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咳咳咳,請問、陳神醫在這裡嗎?咳咳咳...”
關恕回身、見一輕紗遮麵的白衣女子,正虛弱地被攙扶著立於門旁...
“二位姑娘是染了病嗎?快請進...”
“不了,這位公子,咳咳咳,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陳神醫在這裡嗎?”
白衣女子邊說邊向院中張望著...
“姑娘,這裡沒有陳神醫、隻有個辰大夫,二位若是不舒服,就請快隨我到院中來...”
“辰哥哥,辰哥哥,我娘沒氣兒了,你快去救救我娘吧!”
關恕聞言,立馬扔下了手裡的草藥,隨這小姑娘向西邊的內院跑去,隻見這西院中也同樣躺滿了人,隻不過都是女眷...
關恕在一個沒了呼吸的婦人身旁蹲下,她一手翻著婦人的眼睛,一手伸出兩指去探婦人的脖頸,緊接著她雙手疊起,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上下對著婦人的胸口按壓了起來...
而後又一把摘掉了她和婦人臉上的白布,抬起婦人的下頜,向婦人的嘴貼去....
婦人的姐姐見此,從後一把揪起了關恕的衣領,死命地將她拉開,還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個狗娘養的,算什麼狗屁神醫!竟對一個死人做出如此齷齪之事!”
話音剛落、周圍就傳來了更為難聽的辱罵之聲...
關恕無心與她們爭辯,一聲怒吼道:“閉嘴!要想讓她活命,就全都給我閉嘴!”
說完、又趕緊跪回到婦人身邊,重複起剛才的動作......
婦人的姐姐一見如此情形、咧嘴拍膝地就叫哭了起來、
“天呐,這是造的什麼孽啊,這個狗娘養的連個死人都不放過,我可憐的姐姐啊...啊...”
曼丹扶著葉貞尾隨而至,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
曼丹驚地張大了嘴,葉貞也不禁皺起了好看的眉頭,眼底儘顯失望之色...
關恕就這樣頂著無數的咒罵,堅持了兩盞茶的時間...
突然、那婦人睜開了雙眼,嘴裡不斷地向上拉著長氣...
關恕忙停了手裡的動作,從一旁的水桶裡撈出了一塊涼巾,覆在了婦人的額上...
眾人見狀,也都一下子都噎住了不乾不淨的嘴,紛紛驚歎地議論了起來...
關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她哆嗦著右手,從懷裡摸出了一塊嶄新的白布重新係在了臉上...
“你、好好照顧你娘,我去、呼...給你娘、再抓一副藥來...”
婦人的姐姐此時才明白,原來這神醫是真的在救人,而且是把已經死了的姐姐,又給救活了...
“辰、辰大夫,剛才真是、對不住啦,嗬嗬嗬...”
垂眼含屈,一閃而逝、
“不怪你,好好照顧嬸子吧...”拖起身子又返回了外院...
“哎,他惠嬸兒,咳咳,你說你這這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咳咳,你怎麼能動手打人家辰大夫?”
“是啊是啊,人家辰神醫沒日沒夜地守著咱,給咱醫病,不圖銀子不圖地的,你怎麼能這樣?”
“姨娘,辰哥哥那麼好,你真不該對他又打又罵的...”
“是啊,是啊...怎麼能這樣...”
那婦人的姐姐當真不是一個吃虧的主兒,聽了這些話後,立時炸了毛,她左手掐腰、右手指著一地的婦人道:
“好啊!你們一個一個的倒是數落起我了,也不知方才是哪個罵的最歡,還說人家是雜種,是畜生,這會兒你們又都來裝起好人了,哼,惠娘我再不濟,也給人辰大夫道了歉,你們呢,咳咳咳!”
“哎哎哎,那我們也沒見過這麼救人的,你們說是不是?”
“行了行了,咳咳咳,都彆吵了,都不難受了是不是?沒有人家辰大夫你們能活到今天....”
....
有誰能不在乎這些嘲諷的謾罵之言呢?隻是這些委屈和白眼,從前世就已經習慣了......
、
葉貞在曼丹的攙扶下,又跟著關恕來到了外院,她看著眼前這蓬頭垢麵、專注抓藥破衫少年,實難相信他就是傳說中的陳神醫...
雖早前看過此人的簡報,但是真正見了還是覺得太過年輕了...
可他剛才又確是將那已經咽氣的婦人給救了回來...
雖然他這救人的手段有些驚世駭俗,但也許、他就真的能救母後...
一陣眩暈襲來,終是讓連日奔波的葉貞倒下了,隨著曼丹的一聲輕呼,關恕一個箭步就扶住了葉貞...
她將手探在葉貞的手腕兒上,略一沉凝就將葉貞抱起、走進了她的矮帳...
曼丹拖著虛浮的腳步跟在身後,眼淚啪嗒啪嗒地急湧出眶...
關恕將葉貞在草鋪上安頓好,轉身對曼丹道:“你們先在此住下,彆的屋子都滿了,你看著她,我給你們拿藥去、”
隻聽‘砰’地一聲,曼丹跪在了石板地上,“求求你神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你這是乾什麼,你也是病人,快起來...”
曼丹邊哭邊搖頭,“求求你了神醫,救救我家小姐,還有、還有外麵的幾個人.......”
她跟著曼丹來到門外,見一光板的馬車上躺著五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曼丹又掀開了一輛馬車的簾子,裡麵則是兩個蜷縮咳喘的女人...
關恕毫不含糊,將他們全部收治,裡裡外外又忙活了起來...
這幾日,時疫大有轉好的勢頭,新研製的藥方起了奇效,那些重症的病人已經逐步轉為輕症,而輕症的病人也已陸續離開疫館,回了各自的家...
關恕將新藥方署了琬醫官印,分放到州裡的各個疫館,又將防治策略重新擬了範本交給了琬州州令...駐軍們也幫著州衙,挨家挨戶逐一分發,普及全城...
她還接待了一批新到的援琬郎中,她將本次時疫的症狀、病程、治療方法和處理手段,全都毫無保留地教給了他們...
終於,她的努力沒有白費,總算是讓她見到了這場時疫的曙光...
...
“小姐,您彆坐這帳口這兒,小心著涼...”曼丹將一碗溫水遞到了葉貞手上、
“小姐,您看您的手,定是被那烈酒給泡的...”曼丹又緊張地搭起葉貞的手查看著...
葉貞看了一眼泛紅的手,又抬眼看向帳外,不甚在意地說了一句,“無礙...”
她忽然想起,給她搭脈的那隻手也是通紅通紅的,還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想來也是這烈酒的原故吧...
“小姐,自打您醒後,那神醫就隻來過兩次,每次都是匆匆地診完就走了,咱們是找到他了,可卻每日連他的影兒也摸不到,咱們可怎麼請他和咱們回去呢?”
葉貞顫了顫眼,眼下的時疫如此緊要,他又是能救琬州百姓於水火之人,還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曼丹看了看四下,又看了看坐在草墊上的葉貞,公主長這麼大,哪裡住過這麼簡陋的地方...幾疊稻草、兩床被褥,就是公主這幾日的臨時居所...
她慢跪到葉貞的身旁,輕道:“公主,奴婢該死,讓公主受苦了...”說著說著,不禁又要流下淚來、
“起來吧,能找到他就是好的...”
“小姐,奴婢聽送藥的小童說,這裡原是那神醫住的地方,真沒想到他對咱們還挺好的,把住處讓給了咱們...若是讓公主也去住外麵的院子,那奴婢可真是罪該萬死了...”
“出門不比在宮裡,快些起來收了淚、彆讓外人瞧見...”
曼丹點了點眼角、應聲起身...‘什麼嘛、公主一點都不在意她自己,永遠都是這麼冷冰冰的,害得我們這些奴婢替她操心抱屈...’
暗自腹誹了一句後,曼丹又嘟著嘴疑惑了起來...
“小姐、您說我們住在這裡,那他去住了哪裡?奴婢看這廢園裡也就這一處矮帳...是哦、小姐,依奴婢的觀察,那個神醫好像從來都沒有休息過,一會兒跑進院裡去了、一會兒又跑到園外去了,天呢、小姐,這個人不會是鐵打的吧?他這樣,身體能受得了嗎?還能跟著咱們好好地回京嗎?”
曼丹說的這些,葉貞早已察覺,她不禁又皺起了眉頭、思慮了起來.....
正巧這個檔口,關恕一彎腰走了進來,剛好就瞧見了正滿眼愁思的葉貞...
“姑娘今日好些了麼?”匆匆坐下,示意葉貞伸手...
葉貞將手搭在矮幾上,“多謝神醫公子,今日已經好多了...”
暖手搭脈,葉貞一抬眼便又瞧見了那布滿裂口的手背...這人、果如曼丹所說,是個鐵打的...
“嗯,姑娘的確好多了,再調理兩日,便可痊愈...”
“真的?太好了!曼丹替小姐謝過神醫公子!”曼丹說著便又跪在了關恕麵前、
關恕虛扶一把,“姑娘客氣了,你也才痊愈,不可這般,起來...”
葉貞也自草墊而起,對著關恕盈盈一禮,“小女子謝過神醫公子的救命之恩,也替這琬州的百姓謝過神醫公子...”
這樣的風姿氣質讓關恕有些驚訝,忙起身禮回道:“姑娘言重了,無需這般....”
雙雙禮畢、視線交接...之前沒仔細看,原這姑娘的輕紗之上,竟長著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睛...
忽覺有些失禮,便趕緊清了一下嗓子、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