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結束，許小棠正式開始實習生活了。
九點三十分，許小棠準時到達翔雲律師事務所十七樓，跟一眾即將入職的員工一起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人力資源部的同事過來帶大家辦理入職。
坐在許小棠對麵的一個女生看起來跟比許小棠大不了多少，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搭配著卡其色的長裙，沉默地看著手機。
對麵另一個女生隻是很隨意地穿了日常的衣服，看起來有些緊張，不時東張西望。
坐在許小棠旁邊的男性看上去三十歲不到，戴了一副金框眼鏡，正在回複信息。
旁邊的沙發上也坐了三個人，大家都盯著自己的手機。
對麵那個很緊張的女生主動挑起話題：“你好，我叫陳樂菲。你也是實習生嗎？”
許小棠禮貌笑道：“我叫許小棠，律師助理實習生。”
“這樣啊……你在哪個律師的團隊？離得近的話，我們以後還可以一起吃飯逛街！”
“於律師。”
“於雲律師？”那個男人看向許小棠。
許小棠點點頭：“你是於律師團隊的新律師嗎？”
男人搖頭：“隻是聽說於律師在跨境投資並購方麵很厲害。不過我是做主要是資本市場的，在六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於律師也在六樓。”
“這樣啊……”陳樂菲看著男人，“那你知道鄭丹芳律師在哪裡嗎？”
“十七樓。”
陳樂菲敬佩地看著男人，讚歎道：“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些律師都認識啊！”
男人低頭笑了笑：“我不比你們，你們還年輕，我一大把年紀了，自然要多知道一點。”
男人朝三人自我介紹道：“我叫王佳鎔，從業三年。”
聽說王佳鎔是政法大學碩士畢業之後，陳樂菲一直在谘詢讀研的事情，許小棠聽得有些無聊，開始放空。
隔壁沙發上坐著的三個人也漸漸聊了起來，許小棠隨便聽了兩嘴，聊天的內容無外乎自己是哪個學校的、是哪個律師團隊的實習生，以後約著一起吃午飯。
終於，人力資源部的人過來了。
翔雲律師事務所的hr不多，招聘更是隻有一個人，就是這個姓江的女人。
一麵的時候，許小棠和她聊過。她大學也是讀的哲學專業，畢業之後去教培機構做了兩年，後來才來的這裡。
她清點了一圈辦理入職的人數，確認都到齊之後，道：“大家跟我來吧。我先給大家說一些公司和人事層麵的內容，然後IT會過來，教大家郵箱、內網這些的使用規則。”
入職培訓結束已經是十二點的事情了。
許小棠在會議室裡坐得腰都疼了，一邊活動肩膀一邊往會議室外走。
跟王佳鎔一起站在電梯裡下樓，許小棠滿腦子想的都是午餐吃什麼。
“許小棠？”
許小棠聽見王佳鎔叫自己的名字，抬起頭：“嗯？”
“你是陸家人吧？”
許小棠一愣，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王佳鎔笑了笑：“你回歸宴那天，我爸爸去了，跟我說起過這件事。不知道你對康氏生物有沒有印象？”
許小棠笑道：“當然有，那天，我還跟王叔叔打過招呼呢。”
許小棠當然記得康氏生物的老板，王浩凱。
在一眾四五十歲的中年男性裡，王浩凱可以說是氣度不凡的正人君子，至少看上去是。
“不知道陸氏有沒有往生物科技方向拓展的打算？”
他倒是一點客套話也不講……
許小棠笑了笑：“我現在還在讀書，陸氏的事情懂得不多，商業合作上的事情，找陸知白……我小叔叔，或者是我父親，會更好。”
王佳鎔見許小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也不勉強：“是還年輕，才十八，正是青春。”
許小棠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十八正年輕，還是話中有話，隻是道：“康氏生物的發展這麼好，我相信以後的發展空間更大，合作肯定指日可待。”
許小棠想了想，道：“我有一件事想麻煩一下王律師。”
“我一定儘力而為。”
“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陸家的事情。”
“好。”雖然王佳鎔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得罪許小棠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讓彆人知道許小棠的身份也不會帶給他任何利益，他自然答應得爽快，“沒問題。”
許小棠鬆了一口氣。
有韓城亦的例子在，許小棠還是彆讓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比較好。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六樓，二人同步走出來，許小棠往左邊走，王佳鎔往右邊走。
王佳鎔突然叫住許小棠，道：“許小棠，我加你一個聯係方式吧。在同一家公司，又是在同一棟樓，或許後麵會有聯係。”
“好……”
許小棠不樂意，但總不能拒絕……
看著自己列表裡屈指可數的聯係人，許小棠道：“你也算是我列表裡最厲害的人之一了。”
“待會兒加了其他律師你就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跟王佳鎔分開，許小棠跟著座位圖找到了自己的工位。
許小棠坐在工位上，看著附近的員工都還在工作，有些唏噓。
公司的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到一點，但是這都快十二點半了，沒一個人離開。
而且許小棠的座位不是在於律師團隊那邊。
hr說，於律師團隊的工位坐滿了，隻能暫時把許小棠安排在彆的團隊這邊。所以許小棠的工位離於律師團隊有一段距離，要過去還有一個拐角，許小棠也看不見那邊的情況。
就在許小棠糾結是主動去找於律師團隊的人還是先吃午飯時，陸知白的電話過來了。
“入職培訓結束了？”
“結束了……”許小棠看著陸知白的電話號碼，道，“你不會在我身上安了監控吧，我入職培訓結束你都知道？”
“……下樓，我在你公司門口。”
陸知白頓了頓，繼續道：“我看見你們hr進了隔壁的商場。”
“……”
你就編吧。
許小棠下樓的時候，看見大樓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旁邊還站著何特助。
要不怎麼說陸知白和一般人格格不入呢……明明大門旁邊有隔壁金融行業的精英走進走出，但陸知白隻是站在那裡，就算什麼動作表情都沒有，那也是獨一份的存在，引人注目。
許小棠連忙把陸知白拉到遠處，儘量不讓彆人看見。
大家不認識許小棠很正常，但是陸氏的陸知白大家多少有所耳聞。要是讓彆人看見她和陸知白在一塊兒，再讓同事知道了，許小棠怎麼解釋？
許小棠拉著陸知白都快跑了兩條街，陸知白終於忍不住了，拉住許小棠：“為什麼一副很怕彆人知道我和你認識的樣子，我很見不得人嗎？”
何特助疑惑地看了一眼陸知白，然後識趣地走遠了點。
“我不想讓同事看見，免得傳些風言風語。”
“……勉強接受這個解釋。”
“……”許小棠有些無語，“你今天不是要談合作嗎，怎麼有空過來？”
“看你第一天實習怎麼樣，有沒有哭鼻子。”
“看不起誰呢？”許小棠不客氣地在陸知白肩上拍了拍，表示自己的不滿，繼而道，“上午才剛辦完入職，連同一個部門的同事都還沒見。”
陸知白聽完，若有所思。
許小棠看著陸知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千萬彆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也彆讓他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真的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到處解釋。”
“好。”陸知白看著許小棠脖子上掛的工牌，穿著職業裝的許小棠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的，“還挺像模像樣。”
“那是當然。”許小棠看著陸知白，有些不確定，“你來，不會真的隻是看我實習第一天適不適應的吧？”
“當然不是。”陸知白抬腳就走，“外賣不健康，我讓阿姨給你做了飯，給你帶過來了。”
“不用麻煩。”許小棠趕緊跟上，“又吃不死人。”
陸知白：“……”
許小棠沒看見陸知白的表情，繼續道：“以後吃飯我就在公司附近解決了，你也不用惦記這些小事。”
“好。中午的藥吃了嗎？”
“還沒……那藥得飯後吃，現在怎麼能吃？”
“吃完飯回去記得吃藥。”
“放心，就算我會忘記吃飯也不會忘記吃藥。”
何特助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跟在兩人身後，不由得有些感慨。原來陸知白也會關心人，還會嘮嘮叨叨地管彆人有沒有吃飯，提醒彆人記得吃藥，可惜吳特助被派去海城了，沒機會見到這場麵。
不過他相信，隻要許小棠在，陸知白遲早會再露出本來麵目。
回公司的時候已經過了一點，許小棠隻能先發製人，去找同事們。
許小棠記得hr說的，直接找一個叫Chris的女人。Chris是許小棠的帶教。
許小棠對著座位圖，一個工位一個工位找過去，找到Chris工位的時候，那一整塊區域隻有一個人在。
那人看見許小棠，站起身：“許小棠嗎？”
“你好，我是許小棠。你是？”
“你好，我是你的新同事，叫我Claire就行。”
“Claire，你好。”
Claire微微一笑：“我們團隊的工位都在這一塊兒，暫時還沒有整理出新的工位，要先委屈你一段時間，坐得遠一些。”
“沒事沒事。”許小棠趕緊結束這無聊的話題，“Chris呢，怎麼大家都不在？”
Claire解釋道：“雖然公司的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到一點，但是我們團隊一般一點才會去休息，兩點左右回來就行。”
Claire繼續道：“下午的時候Chris應該會帶你認識大家，所以你現在可以先休息休息，熟悉一下環境。對了，記得給自己取一個英文名，大家一般都會稱呼彼此的英文名。”
“嗯，好。謝謝你，Claire。”
許小棠了解情況之後趕緊回了工位。
在這段空閒時間裡，許小棠開始看公司發的工作手冊。
整整兩百多頁……許小棠看著光目錄就占了整整三頁的工作手冊，有些無語。
許小棠才剛看到第一章第三講，Chris風風火火過來了。
“許小棠是吧？”
許小棠看見Chris的時候就想起來了，她們麵試的時候見過。
“Chris你好，我是許小棠，或者叫我Hughie就行。”
“好，你跟我過來，我帶你見同事們。”
……
許小棠躺在沙發上，跟陸知白講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
“為什麼大家都要用英文名？一共十九個人，我得記他們的英文名、中文名、臉和工位，還要把這些對應起來……其中好幾個人甚至不止一個英文名！”
“所以，你的英文名是什麼？”
“Hughie。”
陸知白嘴裡重複了一遍這個英文名：“Hughie……為什麼取個男名？”
“隻要我用了，那它就可以是女名。”許小棠看了一樣陸知白，問道，“那你呢，你的英文名是什麼？”
“我沒有英文名。”
“怎麼會？你在國外上了那麼多年學，工作也經常要和外國人交流，都不用英文名嗎？”
“我一般隻介紹自己的中文名，他們也就叫我的中文名，有些嫌麻煩的，直接叫我Bai。”
“……可以，有個性。”
陸知白從文件裡抬起頭，看著許小棠的臉，似乎想分辨出這句話到底是誇讚還是陰陽怪氣。
許小棠有些心：“你就對彆的不感興趣，比如律師的工作氛圍什麼的？”
“不感興趣。”陸知白合上電腦，起身，“不早了，你趕緊休息，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哦……”
許小棠悻悻回了房間。
麵試那天，許小棠就覺得負責辦公技能筆試的那個女人不好來往，覺得自己跟Chris相處會有些矛盾，但是沒想到一來就遇到了。
許小棠看著Chris發過來的郵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Hughie，以後回複信息和郵件不要用ok，在這裡一般是老板的回複方式。】
許小棠突然感覺腦袋像被木棍敲了一棒，有些暈，但更多的是震撼。
【好的。】
許小棠看著這兩個字和完整的標點符號，想了想，按了回車鍵。
現在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劉壯實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笑得後腦勺都快貼到後背了。
“許小棠，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篩選出來的公司？”劉壯實笑個不停，“怎麼還有這樣的奇葩？真好笑。我們公司上到老板，下到我，我大家的回複都是ok，語氣想溫柔一點就多加幾個k，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不讓發ok的。”
“——怎麼你們律師事務所等級觀念這麼嚴重？”
許小棠撓了撓頭：“我還以為職場就這樣呢……”
許小棠還以為這是她不知道的職場潛規則……許小棠也旁敲側擊過陸知白，但是為了不讓陸知白察覺到事情的真相，許小棠也隻問到“大家不會在乎這些與工作無關緊要的事情”這個回答。
劉壯實道：“你們公司其他同事也這樣嗎？”
“我不知道……我跟大部分同事暫時還沒有工作上的交流。”
“你帶教該不會在搞職場霸淩那一套吧？要不你下周回公司先試探一下其他人。”
“應該不至於吧……”
許小棠想不通被針對的點。
她學得雖然慢了點，但是態度什麼的都還可以，而且基本是Claire在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