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 謝管吟:“我有沒有說過,我……(1 / 1)

十一月,秋

天剛剛破曉,大地上白霧茫茫,一切都看不真切,街上行人寥寥,隻有早餐攤上傳出來絲縷熱氣和叫賣聲,給這長樂街強添了幾分人氣。

一個女人衣衫淩亂,她雙目無神,一張臉慘白的不像活人,口中喃喃囈語著,踉踉蹌蹌走在長樂街上。

女人鵝黃色的衣衫被鮮血浸紅,她右手托著一把佩刀,刀尖落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嗞——嗞——”的刺耳聲,血珠沿著刀刃滾落,陰森森的血跡浸染一路。

清冽的空氣被鋪天蓋地腥臭血氣吞噬,就連初升的旭日也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色,陰鬱沉重,黯淡無光。

人心被鬼魅縈繞,惶惶難安。

有人認出那人是李捕頭的娘子李夫人。

一個時辰後,幾名樵夫一同出城砍柴,在後山發現了一具男屍,屍體血肉翻飛,死狀極為可怖,而這名死者正是那位李捕頭。

長樂街長久以往寧靜被打破了。

凶手就在這幾個人當中。

副使:長樂街衙門副使,管衙門所有捕頭,莽撞衝動陰晴不定。

捕頭:長樂街衙門捕頭,與死者一母同胞,其人紈絝浪蕩,散儘家財。

捕頭:長樂街衙門捕頭,是死者仇敵,行事爽朗仗義不拘小節。

仵作:長樂街衙門仵作,是李夫人的胞兄,其人沉默寡言深居簡出。

李夫人:死者的發妻,容貌絕世。

請找出真凶。

秦知遠看了半天沒看明白,像是命案?又完全不像,奇奇怪怪的,哪有這樣斷案的,空口白牙就說凶手在這五個人當中。

他問程昭:“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就是程昭這幾個時辰裡在寫的東西,她借鑒了她腦中模糊的印象,寫了一個劇本殺,用來達成她自己的目的。

真凶隱藏身份,而其他人努力找出真凶。

程昭詳細地解釋了一番規則。

嘉安躍躍欲試:“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我倒想試一試。”

有人想自然有人不想,陳廣孝就是那個不想的人,在他看來,這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戲,若想查案,天下多的是無頭案子。

眼前這群人少年心性,而他早已不是一個少年了,他有家有室有想做的事,是以陳廣孝向程昭幾人告辭。

隨後屋內便正好剩下了五個人,除了程昭。謝管吟、嘉安、孫慈、秦知遠,還有……婉娘。

因為程昭沒預料到嘉安會來,所以隻寫了一個女子,隻能委屈嘉安或者婉娘扮成男子。對此嘉安卻更興奮了,她兩眼放光,毛遂自薦扮成男人。

程昭和婉娘也樂見其成,這是最好的安排。

眾人一一落定。

孫慈扮孫仵作,是死者的妻兄。

嘉安扮安捕頭,是死者的胞弟。

秦知遠扮秦捕頭,是死者的仇敵。

婉娘扮李夫人,是死者的發妻。

謝管吟扮謝副使,是死者的上官。

待眾人將手中話本認真讀過之後,程昭清了清嗓子:“那麼請找出凶手。”

程昭話音剛落,謝管吟,不,是謝副使便打著嗬欠穿過人群,“正使今日不在,此事由我代為主理。”

他向程昭勾勾手指,“過來。”

程昭嚴詞拒絕,“不行,不然就沒有意思了。”

這話本是她寫的,她自然知道凶手是誰,公平公正,她是絕不會將這事透露出去的,即便那人是小侯爺。

看著程昭緊繃的嘴角,謝管吟被逗笑了,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他從懷裡拿出一張銀錢,在程昭麵前晃了晃,“又不是讓你說話。”

程昭立刻兩眼放光,麻溜接過銀票放進懷裡,“副使大人身邊就需要有個啞巴,給大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眾人:……狗腿。

嘉安是第一次見程昭這副模樣,被嚇了一跳,又覺得新奇又覺得心痛,唯獨程昭一副極其自豪的模樣。

謝管吟斜靠在椅子上,從善如流地從程昭口袋了抓出一把瓜果,又將果皮屑放在另一隻口袋裡。

程昭挑眉,這是她的小習慣,小侯爺怎麼知道的?

謝管吟開口:“凶手就是李夫人吧,抓進去。”

李夫人無緣無故一身血出現在街市上,實在是可疑極了,可眾人看過自己手中話本之後都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

謝小侯爺卻一反常態,武斷判案,一口咬定李夫人是凶手,言之鑿鑿。

眾人都又驚又疑,摸不準小侯爺的意思。

程昭也眨巴眨巴眼。

謝管吟眼皮一翻:“看我做什麼?我可是謝副使,陰晴不定莽撞衝動,倒是你們磨磨唧唧的,斷案啊砍頭呀。”

“……”

程昭沒想到入戲最快的竟是小侯爺。

婉娘會意,立刻扮成一副夫君剛死的悲痛模樣,她咬著下唇道:“妾身不是凶手,妾身此生都不會傷害自己夫君!”

嘉安默念兩聲自己是個紈絝,她冷聲嗬斥道:“呦呦呦,那你為何突然出現,還一身是血,彆再假惺惺了,就是你殺了我長兄,砍頭!”

婉娘解釋:“昨晚一整夜,我都未曾見過我相公,約莫著子時三刻的時候,我突然暈了,再醒來身上便都是血跡,我嚇壞了,這才衝到大街上。”

聽到李夫人這麼坦誠的交待,秦知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有些心虛道:“我覺得李夫人說得有可能是真的。”

?秦知遠不對勁,有秘密。

孫慈雖然很不想站在嘉安郡主的對立麵,但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現在是孫捕頭。

他陳述:“李夫人不可能犯案,因為樵夫發現李捕頭時,屍體還有餘溫。”

這件事確實很奇怪。

卯時,李夫人提刀出現在長樂街,從那開始一直到辰時屍體被發現之前,她身邊一直有人。

若是她殺了李捕頭,就隻能是在卯時之前,可若李捕頭是卯時之前身死,那麼辰時發現屍體的時候,應該早就涼透了。

除非……她是什麼鬼魅。

月上柳梢頭,燭火“噗噗”地燃,嘉安突然覺得有些冷。

李捕頭究竟是什麼時候身死,這很重要。

孫慈拋出一個消息,昨夜亥時之前,李捕頭都在衙門辦公,這事秦知遠和謝管吟也都可以作證。

亥時,李捕頭與嘉安兩人一同離開衙門。

謝管吟拍了拍自己身側,程昭立刻會意坐在他身側,兩個人一起嗑瓜子,謝管吟突然道:“那凶手就是安捕頭,砍了。”

“……”

好歹分析兩句啊。

嘉安強忍自己無語的心情:“我們倆親兄弟,一起喝個酒怎麼了,多正常。”

謝管吟:“哦,你要灌醉他再動手。”

嘉安:“我們喝酒到子時,就喝醉睡著了。”

謝管吟:“哦,你要等他睡著再動手。”

嘉安一雙杏眸瀲灩,幾欲噴火,她環顧四周咬牙攤牌道:“是,我是想動手來著,但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

程昭打斷兩人的交鋒:“不然,我們先去找一找證據呢?”

謝管吟向程昭勾手:“走,去查案。”

程昭迅速跟上,“我們先去查誰?”

謝管吟持續刺激嘉安道:“當然是安捕頭了,她最可疑。”

程昭本來懷疑謝管吟是在針對嘉安,但如今看來更像是對所有人的無差彆攻擊。

小侯爺這麼毒舌腹黑的嗎?

嘉安果然怒火中燒:“副使大人這個位子的來路也不正當吧,我看你更可疑!”

兩個人劍拔弩張。

謝管吟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掏出來一張欠條,安捕頭迷戀賭博,將家中的一切都變賣了,還欠了很多債。

嘉安坦然並一臉自豪:“對,我就是個瘋狂的賭狗。”

程昭: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吧?

謝管吟垂眸掩蓋著自己眼中的笑意,他很少看到自己這位所謂的表妹露出這副表情,放飛自我。

謝管吟眸光流轉,落在程昭清俊的側顏上。

程昭,程昭......隻有她,又是她,她總是能輕易影響到他人,在無知無覺間,攪弄人心。

真是花心,一個都不願意放過。

謝管吟收回目光,斂了斂神回到案子上,他問嘉安:“還債的最後日期便是今天,你原本打算怎麼還?”

嘉安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這種事她實在難以開口。

她猶豫了半天才道:“我嫂嫂貌美如花。”

安捕頭的嫂嫂便是李夫人,李夫人確實貌美,娉娉嫋嫋,是遠近聞名的豆腐西施。

又過了半晌,嘉安的臉憋得通紅,她不敢看人飛速道:“我打算把她賣掉還錢。”

嘉安語速很快迅速閃過,謝管吟和程昭都聽清楚了,可是從結果上來看,這計劃顯然是失敗了。

謝管吟笑得肩膀顫動,他罵:“喲,可真是泯滅人性的賭徒。”

嘉安自覺自己不是凶手,將所有的事情都一一交代。

昨夜她與李捕頭兩人喝酒,就是為了將李捕頭支開,讓人販子有時間將李夫人帶走,到子時李捕頭醉了,睡成一灘爛泥。

子時一刻,安捕頭前往與人販子回合,卻赫然看到了一具屍體,人販子死了!

嘉安道:“這事敗露,李夫人也消失不見,我還不上錢了,就想著乾脆把副使殺掉算了,那就不用還了。”

謝管吟挑眉:“你要殺我?”

“對,沒錯!”嘉安應的乾脆利落,“我就是想殺了你,但我去你府上,沒人!”

“回來路過秦捕頭府上,我想著要是能把謝副使的的爪牙——秦捕頭殺掉,也算是不虛此行,但秦捕頭府上,也沒人!”

“我想殺人卻殺不掉,給我氣得呀,我隻能回到自己府上,想順手把李捕頭殺了,但他居然也不見了!”

她殺瘋了,一心隻想砍人,忙活了半夜一個人也沒砍到,全用來趕路了。

到處都沒人,街巷空蕩蕩。

“昨夜月圓之夜,沾了血氣鬼氣森森,說不定你誤入了......”謝管吟眸中含著戲謔,他幽幽道:“十八層地獄。”

?小侯爺什麼時候有這種惡趣味了,但同樣也有了半分人味,就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思及此,程昭徹底怔住,像?為什麼自己覺得“像”,明明小侯爺就是一個少年啊。

話音未落,燭火瞬間被風撲滅,屋內陷入黑暗,嘉安被嚇了一大跳,她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謝管吟立刻重新點亮燭火。

燭火重燃,謝管吟一眼就看見嘉安貼在程昭身側,雙臂緊緊抱著程昭。

謝管吟鳳眸微挑,抬眼望向程昭:“我有沒有說過,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