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頑皮地眨眨雙眸道:“可是我覺得大哥看著她們又無奈,又無法下手的樣子,著實可愛得緊呢。再者,我可不像某些人,幫忙帶個路就生氣了呢。”
蕭峰一把攬過她道:“那能一樣嘛,人家那都跟我向你提親了!再者,也不知道是誰,聽到皇上讓我娶西夏公主,氣的連著兩天都不理我。”阿朱歡暢的笑意不由得一滯,自知當日那般不理他甚是理虧,輕哼著耍賴道:“那不一樣嘛。”
“哦?有何不同?”蕭峰笑問著,同時撕了條雞腿放在阿朱碗中。阿朱狠狠咬了口雞腿後,隻側頭道了一句:“你猜。”
蕭峰心下感歎,往日若有弟兄來與大家商議,說姑娘家的心思真難猜,不知該如何哄姑娘高興,自己定是第一個站起來說他無聊,笑他婆婆媽媽,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喝幾碗酒。而此刻阿朱讓他猜,蕭峰委實覺得比連喝好幾壇好酒還令人開心。當下又幫阿朱盛了一碗湯道:“要我猜就是,我的阿朱現在對我十分地傾心,根本舍不得不理我啦。”阿朱輕啐一口,眼中嬌羞無限,抓了塊豌豆黃塞在他嘴裡道:“誰舍不得你啦,就你嘴甜,我哥哥寫了個秘籍給你帶上了嘛。”
蕭峰見她害羞,知自己實是沒有猜錯,也不再多調笑她,隻撿些近日聽來好玩的趣事說與她聽,一頓飯在在兩人的歡聲笑語間,均是吃得心滿意足。
次日阿朱本想去探探那些女子的情況,看看如何安穩處置,奈何已有不少人收到了南院大王即將大婚的風聲,向她這個準王妃遞了不少請帖,不得不將此事暫且擱置。
南京雖比不得上京,皇親貴胄隨處可見,但作為遼國南部副首都一般的存在,也還是有不少要職重臣在的,且地位實不比蕭峰低多少。
冰兒見阿朱拿著好幾封請帖躊躇不已,便對她道:“王妃,大王說了,您若不想去,那個都不必理會。”阿朱微微歎氣,若不是還要待半年,她真的那個都不想去,但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好好應對吧!阿朱還不識得多少契丹文字,讓冰兒一一幫忙念過比對後,挑了個官職較高的夫人的邀約,對冰兒說:“呐,今兒就去這個,其餘的你差不多排排,挨天兒去罷。”
於是從這天開始,蕭峰漸漸處理完積壓政務開始清閒後,阿朱卻開始忙了,不是這家夫人請看花,就是那家夫人請喝茶,日日早出晚歸,搞得蕭峰都覺得自己能跟阿朱說上話的時間,比那些夫人們還少。
如此過了十數日,這日阿朱仍是上午即出,日頭將落仍未歸來,蕭峰再也按耐不住,去問室裡,阿朱今日被誰所請,得知是南府左宰相,心下滿是憂慮。以他的了解,這南府左宰相耶律琰,仗著是皇上族弟,雖為高官卻日日隻知尋花問柳,連議事都時常虛浮著腳步,眼底掛滿淤青而來,實非什麼好人。蕭峰憶起這幾日阿朱提的最多的竟是這左宰相府,卻沒說為何總去,心下念起,吩咐室裡備車,往那左宰相府而去。
到得左宰相府,門房將蕭峰接到前廳休息奉茶後,等了許久那左宰相也未來相見。蕭峰甚是疑惑,雖然左宰相的地位,僅在他與耶律莫哥之下,官位極高且也是皇戚,但上司登門,便算不出門迎接,也理應將自己接至正廳等待,怎地讓自己獨留前廳,仿若逐客。
坐了片刻,心下惦念阿朱,不顧門房阻攔,直往後院行去。越走越聽得後院甚是嘈雜,驟然聽得阿朱大叫道:“耶律琰,你放開我!”蕭峰那還按耐得住,展開輕功,顧不得室裡是否跟上,徑自直往聲音的源頭奔走。行近間聽得那耶律琰張狂道:“你現在隻是個庶民,我就是弄死你,又怎樣!”
蕭峰大驚,再顧不得尋門,飛身躍起,隻見隔壁院中一群侍衛死死將阿朱和冰兒按在地上跪著,那耶律琰還掐著阿朱下巴迫使她抬頭,心下怒極,哪還管得他是勞什子皇上族弟,一掌劈出直接擊斷那掐著阿朱的臟手,再一腳將他踢出老遠,隨即抱起阿朱,旋身一個飛踹踢倒幾名侍衛,再分出一掌一個推拉救出冰兒至自己身後。
“阿朱!”蕭峰正欲去問,阿朱卻猛地一個掙紮,掙脫他的懷抱,衝入房中抱出一肚子甚大,不斷痛呼的女子向冰兒道:“快去尋室裡,帶個產婆回來,快!”隨後阿朱向蕭峰道:“快帶我們回去。”
蕭峰有些不明所以,但阿朱說的話他哪有懷疑之理,雖不欲去抱彆個女子,但見她即將臨盤,危急不已,且也不願阿朱多費力,接過她懷中女子,旋身半蹲讓阿朱在自己背上趴好,展開輕功便向南院大王府疾奔而去。途中阿朱告訴蕭峰,這是耶律琰正妻,今日即將臨盆,耶律琰卻不願找產婆幫她,若是蕭峰再晚到,怕就是一屍兩命了。蕭峰聽得如此凶險,忙加快腳步,不到盞茶已衝回王府,將那夫人放再偏殿,留下阿朱照顧她後重新飛身而起,奔走安排去了。
阿朱為蕭曦,也就是那耶律琰正妻,輕輕擦著汗珠,不斷地安慰她再堅持一下,很快產婆就到。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蕭峰已拎著一個中年婆子歸來。許是途中蕭峰已道明個中情形,那婆子雖被拎得驚魂未定,但也什麼都沒說便鬆鬆雙腿,立時上前詢問情況。蕭峰也知此時自己理應回避,便退至屋外等候,屋裡阿朱已喚來府中丫環,各人各依產婆所言,紛紛忙碌了起來。
蕭峰在屋外聽得內裡一聲慘過一聲的哀嚎,不禁雙拳緊攥,這是他第一次距離生產如此之近,倘若這是他的阿朱在裡麵呢?他正自忐忑間,見阿朱從裡屋走出,忙迎上前,他一眼看到阿朱被掐得青紫的下巴,心疼地撫了上去,柔聲道:“疼不疼。”阿朱搖搖頭,用臉蹭蹭他的手道:“大哥,還需要你幫忙跑個腿啦。”
蕭峰道:“你說。”
阿朱道:“麻煩你請一下寧王夫婦來,告訴他們女兒在我們這生產。”
蕭峰點點頭道:“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阿朱莞爾一笑,拉下了他的大手,道:“放心吧,我沒事。”轉身便離開了。
蕭峰知寧王蕭斡瀚乃是前天下兵馬大元帥,加之是現今蕭後的親叔叔,若是在位時,權柄比自己這南院大王還高不少,致仕後被封為寧王閒居在這南京城。因其不再過問政事,是以除了逢年過節時一些必要的問候,蕭峰並沒有多與這位寧王有所交流,但他深知這位寧王的大元帥之位,是實打實地拚殺出來的,對此也是敬佩得緊。
不多時,蕭峰已陪著寧王夫婦回到南院王府,寧王妃聽得女兒遇險,這一路上已是淚水漣漣默默不語,寧王更是虎目含淚一言未發。甫一至王府,寧王妃便在蕭峰的指引下急急入了產房,留下蕭峰與寧王在屋外相對而立。
蕭峰示意已經歸來的室裡拿些凳子來,不一會室裡已帶人搬著桌椅放在屋前,請寧王入座奉茶。蕭峰抬眼觀瞧,寧王沉吟間尤帶殺伐狠厲之色,與武林中人的蒼莽之色不同,這是在戰場上常年與人搏命練就的氣勢,此時寧王已逾花甲之年,早已麵生皺褶,鬢帶白發,坐在那腰背卻是挺得極直,這股氣概連蕭峰都不禁暗生欽佩。眼見寧王嘴唇緊抿,眉頭緊皺,知他憂心已極,不便打擾,於是蕭峰便默默陪坐於寧王身側。
靜待良久,阿朱推門而出,見到兩人坐在門外候著,向蕭峰一笑後對著寧王福一福身道:“民女阿朱,請寧王安。蕭姑娘現在安好,還請寧王放心。”寧王還未回應時,蕭峰已端起尚溫的茶杯,起身遞到她唇邊道:“快喝點兒,你看看你,嘴唇都乾了,怎地這般不注意。”阿朱捧起茶杯邊微笑搖頭,邊喝了起來。蕭峰騰出的雙手不自覺地整理起她已略散的秀發,再輕輕為她擦去細密的汗珠,柔聲道:“多照顧自己。”阿朱一口飲儘杯中茶水,放在蕭峰掌中,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吧。”隨即又朝寧王福了一福,拽著冰兒便跑開了。
寧王看了看蕭峰這熟稔的動作,又觀瞧了一下冰兒見怪不怪地神色,對蕭峰說道:“我那女婿要有你一半好,我這女兒也不至如此。”這是寧王接到蕭峰報信後說的第一句話,蒼老雄渾地嗓音中帶著一絲暗啞。
蕭峰情知,如寧王這般世家大戶,又都是皇親貴胄,婚姻必是利益糾葛的結果,並不由己,是以也不多問,隻道:“王爺放心,令愛必能平安渡過此劫。”寧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蕭峰,深歎一口氣,並不接話。蕭峰也非多話之人,見他沉默也便徑自坐下相陪。
在阿朱這般反複奔走幾次後,蕭峰麵前的桌上便多了些吃食,毛巾等物,寧王瞧著二人這般情狀,劍眉一直微微挑動,若非憂心女兒正在生產,怕已是要笑將出來。二人等至夜深,室裡前來通秉,南京屬軍左將軍徐翎拜訪。這徐翎乃是蕭峰極為器重的手下,三十出頭,已於邊關自一小兵搏殺為一軍統領,自己就任後不久,恰逢他戍邊歸來,被命為左將軍,此人有勇有謀,正直可靠,實乃蕭峰的得力臂助,不知此時深夜來訪有何要事,忙向寧王告一聲罪後往前廳奔去,卻並未注意到寧王那聽到徐翎的名姓後,皺得更深的眉頭。
“徐將軍請起,”蕭峰眼見徐翎向他拜倒,忙扶他起身,道:“深夜來訪,可是軍情要務?”徐翎搖搖頭,卻踟躇不言。蕭峰從未見他如此,忙問道:“徐將軍有事不妨直言。”
徐翎頭一低,避開蕭峰的目光,囁嚅道:“蕭大王,不知,蕭曦姑娘可好?”
蕭峰茫然道:“蕭曦?”
徐翎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竟從鐵青的胡茬下泛出幾絲紅暈,不同於臉上羞怩的神色,語氣很是堅定地道:“就是寧王女兒,屬下得知曦兒生產遇險,被大王所救,前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