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見他們離去,正欲去找木婉清及王語嫣坐在一起,卻見鄧百川和公冶乾向她走來。阿朱知此刻自己臉上有著易容妝容,雖見到兩人難免激動,卻不知如何開口,正踟躇間,卻聽得鄧百川先向她開了口道:“阿朱妹妹,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聽得故人問候,阿朱哪裡還忍得住,淚眼婆娑地道:“好,好,二位哥哥好,阿朱也好得很。”
故人相見難免一陣寒暄,王語嫣見到鄧百川和公冶乾二人,念著他們勸自己離開慕容複之事不好上前,隻留阿朱與他們敘話。阿朱本就沒有違規入內與公主相見,現下想著反正也無人來管外麵眾人可有變化,便去除了易容與兩位哥哥以真麵目相見。
親眼得見消失了近三年的阿朱,俏生生站在二人麵前,幾人止不住地又是一番感慨。交流間,阿朱也是奇怪,二位兄長是怎麼知道她是阿朱的。鄧百川為她解惑道那木婉清去除易容前與段譽極為相似,眾人一見便知是阿朱手筆,那阿朱必在左近,在放眼望去,唯一不識的隻有蕭峰身邊這個小廝,那不是阿朱更是和人。阿朱也是不禁感慨,這都能猜到的,也就是一起長大的眾家哥哥了。
眾人敘起彆後諸事,初時甚是暢快,可漸漸地,阿朱覺出一絲不對勁。她發現鄧百川、公冶乾二人提自己甚少,而問她甚多,在她隻略略說分彆後不慎受傷服役於靈鷲宮不便回燕子塢後,二人不問她靈鷲宮之時,唯問她如何受傷。
阿朱隻是說實話說自己不甚清楚,鄧百川、公冶乾二人卻似是不信,還問她是不是聚賢莊上蕭峰帶她求救於薛神醫後,薛神醫沒治好她,對此阿朱也是照實話說並不知道個中內情。阿朱正疑惑間,卻見公冶乾柔聲道:“好妹妹,你就告訴我們罷,那蕭峰可是你夫婿嗎?”眼見阿朱又是搖頭,鄧百川臉上一板道:“他是對你始亂終棄嗎?來告訴哥哥們,就算他蕭峰手眼通天,我們也總有辦法幫你收拾了他去。”
眼見他們總是話題圍繞蕭峰,阿朱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是不敢去深想,隻是終於沒有完全說實話道:“我與蕭峰卻未成親,隻是此次我來是隨虛竹,也就是靈鷲宮主人來的。是以我剛剛跟主人分立段譽與蕭峰兩側。”
鄧百川正欲再問,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道略顯陰鷙的聲音:“鄧大哥不必再問,阿朱,你好啊。”
阿朱望去,見剛剛進去的眾人,已紛紛出的廳來,說這話的正是當先入廳的慕容複,忙盈盈下拜道:“阿朱見過公子。”這一拜拜的甚是真誠,慕容複卻似毫無重逢之喜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阿朱,跟我來。”阿朱待想躲避,隻是以她的武功又如何能避開慕容複的一抓,便被慕容複抓著走出廳去。
木婉清一直閒閒坐在一旁,也欲不去與王語嫣坐在一處,隻四顧廳中諸事,此刻眼見有異,連忙站起身來意欲問詢,卻被公冶乾攔住,隻得眼睜睜看著阿朱被慕容複拉出廳去,急的跺腳連連,卻毫無辦法。室裡雖離阿朱較近,但也被鄧百川逼到廳角,奮力掙紮卻那裡逃得脫鄧百川的鉗製。
木婉清正急四顧間,卻見蕭峰、段譽兩人徐徐而出,忙大聲叫道:“蕭大俠,阿朱被慕容複都帶走啦。”眼見蕭峰身子一頓,往木婉清這邊看來,室裡忙繼續道:“大王,出門後往右手邊去了。”話音未落隻見蕭峰已“呼啦”一聲急飛而出,瞬間人影已消失不見。
阿朱被慕容複帶走後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個小院,看距離應該是慕容一行下榻興州的賓館,離自己一行人所住並不甚遠。阿朱暗暗盤算,卻不知慕容複此舉究竟為何,路上試探的問過慕容複,卻始終沒有得到回答。
隻見慕容複拉著阿朱,在院中圓桌旁坐下,卻未曾鬆開捉住阿朱手腕的手,用另一隻手斟了一杯茶推給阿朱道:“阿朱,彆來無恙啊。”阿朱定定地看著他,隻覺得此刻的慕容複無比陌生,回問道:“不知公子拉阿朱前來,所謂何事?”
慕容複也未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阿朱,這許久不見,不想公子我嗎?”阿朱定了定神道:“若是公子歡歡喜喜來找阿朱,阿朱也必是歡歡喜喜告訴公子,阿朱很想公子,想問公子好,問阿碧好。”
慕容複情知這般閒扯,自己決計不是阿朱的對手,便直白問道:“阿朱,若你還曾記得我慕容氏教你養你,答應我一個請求罷。”阿朱問道:“公子請說,是何請求,阿朱如能做到,必不推辭?”慕容複道:“怎麼,這就不欲答應啦?”阿朱搖搖頭道:“慕容一家大恩,阿朱片刻未敢忘卻,還請公子先行示下,免得阿朱答應了卻做不到。”慕容複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緩緩道:“你一定能做到,所以,答應我罷。”
看著慕容複逐漸有些癲狂的眼神,阿朱不禁暗歎,若是此番未遇到蕭峰之前,公子的請求必是一口應允,隻是此時,她卻有些害怕,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隻聽得門口傳來一聲震喝:“放開她。”這聲音落在阿朱耳中分外的熟悉,是蕭峰,他來了。
阿朱還未開口,卻聽得慕容複回道:“蕭大俠,你可終於來了。”兀自說著,也不放開阿朱的手,隻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蕭峰。
這下阿朱都想通了,為何剛剛跟鄧百川、公冶乾兩人聊天會有害怕之感,為何他們頻頻追問自己與蕭峰之事,為何慕容複明明可以跟她直說,卻用強扭的方式拉她到此,是因為慕容氏的複國大計,他們要利用蕭峰和自己!想到此處低眸沉首間已換過另一幅表情,再抬頭已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阿朱淡淡地看著蕭峰,道:“蕭大俠,我自與我家公子前來敘舊,你來所謂何事?”蕭峰看著對他如此冷淡的阿朱,不知她意欲何為,也未出聲回問,隻在她臉上及慕容複抓著她的手上看來看去。
蕭峰還未說話,慕容複卻是開了口了:“蕭大王,咱明人不說暗話,助我慕容一氏出兵吧。”說著還揮了揮抓著阿朱腕子的手。見蕭峰的臉愈發陰沉,知道自己是賭對了,卻聽得阿朱開口道:“公子,你讓蕭大俠助你,抓著阿朱有何用呀,阿朱畢竟是您慕容家的侍婢啊。”
阿朱眼見蕭峰聽到“您慕容家的侍婢”幾個字時看著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忙轉頭假裝不見,心下默念大哥,我這可是不想讓公子要挾你啊,莫怪莫怪。正自叨念間,卻見慕容複另一隻手拎起她皓腕上的紅翡手鐲,還彈了彈,戲謔道:“這麼好的鐲子,說是價值連城也不足為過,憑你一個侍女如何得來。所以,還不承認你是這蕭大王的妻子嗎?”
阿朱眼見事已至此,咬著牙道:“不是,我與蕭大俠並未成親,公子您用我可真著實威脅不到蕭大俠呀。”感受著蕭峰投來凜冽如寒刀的目光,阿朱表麵雖仍淡定,心下確實著急欲哭,她的大哥呀,她不是故意的啊,確實還沒拜堂成親不是嗎?正自驚慌間,隻聽得蕭峰沉聲道:“阿朱,不必如此,他已知你我關係了。”
阿朱不禁瞪大了雙眼,一雙烏溜溜地眼珠在蕭峰和慕容複之間滾來滾去,最終落在了蕭峰身上,道:“大哥,你告訴公子的?”見她又開始叫自己大哥,蕭峰微鬆了麵容,點了點頭。阿朱忍不住抬起沒被抓住的手,捂臉啞然,心下暗道:“早說啊,我就不費勁演著一出了,剛剛真的要被大哥的目光嚇死了。”
慕容複見她如此情狀,不禁冷冷道:“你這蕭大哥不僅告訴我,還告訴了方才入室的所有人,此刻怕是滿興州都知道了。”這話說得語氣中淨是不屑,心道:“堂堂一個與我齊名蕭峰蕭大王,竟如此耽於女色,還是我家這小丫頭。真不知道他怎生想的。”
聽得慕容複如此說來,阿朱實沒忍住,偷眼向蕭峰看去,隻見蕭峰坦蕩蕩對她點了點頭,眼中登時漾起甜甜地笑意,嘴角也是止不住地越扯越大,徑自在慕容複的挾持下與蕭峰相視而笑了起來。慕容複眼見兩人竟在自己麵前四目傳情,濃情蜜意起來,心下甚是不忿,冷哼一聲道:“所以大遼南院蕭大王,以及大理郡主,隻要你們稍加伸手,擾亂一下大宋邊境,我慕容氏便能揭竿而起。我保證,不占你大遼及大理分毫土地。”
“那是萬萬不能的。”開口的不是蕭峰,卻是阿朱。她回視慕容複道:“公子,阿朱自小有幸得蒙慕容家相救,從不知疾苦為何物。此番在靈鷲宮服役兩年,眼見邊境百姓飽受流離之苦,方知慕容一事大業背後蘊含的血流成河。所以公子所求若是僅涉及阿朱,力所能及範圍內阿朱一定做到。但若涉及他人,請恕阿朱恕難從命。”
慕容複逼視著阿朱,咬牙道:“阿朱,你我近十年的交情,我自問從不曾虧待與你,甚至將你視若親妹般帶大。我慕容世代大願你是知道的,如今如此絕佳的機會,你竟因為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拒絕公子我。阿朱,你以前不是最聽公子我的話的嗎,難道你往日對我的敬仰遵從全都是假的?”說到最後語氣柔和了起來,卻是眼見硬逼不成,竟是對阿朱提起往日情分,想哄得阿朱心軟了。
阿朱認真地對著慕容複搖搖頭道:“公子,阿朱對您敬仰之心是真,對慕容氏的感恩之情更是毫不摻假,但蕭大哥也不是什麼認識不久的男人,是我全心全意愛慕的未來夫婿,不一樣的。”說道後麵已是羞怯不已,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但蕭峰及慕容複均為武林第一等一的高手,又哪有聽不清之理。蕭峰聽得她說自己是她未來夫婿時,已是一臉熱忱地看向她,若非阿朱手腕還被慕容複挾持,內力吞吐間便能要了阿朱的性命,隻怕蕭峰此刻已是不顧一切地去抱回阿朱,然後向她傾訴自己的心意。
阿朱說到此處後頓了一頓,緩了緩心神,仰起頭看向蕭峰道:“所以,大哥你先回去等我罷,我跟公子爺聊會天兒,待會就回去找你。”
“不行。”蕭峰盯著阿朱被鉗製出青紫之色的皓腕,想都沒想就拒絕道。
阿朱微笑搖頭道:“大哥,你放心,我家公子不會傷害我的,不是嗎?”說著笑意盈盈地看向慕容複。這番言辭,竟讓慕容複回絕也不是,認同也不是,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蕭峰雖聽得她說“我家公子”有些不高興,但也心知此刻非是跟她較勁用詞之時,於是對著慕容複一拱手道:“慕容公子,我素知你對阿朱養育之恩,我蕭峰欠你一個人情,若有蕭某能幫上之事,隨時可與我說,蕭某必不推辭。”看著慕容複躍躍欲試的表情,蕭峰繼續道:“但就像阿朱說的,涉及他人之事,涉及大義之事,恕難從命。還有,阿朱是我蕭峰的妻室,你若傷害於她,我蕭峰與你慕容一族不死不休。”說道此處看了阿朱一眼,轉身大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