還不錯,但樓下卻沒什麼景致,原本應該種植綠化的花壇裡如今滿是雜草,歪歪斜斜的小樹苗上也被綁上了晾衣繩,天氣好的時候,上麵應該會曬滿了被子。

這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不怎麼樣,雖然樓上那個熊孩子被孟雪時凶了一頓後沒再作妖,但依舊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比如不知哪家孩子在練鋼琴,同一段旋律反反複複彈還是彈錯,樓下遛彎的大爺手機公放著郭德綱的相聲,他站在這裡都聽得一清二楚。但莫名其妙的,孟雪時還是能從中分辨出虞笙的畫筆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

夜色漸深,外麵的風也越來越大,樹影搖晃得越來越厲害,但房間裡卻還挺暖和。

幾乎是瞬間,孟雪時對“煙火氣”這三個字,有了具象的了解,就在這樣一個破舊的小區,這樣一套廉價的房屋裡。

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掏出手機,點開了其中一個微信聊天頁麵,說了兩句後,對方拋過來一條鏈接。孟雪時點開粗粗看了一眼,然後回到客廳,將手機遞給虞笙。

“你看你喜歡哪個。”

“什麼?”虞笙接過孟雪時遞來的手機,低頭一看,屏幕上是不同款式的頭盔。她一臉疑惑,“你不是有頭盔嗎?”

孟雪時的頭盔是磨砂黑帶金色暗紋的,看起來十分酷炫。

“給你的。”

“給我?”

“有頭盔下次就能載你了,起碼不用像今天這樣推著車走,摩托車很重。”其實不止今天,孟雪時記憶中,感覺已經發生好多次這樣的情況了,在張京柏放虞笙鴿子之後,作為張京柏的“禦用善後者”,好像買個新頭盔對他來說,還真的挺必要的。於是他又低聲催促:“快挑一個啊,明天就能幫我送貨上門,哦,你還要把這裡的地址告訴我。”

真的是給她的?

虞笙看著屏幕上一整列的女士頭盔,有些難以置信。她仔細地將每一個頭盔都點開來看了一遍,然後也選了一款磨砂黑的。

沒有彆的理由,隻是看起來和孟雪時那隻比較配。

孟雪時看了兩眼,倒是並未多想,卻很奇怪虞笙會喜歡這麼沉的顏色:“女孩子不是都喜歡粉色、黃色、白色這種亮一點的顏色嗎?”

虞笙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小聲遮掩道:“黑色比較百搭啊,這樣彆人也可以戴。”

孟雪時聞言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除了你還有誰戴啊,你以為我的摩托車後座這麼好上的嗎?不過說起來,每次也都是拜我哥所賜……”

後麵他的話,虞笙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她有些愣神地望著正在下單的孟雪時,心已經完全被這項“殊榮”所占滿。

三年前的她,怎麼可能會想得到,未來有一天,她會在孟雪時這裡擁有一隻專屬的頭盔呢?隻是她不知道這個“專屬”是不是有時效性,是不是她的謊言被揭穿後,就會被全數收回?

腦海中有一道白光迅速閃過。

突然之間,她好像理解了所謂的“無法言說的愛”,那是用謊言、深刻愛意、自卑、禁忌一起拚湊出來的,像泡沫一樣的脆弱的愛,一旦說出口,就會灰飛煙滅。

靈感瞬間迸發開來。

虞笙驚喜萬分,幾乎是下意識的撲過去迅速地抱了一下身邊正在認真核對訂單的孟雪時。

“孟雪時你真不愧是我的繆斯!”

然後很快又回到桌前,奮筆疾書一般專心開始畫她的設計稿。

唯有孟雪時,握著手機迷迷怔怔地呆在原地,反複琢磨著剛剛她脫口而出的那句“繆斯”。以至於微信那頭的商家催促了好幾次讓他給地址,他都毫無反應。

我是,她的繆斯嗎?

無法形容此時是什麼感覺,孟雪時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有了那麼一點意義,一直以來在家人哪裡也找不到的被需要、被認可,卻在虞笙這裡悉數獲得,她就像是提了滿滿的一桶水,要將他這個空瓶子灌滿。

更讓孟雪時感到溫暖的是,她並不是刻意做這些的。

虞笙畫圖的時候異常專心,這點張京柏和孟雪時都是領教過的,所以孟雪時也不指望她會回答自己的任何問題,比如這裡的具體地址。於是他發了個定位給對方,然後靜靜倚靠在沙發邊,看著專心繪製設計圖的虞笙,眼裡滿是欣賞。

他之前和虞笙說的那些話,並非是在安慰她。在他眼裡,虞笙是真的很特彆,能夠獨立堅強生活的她很特彆,忠於自己夢想並全神投入的她也很特彆。

特彆堅韌,特彆有氣質,特彆漂亮。

在突然想通了主題的關竅之後,虞笙進度飛快,她立刻想明白了自己的設計要如何呈現。

服裝的主體還是沿用象征愛意的紅色,但她刻意設計了三層疊加,最外麵包裹著像肥皂泡一般透明又斑斕的布料,象征這愛意的脆弱與謊言,仿佛太陽出來,它就會化作海麵上的泡沫。中間是象征愛意的紅色,做鏤空設計,裡麵透出象征焚燒毀滅的黑色,寓意著當這愛意被公之於眾,就會瞬間消散。

看著基本完成的初稿,虞笙長舒了一口氣。

抬頭一看時鐘,已經淩晨一點了。

沙發上,孟雪時早已睡熟,188的大高個縮在隻有一米六的狹小雙人沙發裡,身上蓋著她放在沙發上的蓋毯,呼吸深沉。

虞笙輕手輕腳地挪過去,抱著膝蓋望著孟雪時,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這樣近距離地仔細地看他。

其實他和三年前,已經有許多不同了,骨架長開了,也少了孩子氣,像個男人了。他睫毛很長,甚至比很多女孩子都長,眉骨上挑,有幾分凶相,但修長的眉毛又淡化了這種凶悍,加上披散開的長發,轉而變得靡麗,像是等待被吻醒的小王子。

都說雌雄莫辨是對一個人的美貌最高褒獎,孟雪時就值得這樣的褒獎。

可是他為什麼在睡夢中也皺著眉頭呢?

是太冷了嗎?

虞笙想也沒想就去握他垂在沙發外麵的手。

孟雪時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得很乾淨。

隻是剛一觸到他的手,虞笙就摸到了一手冰涼。

這樣睡,果然還是太冷了。

於是虞笙上前,小聲叫醒他:“雪時,起來了,到房間裡去睡。”

孟雪時本就睡得不安穩,聽到虞笙叫他,也迷迷糊糊醒來,他伸了個懶腰,語氣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親近與依賴。

“你畫好了?”

“嗯,畫好了。”虞笙眼裡是藏不住的心疼,這家夥為了不打擾她畫圖,竟然就這樣睡著了。“你的手凍得冰涼,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我給你找衣服。”

虞笙家裡沒有外人來過,但她爸爸的一些舊衣服倒是還留著。

“是我爸爸的衣服,你介意嗎?”

“不會。”孟雪時還未完全醒神,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看虞笙為自己找衣服,然後捧著衣服和新毛巾跟著她來到衛生間,聽她講水往哪裡扭,又或是哪瓶是洗發水,哪瓶是沐浴露。如果換做彆人,這麼事無巨細地跟他介紹,他早就不耐煩了,但當虞笙用她特有的溫柔聲線和他說這說那的時候,他卻反而很享受。

等他洗好澡出來,便看餐桌上放著一碗剛煮好還冒著熱氣的湯。

虞笙整理著她的設計稿,聽到動靜扭頭打量著看他:“誒,還好,衣服沒有小很多。”她爸爸意外的也是個大高個,雖然沒有188,但他的衣服給孟雪時穿倒也沒有小多少。

“這是?”孟雪時指著那碗湯問。

“給你煮的薑湯,你趕快喝了去睡覺。對不起哦,我一畫圖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把你都忘了,竟然讓你就這樣在沙發上睡著了,你剛剛肯定很冷。”

孟雪時捧著碗,望著一臉愧疚的虞笙,突然壞笑著湊近:“沒關係,反正我是你的繆斯,應該的。”

虞笙聞言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先前自己說漏嘴了:“我剛剛,有這麼說過嗎?”

“嗯。”孟雪時一邊喝湯一邊回她,“喊得還很大聲,可能樓上都聽到了。”

“怎麼可能。”雖然知道他是在逗她,可虞笙的眼神依舊有些慌張。

“所以,我是你的繆斯嗎?”孟雪時垂眼看著還未來得及收好的設計稿,稿件上那姿態各異的長發模特,無疑就是他本人。

秘密“敗露”,虞笙也無意再遮掩,於是大方承認:“你是啊。”隻是她依舊還是膽小,很快,她又加了一句,“優秀的模特兒本來就是會帶給設計師很多靈感。而且既然最終是你幫我呈現這件衣服,那早早讓你和它融為一體,不是很好嗎?”

“是嗎?”孟雪時將空碗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當”的一聲,他突然想起那天在餐廳,虞笙曾和他說過,自己讀服裝設計,有一半是因為她在一場秀上遇到了自己的繆斯。

所以,她到底有幾個繆斯?

這東西也是可以披發的嗎?

剛才的欣喜大打折扣。

繆斯,本就是神聖與禁忌交織,曖昧與愛欲纏繞的名字,突然被頭頂的日光燈一照,連神都失去了神秘感,無端讓人喪氣。

孟雪時有些煩躁地抓了抓剛吹乾的頭發,隨即就被虞笙推進了房裡。剛才他就踏入過的房間,此時又變了樣子。原本空空的床上,已經被鋪上了柔軟的床品,橘色的台燈開著,照得整間房都溫馨了起來,甚至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煩悶的心情被瞬間熨平。

“床單被套和枕套都是我剛剛新換的,我還幫你開了電熱毯。”

孟雪時難以置信地回頭:“不至於吧……”

“我說至於就至於。還有——”虞笙指了指門上的鎖,“晚上記得把門鎖好。”

“怎麼,會有人撲進來嗎?”

虞笙揚了揚頭:“是有可能啊,畢竟孤男寡女,按耐不住也是可能的。”

“那你還是先把自己房間的六道鎖都鎖上吧。”說著,孟雪時笑著將虞笙推出房門,關門的瞬間,他低聲對她說道:“晚安,我的設計師大人。”

門扉輕輕合上。

虞笙望著眼前門上熟悉的紋路,臉頰發燙。

縱然她的真心話永遠隻能半真半假地說給她聽,但也不耽誤此時心裡的愉悅與悸動,幾乎將她填滿。

那些之前的掙紮委屈,好像一瞬間都消失無蹤了,她再次燃起了愛的勇氣,隻要一點點的甜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