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翻微信發現……過兩天是你的生日。”
瞿裴言怔愣住,好像的確有這麼回事,他從來不記生日這種東西,要不是有人提醒他,他能忘一輩子。
他無語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說完又枕著胳膊趴下了。
任嘉仵推他手臂,激動嚷嚷:“瞧你這樣兒,生日誒,你能不能有點感情,每年都搞得像是我過一樣。”見人沒反應,他也枕起胳膊,抵上腦袋側頭巴望人,“誒,剛進班的時候忘問你了。話說你頭發這麼長,紮眼不?”
劉海都能戳眼裡了,說不紮不太真實,他放棄裝逼的念頭,改口“有點。”接著仰頭抻了下肩,拉下腕處綁著的橡皮筋把後邊頭發半紮,“但這樣帥啊,符合我搞藝術的氣質。”
“得了吧你。”任嘉仵把手架回自己桌上,無精打采道,“感覺你們搞畫畫的都一個樣,氣質基本大差不差。”
他托著下巴盯著桌麵紋理發了會呆,指尖在桌上畫圈,嘴中喃喃:“不過帥確實帥,會畫畫的顏值都高。”
悠揚歡快的廣播鈴聲響起“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任嘉仵捂住耳朵低聲咆哮:“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徐老頭什麼時候能把這鈴兒換了,他不嫌丟人嗎?”
瞿裴言把臉窩在臂彎裡悶聲道:“他估計是覺得這歌能活躍學生們沉悶壓抑的學習氛圍,亦或者——”
任嘉仵急切拍板:“或者什麼?”
“他認為自己的歌品很fashion。”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在講台處停住,接著傳來高亢爽朗的女音:“人都到齊了嗎?”
邱琳瀟灑地抱著點名冊走上講台,她屈指上推鏡架,掃視著底下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見人都在,她滿意地點點頭,說自己先進來確認人數,讓他們再歇息陣子,都整理整理校服發型,過半小時門口排隊下去進行開學儀式。
隨即目光冷不丁掠過第三排第四列的位置,她皺起眉,嘴角微微下沉,走下台朝那地方踱去。
任嘉仵神色慌張地直起腰,掏出寒假作業翻頁,佯裝檢查,卻在桌下不停地用膝蓋往旁邊人腿上撞。
瞿裴言還沒意識到情況,一早被同一個人莫名其妙打擾三次。他臉色陰沉下來,眉毛倒豎,七竅生煙,忍不住抬頭大罵:“不是你今天腦子哪根筋搭錯了?彆太過分——”
“瞿裴言。”
話被堵住,瞿裴言愣了幾秒,循聲抬頭,對上邱琳犀利的視線。
他瞬間醒盹,表情僵硬,整個身體猶如石雕般定住,大氣不敢喘,突然意識到什麼,他欻地將帽子戴好。
邱琳抽出一隻環在胸前的手敲擊他的桌子,不悅道:“什麼過分?我看你更過分。”
她一把撈下人頭上蓋著的帽子,厲聲嗬斥:“你這頭發有學生的樣子嗎?你自己看看,都長到肩了。”她收回手,滿臉怒容道,“你搞搞清楚,你是男生,學什麼人家小姑娘?”
“老師,你看錯了。”瞿裴言把帽子重新戴上,“這其實不是我的頭發。”
“我看錯什麼我看錯,這不是頭發是什麼?”
瞿裴言一臉認真,眼神中充滿堅定,剛勁有力道:“其實這是我的觸/須。”
“我操,可以啊兄弟,不愧是你,這話都能編出來。”任嘉仵立在走廊上,雙手插兜,佩服地欣賞麵前人,“一個寒假過去膽量見長啊,連邱姐都敢頂嘴。”
瞿裴言倚牆,腦中亮起邱琳方才急赤白臉的模樣,威脅他明天不把頭發剪短就彆來上課。他長舒口氣說:“是挺可以的,不過這頭發還是得剪,今晚就和它拜拜。”
任嘉仵安慰他:“誒呦沒事兒。”不忘記朝人拍馬屁,“反正你剪不剪短都一樣帥。”
瞿裴言心中暗爽,暢快道:“那必須。”
“你如果實在舍不得,剪完之後可以從地上撈一戳,回家蓋塊布供床頭,每天祭拜祭拜。”
“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瞿裴言破涕為笑,“你彆說,我覺得行。”
“所以你過兩天生日怎麼打算?”任嘉仵湊近人問,“是跟以前一樣在外邊玩還是去你家躺著玩手機?”
瞿裴言差點忘了,他盤算幾秒,不篤定道:“你看著辦?”
“那就出去嗨一天!咱兩都多久沒一塊出去了。”
“不就上學期期末考完到現在麼。”
“我不管。”任嘉仵抄出手,往人肩頭一搭,歡喜道,“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等時間定好我打電話給你,不許反悔啊!”
瞿裴言失笑,頷首答應。
第二陣音樂鈴聲響起,任嘉仵蹦躂著把人推到教室跟前,自己往人旁邊一杵,提前在隊伍中落點。
細膩金線射印在塑料草坪上,整片操場熙攘擁擠,如同一枚巨大的馬蜂窩,各種音色慘雜在一塊兒此起彼伏。
瞿裴言被吵嚷聲鬨得頭痛欲裂,與其待在這苦站半小時還不如回教室上幾堂課。待上頭至少還能搞小動作摸摸魚,站底下就隻能挺胸收腹,站留有站相,好躲過一眾校領導的視察。
任嘉仵在他的餘光中昏昏欲睡,無奈,他硬生生憋住想找人嘮嗑的衝動,抿唇端站,媲比竹竿。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大家上午好。”一陣深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話筒傳出。台上的人清瘦俊挑,額前黑發冉冉垂貼鼻梁。校服袖腕微微卷起,衣服被熨燙過,整個人在陽光照映下白淨得刺眼。
他手捧演講稿在台中央站著,睫毛微顫,薄唇輕輕張合,語句流暢灌出:“我是高二一班的楊故,很高興能代表全體高二年級上台發言,我們即將迎來……”
瞿裴言聽到動靜抬眸,朝演講台上張望。
“希望大家都能在新的學期裡,取得更好的成績,我的發言到此結束,謝謝。”話音回蕩在周遭的鼓掌聲中,台上人鞠躬離場,接著輪到校長發言。
“嘖,學霸不愧是學霸。”任嘉仵稱讚道,“演講的太好了。”
瞿裴言被他嚇一跳,發出不小的驚呼,被邱琳一逮,險些當著全校麵給他領走。
他斜睨人,壓低嗓門咬牙切齒問:“你特麼什麼時候醒的?”
任嘉仵無辜:“我前麵在楊哥講話的時候就醒了啊。”
“那你他媽能不能彆突然一下子說話。”
“這又不是我能控製的!”任嘉仵內心十分委屈,偏過頭咕噥道,“明明是你自己不禁嚇......”
“你再來一句?”
“我錯了。”
楊故剛下來沒多久就注意到那角的動靜,看清人後忍不住笑出聲來。旁邊顧書記問他想起什麼樂嗬事兒了,他搖搖頭沒說話,邊走邊把稿紙折疊平整,跟著人回了辦公樓。
等校長演講結束,隊伍陸續離場。高二四班後排的幾個男生在走廊上一路語笑喧闐,到班級後騰地一跌,幾對椅腳同時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語文。郝晏銘散落發尾垂至肩,推聳眼鏡框,提著課本,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進教室。
他瀟灑地往講台上一杵,妙語解頤地說道了半節課,樂得同學們哄堂大笑,極個彆傳小紙條折紙飛機的也被逗樂抬過幾次頭。整堂課氣氛歡愉,三言兩語席走了操場上留存的煩悶。
下課鈴兒一打,學生蜂窩似的湧出去。瞿裴言待座位上不動彈,他待會還得去撈個人。外麵此時水泄不通,要是現在走可遭老罪,再被擠他真的要吃不消了。
任嘉仵衝到門口後忽地想起教室裡還落個人,他飛速擠過人群折返回去拉人,沒拉動,他著急嚷嚷:“你怎麼不動啊?再不跑搶不到飯了。”
瞿裴言目視前方,良久才說:“我想絕食。”
“......”任嘉仵呆在原地,咽了口唾沫,支吾道:“你認真的啊?”
瞿裴言被無語到,白了人一眼:“你沒腦子啊,這都信。現在人這麼多傻子才硬擠。”隨後軟綿綿道,“我等會跟楊故一起過去。”
“......行吧。”任嘉仵心梗,不想待這充當傻子。他拍拍瞿裴言的肩,“那我先下去了啊,等會你們下來之後發條消息給我,我幫你們留倆座。”
“謝了兄弟。”瞿裴言笑著目送人離開,靠著椅背歇息。良久,他踱到門口探頭往外瞅了眼,再回頭看看掛鐘,差不多了,他活動下頭頸準備去喊人。
“來了?”楊故率先找過來,一見麵就勾上肩,沒被推開。他順勢撥弄了下人的發絲,挑眉問道,“早上帽子摘下來,被抓沒?”
瞿裴言不悅,彆開頭,語速飛快地說句“嗯”,然後把邱琳的話複述給人。
楊故啞然失笑,盯了眼下的發旋幾秒後道:“那今晚陪你去?”
瞿裴言沒應,垂下腦袋,權當默認。楊故把人摟肩裡輕拍背安慰,片刻後鬆開,握住人的手腕往外牽,輕笑一聲:“不早了,先吃飯。”
瞿裴言吃泡麵時滿嘴油光,旁邊任嘉仵還偷摸給他加了包紅裝魔芋爽,給人辣得上手扇風,張大嘴直呼哧,被逼的淚眼婆娑。
楊故坐在他們對麵繃不住笑,手上動作卻不停,往口袋裡掏紙給人擦嘴拭眼淚。任嘉仵嘴欠說兩人這樣不像兄弟,更像在搞/基,被瞿裴言狠狠蹬了一腿。
轉眼到了最後一節晚自習,瞿裴言悶悶不樂,寫完作業後托腮轉筆。任嘉仵寫煩了,想找人聊聊天,他瞧過來時被人這幅蔫兒吧給整不會了。
他湊過去,用胳膊肘輕輕頂兩下身旁那節手臂,關心道:“同桌,你咋啦?”
瞿裴言停下轉筆的動作,用手往腦袋上指了指,任嘉仵一下子明白了。
他也放下筆,轉身正對人,雙手沉重地往那肩頭一拍:“來,直視我。”
瞿裴言擰眉,剛把眼睛瞥過去沒幾度就被一股力道抓正扭了個身,強製性與人對視。
瞿裴言問:“你乾嘛?”
“同桌。”任嘉仵深沉開口,發出粗啞的氣泡音,“不要難過,人生需要放棄的東西還很多,不必執著於一件。”
瞿裴言白他一眼,硬憋掉想給人一刀的衝動:“你他媽給我喂心靈雞湯呢?作業弄完了嗎在這閒著沒事兒乾。”
“你衝我!”任嘉仵撒開人的肩,開始演苦情戲,“你居然衝我!終究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我明白的。”
說完還從桌肚不知道哪裡薅出來一塊抹布,看著還挺乾淨。他攢起邊角,往下眼瞼上擦拭,哭喪道:“我的命好苦啊——”
瞿裴言掏出桌肚裡擺著的手機往人臉上懟,“哢嚓”照了張相。
“我靠。”任嘉仵倏地坐直,把布往桌上一扔,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偷拍我。”
“我是明目張膽地拍。”
本以為人會爆發,與他大乾幾回合,瞿裴言甚至連勝利的場景都設想好了,沒成想任嘉仵突然來一句:“你開美顏了嗎?”
瞿裴言徹底不想搭理他了。
日暮,外麵天色全暗,路燈漫射,落到教學樓的紅磚牆上。下課鈴一打,學生們個個麵色萎黃,行屍般挪出班級,該回宿舍的回宿舍,該回家找媽的找媽。
任嘉仵餓得急眼,沒等人弄好就先跑了。瞿裴言拾掇好書包台板,楊故正巧來教室接他。
他們一前一後拉開身距,慢悠悠走到停車場,解鎖,蹬板,載人,一氣嗬成。
瞿裴言坐在車後,兩根腿懸空輕飄飄晃蕩。楊故讓他再多摸摸自己的頭發,太不舍的話也可以貼上去親一口,瞿裴言差點跳車。
回到家後人癱地毯上徒勞掙紮一番,被楊故和楊潔依聯手拔蘿卜似的拔起來往外邊推搡。
瞿裴言此刻生無可戀地被按在洗頭台上。
楊故在外麵賓客位坐著刷手機,有水和零食供著;他在裡麵飽受煎熬,靈魂抽離,感覺身體被掏空。
脖頸抵在濕冷的白瓷磚上,黏膩的感覺讓他渾身難受。負責洗頭的人手法十分狂野,力道像要把眼前這塊腦袋扣下來;好幾次把洗發水濺人眼裡,衣領也難以幸免。瞿裴言兩眼一翻,麻木透徹,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被人扶座後沉默俄頃,嫌無聊往邊上覷了一眼,看見理發師從抽屜櫃裡翻出剪刀後又崩潰了,合上眼皮,在心裡嘀咕念經。
搖滾DJ音樂在空氣中蕩漾,衝擊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瞿裴言在圍布下攢緊一角摩挲,冰涼的鐵皮順著額前耳後一路滑到後脖頸。
他緊張地哆嗦,滿腦子被轟天震地的音樂,會不會被剪掉耳朵血染當場和剪劉海時頭發絲會不會掉他眼睛裡掏不出來所裹挾。
圍布一歇,人總算脫身,感覺自己被榨乾。他渾身乏力,合眸靠住椅背,直到被店員喊醒才起身挪到櫃台結賬。
楊故站門外等他,見人出來先是從頭到尾打量一番,隨後挑眉忍俊道:“看你憔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日薄西山了。”
“彆貧了。”瞿裴言閉著眼衝人擺擺手,“我要回家。”
“你不好奇剪成什麼樣?”
一語驚醒夢中人,瞿裴言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摸索出手機打開相機功能在臉前比劃,沒剪毀,看著還比之前精神點,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我帥麼?”瞿裴言借機詢問,看到人點頭後信心倍增,剛要自戀就聽見一吷:“比我差點。”
瞿裴言後悔同意這人來陪他剪頭發了。
到家後兩人往沙發窩一攤,就地冥想。楊故率先起身,說自己先去洗澡,瞿裴言敷衍地點點頭,任著人去了。
人洗澡去了,瞿裴言陷在沙發裡,尤為無聊,掏出手機又不知道該乾什麼。最後打開抖音,玩起任嘉仵之前私信發他的小遊戲。
背景BGM隨機播放好運來,瞿裴言屏氣凝神,使足乾勁,操縱著賽車躲避/障/礙杆,忽視掉上邊的嘲諷黃臉,飛向終點。玩幾把下來,困意消掉不少。
瞿裴言正沉浸其中,浴室門被“啪嗒”打開了。楊故攜著一身熱氣出來,裹著白浴衣正擦拭頭發。他在裡麵徹頭徹尾衝了一把,此時舒服得很。
沙發上的人正聚精會神地抱著手機,他看過去失笑問:“乾什麼呢?這麼認真。”瞿裴言玩得投入,沒搭理他,他乾脆直接過去,彎下腰觀望人的手機屏幕。
楊潔依從臥室出來就看見兩個男生一起窩在沙發上玩抖音飛車。
“你們倆。”楊潔依望著他們,哭笑不得,卻也不好說什麼。最後還是讓人早點睡覺,彆玩太晚,便回臥室蓋上了門。
瞿裴言操縱累了,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擺又窩沙發裡了。楊故按左上角的退出,摁滅熄屏鍵,往後仰靠上沙發墊。
“後天生日怎麼說?”
楊故突然開口,給人打了個猝不及防。沒料到這事會被提起,瞿裴言用僅剩的腦容量思忖,也沒忖出個所以然,隻好說句不知道。
忽地記起任嘉仵那兒好像還在安排,又快速改口道朋友那兒還沒定時間,定完會告訴他。
“和小任?”
瞿裴言悶悶“嗯”一聲,楊故明白,頷首道:“那到時候你們安排好告訴我就行。”
瞿裴言打了個哈欠,被楊故薅回房間睡覺了。
次日傍晚,瞿裴言留在教室裡忙著設計海報。因為是周五,提早放學,教室裡隻剩他一個。
邱琳早修放話,下周五不上課,舉辦文藝彙演,全年級一天都得待在多功能廳,還得找人幫忙設計份海報,到時候貼牆上。瞿裴言由於多次在市級繪畫比賽中獲獎,已經被全體老師熟知,於是名正言順地接過這般重任。
窗外夕陽掠進教室,為其鍍上一層金色。瞿裴言待在一隅,影子被拉得修長。
筆劃過紙發出沙沙的聲音,幾張桌子並到一起,馬克筆擺放得七零八落,有幾根還掉在地上,半天沒拾起來。
設計好初稿,區分開色塊位置,今天的任務就算結束。瞿裴言甩甩手,活動下骨節,拾掇好紙筆,把桌椅歸置原位後去了廁所。
他用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隨手推開一間門板。霎時,一陣驚雷般的尖叫響起。
瞿裴言嚇得原地彈起。他現在麵目煞白,手腳發軟地立著,連廁所都顧不得上了。
“我靠。”門裡的人走出來,滿臉驚恐,顯然也是驚魂未定。他滾動喉結,遲緩詢問,“…同桌,你還好吧?”
“不是,你乾嘛不鎖門啊。”瞿裴言心臟病都快嚇出來了,他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納悶兒道,“你這是掉馬桶裡掉了多久?”
任嘉仵急忙辯解:“去你的。”他走到洗手台衝手,順道抹把臉,再抬頭時低聲細語,“我就前麵有點鬨肚子,解決久了點,門太著急忘鎖了。”
“何止是一點。”瞿裴言兩手環胸抱著,無奈道,“沒事吧?”
任嘉仵搖搖頭:“好多了。”他甩乾手上水漬,湊到人跟前問,“你海報弄咋樣了?”
“剛把稿和顏色分好,等周一過來再弄弄就結束了。”
瞿裴言卸下手臂,動身走到最裡麵。楊故今天得去補課,提早走了,估摸著整棟樓此時就剩他倆,便敞開嗓子肆無忌憚地喊道,“你先出去等著,我撒泡尿就來!”
兩人一起走出校門,在拐彎處道彆。黑夜如幕,路燈點綴,冬夜街頭格外冷清,徒留寒風在耳邊嘶嘶作響。
回到家,瞿裴言卸下包去浴室接了點熱水泡手。他在外麵凍得渾身發麻,不由得擔心自己會不會因血液凝結而亡。
等身體回暖,他倒掉盆中的水,餘光瞥見筐裡臟衣服還沒洗,突然心血來潮,馬不停蹄地跑陽台拿掛衣鉤,再返回去重新接水,倒洗衣液,蹲地上搓衣服。
門外人聽到動靜進來,在他身後站定。瞿裴言搓得起勁,渾然不覺身後多了個人。
“竟然有人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包攬家務,一瞧還是我弟,稀罕。”
瞿裴言已經數不清今天一共被嚇多少次了。他兩眼一抹黑,有點緩不過來,手頭動作頓住。楊故上前取過盆,輕輕歎了口氣:“我來吧。”
二月一號一大早,悶被窩裡的人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他頂著一頭雞窩坐起,睡眼惺忪地扒拉床頭櫃。電話接通,任嘉仵的聲音如洪鐘般響起:“裴!”
瞿裴言不耐煩:“乾嘛。”
聽著聲像是剛醒,電話另頭頓了頓,片刻後再次響起,聲音明顯比剛才輕下不少:“你剛醒啊?”
“不然呢?”瞿裴言撐開半邊眼皮看了眼屏幕,惱火道,“特麼六點鐘都不到你打什麼電話。”
任嘉仵“嘿嘿”兩聲:“抱歉啊,同桌。”
“有屁快放,我還沒睡夠。”
任嘉仵這才想起正事,他咳兩聲清清嗓子,接著道:“今天這樣,我下午四點多先來你家玩會,然後咱去卡拉OK嗨歌,怎麼樣?哦對了,我到時候再定個超大的蛋糕,人挺多的,我還喊了敏敏她們。學霸今天應該也在吧?正好一塊捎上。”
瞿裴言差點忘記今天什麼日子了。他在床上弓背坐著,滿臉倦容,抵肘捏山根,模糊應:“隨你。”
“好嘞兄弟!”任嘉仵快活出聲,“那今天下午不見不散!”隨後掛斷了電話。
門被敲響,瞿裴言扶額:“進。”
“寶貝。”
輕柔的聲音傳來,床上的人倏地撐開眼皮,楊潔依穿著月白色睡袍
,披散著長發待在門口。
瞿裴言微微驚訝,半晌才出聲:“媽?”
人踱到床沿坐下,氣質比平日多了幾分淡倦,綿言問:“剛剛在和小任打電話?”
“把你吵醒了?”
楊潔依搖頭否認:“沒有,我很早就醒了。”
瞿裴言悶悶“嗯”一聲,確認自己沒有打擾到人的睡眠,暗自鬆口氣,隨即問道:“怎麼了,媽?”
遞過來一個盒子,瞿裴言接過來打開,裡麵擺著一副頭戴式耳機。
他驚喜之餘不忘抬頭看人,楊潔依盈盈一笑:“生日快樂,寶貝。”
“謝謝媽!”瞿裴言放下盒子一把撲過去抱住人。楊潔依被抱的順不上氣,開口喊停。
互相聊了會天,人起身出去了。瞿裴言抱著耳機坐到電腦椅上來回端詳,滿心歡喜。
午飯過後,楊故從外邊回來,瞿裴言聽到動靜立刻抱著耳機蹦躂到人跟前給他看。楊故挑眉:“不錯,試過了嗎?”
“還沒呢。”瞿裴言應道,“我想晚上去KTV的時候戴。”
“時間定好了?”
瞿裴言點頭:“四點鐘他們要先過來一趟,估計想蹭頓飯然後去唱歌。”
“好。”楊故抬頭看眼掛鐘,三點十七,“那準備準備吧,差不多了。”
下午四點,門鈴準時響起。門一打開,任嘉仵和另外幾個人排好陣勢放禮炮,嘴裡大喊“surprise!生日快樂——”
四五個人待在客廳,吳敏把玩著卷發,蹺二郎腿坐旁邊單人椅上;李小楠從剛進門開始就拘謹地縮在牆角,最後還是被任嘉仵拖沙發上的;瞿裴言在旁邊和他們鬨騰;楊故和楊潔依在廚房為眾人倒飲料切水果。
任嘉仵突然“啊”一聲,引得眾人瞧來。他把手上的袋子舉上茶幾叫喚身邊人:“差點忘了。同桌,來。”
瞿裴言靠過去,任嘉仵把一盒熱乎的東西擺他手上:“同桌,這我媽熬的排骨湯,她去公司忙事情了沒法來,讓我把東西捎給你,順道給個祝福。”幫人把蓋布掀開後熱忱道,“我跟你說這可香了,快嘗嘗。”
“嗯,替我謝謝阿姨。”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吸溜進肚裡,給燙得一激靈。任嘉仵連忙順他背讓喝慢點,瞿裴言豎起大拇指,咕噥道,“好喝…!”
楊故端著水果和杯子跟楊潔依一起從廚房出來。楊潔依拍拍圍布,問道:“你們今晚想吃什麼呀,來不及備菜了,我幫你們點外賣。”
“沒事沒事阿姨,不用麻煩了,您過來歇會!”任嘉仵率先開口。“沒事不用的阿姨,我們路上隨便找家館子吃就行。”劉敏從椅子上下來擺擺手連忙道,在角落縮著一直沒動靜的李小楠也點點頭。
“媽,沒事,我們一會自己解決就好。”楊故站在她身後出聲。楊潔依笑笑:“那好,你們自己處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晚上玩的開心。”
人回臥室後,客廳裡剩著五個人,聊天聊地聊到太陽落山。
最後還是任嘉仵先喊停:“還去不去唱K啊——”
“走唄。”劉靜抿抿剛補好的口紅,蓋上粉餅收包裡應他。幾人這才停下嘮嗑動身出門。
剛關上門,瞿裴言突然想起自己耳機沒戴,這下沒法裝逼了,他想。
一眾人吵嚷到KTV,楊故幫忙定好包間,總共兩小時,到晚上八點。
劉敏站在歌台上抱著話筒唱《感謝你的出現》,李小楠在一旁默默拍手打節奏;楊故坐在角落刷手機;另外兩個人在玻璃桌上搖骰。
“你是下雨時的屋簷,那份愛沒時限,幸福就在我們指尖,感動得模糊了視線,那憧憬的一轉眼,一瞬間就能實現……”婉轉的歌聲繚繞在房間,令人如癡如醉,李小楠不禁擺頭跟著哼唱兩句,嘴角微微揚起。
“哈哈哈哈哈!”隔壁桌傳出震耳欲聾的笑聲。任嘉仵腳掌蹬地,猛然站起,撫掌道,“你又輸了,等會現金還是支付寶?”
“草。不行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任嘉仵!”劉敏跳下台階,衝人咆哮,“你能不能小點聲!我在錄視頻呢!”
任嘉仵被嚇到,手中骰子抖落,掉到地毯上,被瞿裴言趁機攻下,光榮戰敗。
“你他鴨趁虛而入是吧。”任嘉仵擰眉咬牙切齒,隨後轉過身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敏姐。”
劉敏輕哼一聲,搗鼓著相冊,嘀咕道“現在視頻裡全是你亂叫的聲音,這我還怎麼發出去嘛!”作罷,隻好重錄,劉敏重新點歌,李小楠幫她錄像。
沙發上電話震鈴,楊故把手機拿過去:“任同學。”
“誒,咋啦學霸?”任嘉仵和人玩得起勁,頭都沒抬一下。
“你電話。”任嘉仵頓住,反應過來後接過手機向人道謝,按了接通。是前台客服打來的。
“好的謝謝麻煩了,放那兒吧我現在過來取。”話落,人把娛樂物品放下,起身要出去。到門口時不忘回頭解釋,“蛋糕到了,我去去就回!”
廳內少了個大喇叭,清靜不少,劉敏的歌順利錄完,發送到了短視頻平台。
“怎麼樣,我唱的可以吧?”她挨到李小楠跟前問,見人點頭,心裡滿意了。
“蛋糕來嘍!”任嘉仵闖進來,“啪”把東西放桌上,“來來來吃蛋糕吃蛋糕,壽星呢?這有帽子戴。”
“大哥,你嗓門輕點行不行。”瞿裴言扶額,“我耳膜快被你創炸了。”
“嘿呀,我激動嘛。”任嘉仵把帽子綁人頭上,順勢係了個蝴蝶結,“先把盒開了。”
蛋糕露出,奶油尖兒上點綴著巧克力和草莓,糕身用藍莓果醬擠著“祝我親愛的兒子生日快樂”幾個小字。一看就知道哪個好人寫的,瞿裴言剜任嘉仵一眼,手舉脖頸做了個“切割”手勢,想震懾一下他。
楊故關掉燈,幫忙點上“17”字樣的蠟燭。任嘉仵乘其不備挖了一坨奶油塗人側臉上;瞿裴言反擊,粘了滿手奶油“啪”給人臉來了一巴掌,看得劉敏和李小楠待一旁笑彎了腰。
兩人即將大開殺戒,楊故淺淺出聲:“小言。”
人沒停下打鬨的動作,拔高音量問:“嗯?”
楊故掏出包裡的東西,伸到人跟前。瞿裴言停下動作,低頭瞅了一眼,看清來物後吃驚地扭回腦袋。
燭火在身前搖曳,他們對視片時。輪廓落眸間晃動,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