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張京柏本來想送孟雪時和虞笙一起回學校,卻不想虞笙主動提出要跟他一起逛街。虞笙難得主動提一次要求,張京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孟雪時便也識相地獨自打車離開。
張京柏和虞笙逛到附近的商場,本想帶著她去看那些女孩子們都喜歡的化妝品或是時裝櫃台,卻不想虞笙徑直走進一家手機店開始詢問手機的特性與價格。
張京柏不免疑惑:“雪時那支手機不好用嗎?為什麼還要買一支新的?”
虞笙的經濟條件不好張京柏是知道的,不然怎麼會哪怕常常失聯也沒換掉那支來電不提醒的舊手機呢?
虞笙挑了一款價格合適的,拿在手裡細細查看,一邊回答張京柏的疑惑。
“其實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和雪時無關,就這麼用著他的手機挺奇怪的。”
“這有什麼。”張京柏不以為意,“他這人沒什麼長性,換下來的手機少說也有一抽屜了,況且這支還是我送他的,你就用著吧,不用管彆的。”
虞笙本就在欲望裡掙紮,竭力想要平衡男友在她心裡的關係,然而張京柏對此卻一無所知,他的大度也無端讓她惱火,連帶著言語間也帶上了刺:“你難道不介意嗎?女朋友用著彆的男生送的手機。”
那一瞬間,張京柏的表情精彩極了,既尷尬又慌亂,隻是虞笙正沉浸在懊惱中沒有注意到。
“對不起。”她立即道歉,“我話說得太重了。”
張京柏以為虞笙還在為自己的爽約而生氣,加上這周一直在忙著替突然回國的許銀心善後,也沒來得及聯係虞笙,現在想來多少是冷落她了。
“是我要道歉,這段時間沒有顧及你的情緒,我應該多關心你多陪陪你。”
虞笙捏著手裡的樣機,無意識地不停按動著鎖屏、解鎖,半晌後,她將樣機遞回給老板。
“就這款,麻煩幫我拿一支新的吧。”
拒絕了張京柏要幫她付款的請求,虞笙掏出了自己的銀行卡,刷卡付錢。
買完手機,應虞笙的要求,張京柏開車送她到家附近的地鐵站。
看著外麵驟起的風,他再三向虞笙確認:“真的不用送你到家門口嗎?晚上起風了,挺冷的。”
“不用,我家門口在修路,不好停車。”說著,虞笙解開了安全帶。
下車前,她還是扭頭對張京柏說道:“對不起,剛才我口氣不好,不是因為生你的氣,是我自己有一點難以消化的情緒。以後不會這樣了。”
“沒關係。”張京柏伸出手,原本想要摸摸虞笙的頭,最終卻隻落到她的肩膀上,“你又不是AI,當然會有情緒,而且我是你的男朋友,理應要照顧你理解你,是我沒做到,對不起。”
不知是不是車裡開著冷氣,張京柏的手有些涼,不自覺間,虞笙又會想起那晚通過傘柄接觸到的孟雪時的灼熱體溫。
比起豪華的汽車,那晚他們隻有一頂小傘,卻給足了她安全感。
“晚安。”她對張京柏笑了笑,然後開門下車。
逆著人流大步走到張京柏看不到的地方,迎著微涼的夜風,虞笙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風吹過自己的臉頰,卷起頰邊的碎發。
對,她很迷戀孟雪時,就連和張京柏交往也是因為他長得有幾分像孟雪時,可這又如何呢?他們雖然相遇,但卻是從一開始就錯過了。而且就算她最初就目的不純,但張京柏依然是她現在的男朋友。出於道德,她也不該將視線過多地放在彆的男生身上,哪怕那個男生是她迷戀了三年的孟雪時。
——
這周結束軍訓後,孟雪時開始正式上課了。而他的專業依舊是他爸給他選的國際經濟,所謂的“畢業後可以幫你哥哥打理公司”。
縱然不喜歡,他還是堅持認真地聽講,畢竟他也明白,在自己尚且沒有能力獨立的眼下,成績、畢業證都是十分重要的。
努力聽了兩節課後,孟雪時頭腦發昏,正想塞上耳機聽點音樂醒醒神,就聽門口有同學叫他。
“孟雪時,你緋聞女友找你!”
緋聞女友?
虞笙?
孟雪時起身尋出去,剛走到門邊就看見虞笙站在走廊另一側靠窗的地方等他。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連衣裙,宛若一朵倚牆靜靜盛開的洋桔梗。
見他出來,虞笙打開身側的包,掏出一支手機遞給他。
“這支手機還給你。”
孟雪時接過手機,微微變了臉色。
虞笙解釋道:“那天吃完飯和你哥哥逛街的時候又買了一支新的。”
聽她這麼說,孟雪時猜測是不是張京柏介意虞笙用自己的手機,於是他斟酌再三後低聲問道:“沒給你添麻煩吧?”
虞笙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很快解釋:“你哥哥沒有在意,是我覺得不好意思,因為本來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翻了水杯,跟你沒關係。”畢竟她也無法如實告訴孟雪時,不關任何人的事,隻是因為她自己,貪慕作祟。
見她堅持,孟雪時也不再多問,而虞笙也很快告彆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後,孟雪時又回到了座位上,下課時間,班級裡還在吵鬨,他掏出耳機塞上,然後按下了舊手機的開機鍵。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總之他將手機裡的所有APP都打開看了一遍,似乎想要確認虞笙使用過的痕跡,然而就和他當時將手機清乾淨拿給虞笙用一樣,虞笙還回來的手機,一如當時,乾乾淨淨宛如新機。
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點開電話簿,然而電話簿裡也空空如也,那條他特地留下的自己的電話,也被刪掉了。
莫名地,孟雪時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可他卻不明白,這份不舒服源自於哪裡。
——
自那天還完了手機,虞笙就再也沒見過孟雪時,偶爾和張京柏出去約會,兩人也不會特地提起孟雪時,仿佛這個人就從他們生活裡覓去了蹤影一般。這讓虞笙輕鬆了許多,對張京柏的負罪感也減輕了幾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孟雪時的情感就此結束,相反,隻要她一想到他,胸口依舊會悶到喘不上氣。
而之於張京柏,或是那天虞笙的情緒外露讓他多少感到訝異,也覺察到在虞笙平穩的性格下,依舊還是需要被關注的,她畢竟不是想起來就可以陪著玩一玩,想不起來就將她擱在一邊的擺設。於是,張京柏也增加了和虞笙聯絡的頻率,仿佛見縫插針一般,隻要有空就會在微信上和她說上兩句。
虞笙對這種密集地聯係行為其實是有些抵觸的,她並不是一個對社交有強烈需求的人,但在她發現張京柏並不要求她句句有回應之後,也就隨他去了。
很快迎來國慶長假。
張京柏在詢問了虞笙的假期安排,又問了她的喜好後,在假期的最後兩日訂了一個魚莊度假的行程,一大早,便開車載著虞笙往位於旅遊勝地紅雲湖邊的魚莊趕。
虞笙很喜歡釣魚,卻也知道紅雲湖遊客很多,魚莊非常難訂,所以張京柏能這樣安排,她十分感激。
魚莊離杭城市區有八十多公裡遠,張京柏特地換了一輛SUV,寬敞的後備箱裡放滿了各種釣具,甚至還有一頂簡易帳篷,看起來準備十分充足。
排隊過收費站時,虞笙將裝有咖啡的保溫杯遞給張京柏。
“早上出門的時候咖啡店都沒開門,這個是我自己煮的,你湊合著喝吧,權當提神了。”
“謝謝。”張京柏接過咖啡灌了一口。不知道虞笙是用什麼煮的咖啡,但口感味道都不錯。
半杯咖啡灌下,張京柏看起來緩和了一些。他今天出發去接虞笙的時候天都還沒亮,此時眼眶下方正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虞笙還是第一次看他憔悴成這樣。
“你昨天沒睡好?”
“幾乎就沒睡。”張京柏一臉無奈。
剛想繼續說些什麼,車載藍牙屏幕上就顯示有電話進來,虞笙瞥了一眼,是“許銀心”打來的。
她心頭微動,但沒多言。
張京柏下意識就要去掏藍牙耳機,但手伸到一半又折回來,像是怕虞笙誤會似的,在屏幕上按下接通。頃刻間,一個小姑娘尖銳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徹在車廂內。
“京柏哥哥,你到哪裡去啦?!救命啊!我媽跟爸爸告狀了,現在他要把我再送出國去了!你趕緊回來啊,不然你就見不到我了!”
張京柏有意無意地掃視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虞笙,一邊耐著性子和對方說道:“銀心,聽爸爸話,他是為了你好,不要和他鬨。”
“我哪裡鬨啦……”電話那頭的小姑娘嬌嗔地拖著長音,“你們都沒見到,我們那個學校簡直爛得沒邊,幾乎都是留學生,都沒幾個外國人,這哪裡算出國啊!這樣也沒有什麼語言環境,我根本學不好外語啊!”
“這學校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張京柏揉了揉太陽穴:“銀心,按照你的成績,本來也沒有幾家學校能給你選。”
“誰說的!那為什麼薇薇就能去讀那個C大啊?!”
“你那個同學人家是拿過花滑世界名次的。”
“那我也去學花滑!我學過跳舞,肯定很快就能學會的!”
“銀心,彆任性了……”
張京柏話音剛落,許銀心的哭腔就傳了過來:“京柏哥哥,我真的不想回去,如果讓我讀那種學校,我還不如留在國內呢,至少可以待在你們身邊,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要把我送到國外去……”
許銀心這樣說,張京柏就沒轍。
此時收費站也排到了他們。張京柏重新掛擋,一邊緩緩通過收費站,一邊無奈地妥協道:“這樣吧,我一會和爸爸再打個電話跟他說說,看有沒有轉圜餘地。”
目的達到,小姑娘的聲音又雀躍了起來:“我就知道京柏哥哥是最好的!那你好好玩吧我不打擾你了,記得跟爸爸打電話哦!”
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車內,張京柏朝虞笙看了一眼,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我妹妹,前段時間偷偷退學跑回來,弄得家裡雞飛狗跳的。”
虞笙沒問既然是妹妹,為什麼對方姓“許”不姓“張”,但反正孟雪時也不跟他爸姓,加上張京柏也說過自己家裡是重組家庭,於是虞笙便沒多問,隻順著他的話說:“那你昨天沒睡也是因為你妹妹?”
“嗯。”張京柏點了點頭,“她昨天和幾個不知道哪來的朋友跑出去喝酒,喝醉了還失聯,我出去找了大半夜。”
提起許銀心,張京柏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明明小時候特彆可愛特彆甜的小姑娘,不知道長大了怎麼就這樣不讓人省心。小時候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麵轉,大了你管她她還嫌煩,恨不能你彆出現在她眼前。”
隨著他們背朝杭城開得越來越遠,太陽也越升越高。金色的陽光透入車窗,打在張京柏的臉上,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張金色的麵具。
虞笙扭頭朝他看去,卻在他臉上找到了幾絲她從未見過的繾綣與溫柔。
“你一定很愛你妹妹。”
手裡的方向盤猛然打滑,張京柏急急修正,驚出了一身冷汗。
“對不起,剛剛分神看花眼了。”解釋完,他又說:“我確實疼愛她,其實我媽在懷雪時的時候,我就期待能有一個妹妹,可惜,雪時甚至都算不上是個可愛的弟弟。”
車外景色迅速倒推,虞笙扭頭看向窗外,她想起那晚彆墅樓梯上,剛被爸爸甩了一巴掌的孟雪時著急地向她解釋,讓她不要因為他們的家庭情況而誤會他哥哥。
郊外的天空中,群鳥追逐,虞笙的目光卻注意到一隻落單的小鳥,在鳥群後拚命地追趕,那麼惹人憐愛。
於是她閉了閉眼睛,堅定而認真地反駁張京柏:“不,你弟弟其實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