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自己心虛,被竇利鈞望的險些不敢抬頭,及至他倆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竇利鈞才說印象中家裡還有個小板凳,找找給他用。林平擺手說不用不用,他就那點毛病,坐沒坐相。
他在竇利鈞家裡住這段時間,從沒聽竇利鈞主動提起過韓元就,不知道竇利鈞什麼態度。他難免在乎,因為竇利鈞是韓元就的朋友。而他,不過是沾光罷了……
林平再次聯係上韓元就是在三天後的下午,他約韓元就談房子的事,韓元就不願意出去聊,林平隻得登門。他回到那間自己住了好幾年的房子,門後依舊掛著陶瓷老虎,進門左手邊的櫃子上窄口瓶裡的花已經蔫兒了,牆上張貼的海報沒變,窗簾在風裡鼓蕩,一切如初。可林平就是覺得不一樣。
他沒坐,站著的身形好似蔫兒掉的花附了身,耷拉的肩頭透出一股無精打采。他比前些日子更安靜,韓元就習以為常,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說:“你說吧。”
“該你的錢,我會給你,我要房子。”林平吐字很慢,他這人講話就沒快過,就好像他的性子,急不來。
韓元就用輕佻的眼神打量林平,快半個月了,林平不在家就沒人給他做飯,新談的情人十指不沾陽春水,他在外麵吃飯都要吃膩了。他突然有點想念林平的燒茄子。怎麼想的於是也就怎麼開口了,他說:“林平,家裡還有茄子,你要燒嗎?”
林平錯愕的看他,難以置信。韓元就一臉理所當然,起身翻冰箱,嘀咕道:“還有兩個,應該沒壞。”
林平垂在褲縫的手蜷了蜷,他不是上門來給人做廚子的。韓元就扭頭,看到他憋紅的眼圈,眼尾都有些低垂,真像把人欺負狠了,改口說:“不做就不做吧,你彆哭。”
“沒哭。”林平攆著他的話,話趕話顯得人怪倔。“房子,你轉手給我吧。”
韓元就這時又恢複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嘖道:“林平,你到底是放不下房子,還是放不下我啊?”他自恃在林平心裡的份量重,扭頭又想跟林平再玩玩,或者是把林平給追回來也行。那句話怎麼說,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韓元就覺得林平很成功,他真是很想念林平燒的那口菜。
林平瞪著眼睛,眸光炙燙,像爐裡鍛過的鐵,燒的眼眶濕紅,投向韓元就,一眨不眨,“你彆作踐我。”
竇利鈞知道林平是去找韓元就了,他給林平交代的是今晚會做林平的飯。言下之意就是要林平晚上回來。傍晚時分,小區的幢幢高樓攔截住最後的黃昏,天的一隅已是昏黑,恍若天地合一,那抹暗橙就是撕開天地的證明。
竇利鈞在陽台點燃一支香煙,他已經留意樓下的林平很久了,掉落的煙灰堆積在多肉盆栽裡。十分鐘前,他給林平發消息問林平回來了沒,林平說沒有。竇利鈞扯著嘴角,欣賞林平在樓下徘徊的身影。樓層高,林平看上去格外的小,彷徨的像一枚下錯的棋子,一步又一步的悔著。
風把煙氣刮散,竇利鈞微微眯眼,抽一口,隨後直接在盆栽裡摁滅。
林平從韓元就那兒出來就鬱悶到不行,韓元就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林平你回來,咱倆還跟以前一樣。林平不是不爭氣,他就是想韓元就怎麼能跟沒事人一樣,說男人偷腥很正常呢?韓元就當初追他,信誓旦旦會一輩子隻愛他一個人,一輩子就那麼短?他在樓下被風吹透了,也沒把那點鬱結之氣給吹走。
直到竇利鈞給他來電,問:“還不回來?”
他抽抽鼻子,被風吹久了鼻塞,聽在竇利鈞耳朵裡倒像是哭了。“馬上。”
林平到家那會兒竇利鈞正從微波爐裡取菜,青椒汁被激出一股香味,色相也好,林平盯著看,竇利鈞瞥他,兩人四目相對,燈光有幾分柔和,映得竇利鈞的黑眼珠是亮的。林平呆愣道:“有點兒像外賣。”
竇利鈞一下笑了,些許清爽,沒那麼冷硬。他麵部輪廓過於鋒利,細眼高鼻,麵無表情時很能唬人。“回來早些就用不著加熱了。”
林平道歉說:“路上堵車了,不好意思啊,讓你等很久。”
竇利鈞不去戳破他,招呼他坐下吃飯。林平嘗一口,誇讚他廚藝好,說:“看不出來,你會做飯。”林平想起君子遠庖廚,一麵覺得迂腐,一麵又想起他跟韓元就剛在一起時兩人誰都不會做飯,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學。林平三局兩勝,看韓元就實在不願意學做飯,才改口說贏的人去學。
“有什麼是能看出來的?”竇利鈞抬眼,密實的睫毛下射出兩道光,盯得林平頓了頓,好似被看的很茫然。
林平腦袋腦袋轉不過來,差點嘴笨的說白。他實在白,甚至白的有些漂亮。又瘦又高,又白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