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陘子關之戰(1 / 1)

塵關 原丞陽 4088 字 10個月前

盛建二十九年,梁國,懷甘邊境。

一片晶瑩的雪花飄落,似是有意戲耍一般,旋轉著落在了一蹲地少年的身上...

一股子冷風吹過、將少年的衣擺掀起,不禁讓少年打了一身冷顫...

“辰大夫,您快來,這邊又送來了一批傷兵!”

“誒,來啦...”

少年應聲後,利落地將手中的縫線剪斷,用赤著的小臂撥了撥眼前的亂發,抬起一張黑漆血汙的臉...

“這才幾月,居然下雪了?”吸了一下鼻子,拎起藥箱趕忙朝呼喊的方向跑去...

‘唰’地一聲帳簾掀起,滿帳的哀嚎和血腥讓少年的眉頭緊了又緊、

這場戰事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呼國此次集結了三十萬大軍壓境,大有不破不還的意思,也不知前方的嚴伯父能否抵擋得住...

少年在心裡重歎了一聲,便加入到了救治的隊伍...

“軍醫大人,您快看,他那是救人還是殺人啊?”一傷兵驚恐地看著少年治傷的手段...

“小兵蛋子、少見多怪,我跟你說...他可是神醫,像那樣的傷啊,隻有他會治,你就瞧著吧...”

果然,隨著少年手裡的一根銀管入肋,剛還喘不上氣的傷兵,一下子就倒抽了一口長氣,隨後便正常地呼吸了起來...

帳裡的幾個軍醫看後,無不向少年投去了崇拜的眼光...要知道,像這樣重創肺腑的傷勢,在大梁幾乎沒人能治,隻有等死的份、

這辰大夫也真是奇了,小小年紀竟身懷如此高超的醫技,真是讓人羨慕...

“辰大夫,大將軍有請...”一話事兵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少年麵前...

少年手上的動作不停,“可是大將軍身體有恙?”

“小人不知,隻是大將軍從前方傳來了口訊,請您速速去大帳相見...”

“好,勞煩話事稍候...”隻見那少年兩手稍一發力,‘哢’地一聲就將另一傷兵的折骨接好、

“房前輩,勞煩您給固定一下,晚輩要往前方去一趟...”

“好嘞,放心吧,這點小活兒就交給我們吧...”

少年又背起了藥箱,匆匆跟著話事前往大將軍營帳...

“小人星辰,拜見大將軍...”少年躬身抱拳,低著一顆亂蓬的頭...

“恕、辰大夫,不必多禮,請起...”

隻見這大帳之中端坐著一位身披金甲的魁梧男子,五十上下、厚須蓋領,聲洪麵赤,一派肅威的大將之風...

這將軍不是彆人,他正是鎮守梁國西北邊境的一品大將,嚴闊、

嚴闊見話事出去後,立時卸了臉上的肅氣,展顏道:“恕兒快來,讓伯父看看...”

關恕不滿地看了一眼嚴闊,“伯父,您怎麼又叫我名字,咱不是說好要叫我辰大夫的麼,這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如何是好?”

嚴闊一聽,瞪起眼道:“這是老夫的營帳,我看誰敢亂傳話!”

待關恕走近,嚴闊又眉頭一皺,“哎呦嗬,恕兒怎的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怎麼還顯瘦了呢?你這臉上怎麼還有血?是不是哪裡傷到了?快讓伯父看看!”

關恕拿著巾帕給自己淨了淨手,“伯父放心,這不是恕兒的血...傷兵實在是太多了,軍醫根本忙不過來,這些、都是去幫忙的時候蹭的...”

“哎、都怪伯父,隻顧著前方的戰事了,沒能照顧好恕兒,恕兒可千萬不能傷著累著,你要是有何閃失,伯父可怎麼向你父交代?可怎麼向你關家的列祖列宗、”

“停停停,伯父,您的那些話我都會背了,什麼該如何向關家的列祖列宗交待,該怎麼和我父親交代的,我都這麼大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

嚴闊舉著胳膊從頭到腳掃量著關恕...

“你這叫、能照顧好自己?你看你每天把自己弄的...像、像個乞兒一樣,這是個什麼樣子嘛!”

關恕笑笑,不以為意地撥了撥黏在臉上的亂發、

“軍中人多眼雜,恕兒怕給您添麻煩啊,再說我這樣挺好,比戴那個麵具好...”說話間、已跪在嚴闊的膝前開始為他診脈...

嚴闊歎息一聲、翻了下眼珠道:“真不知他關大是怎麼想的,恕兒這好好的一張臉,非要讓整日遮起來不可,還說什麼辟邪,避什麼邪?老夫看啊,你父王定是讓那些個術士給蒙了,要是真有邪祟,你讓它們出來,看老夫不把它們給劈成兩半!”

關恕按下嚴闊比劃的手,“好好好,伯父,您最厲害了,先彆動、恕兒這給您診脈呢...”

嚴闊聽話的不再言語,隻滿眼慈愛地看著跪地的關恕,轉眼已經十八年了,若是駿兒還在,該有多好...

那是嚴闊一生之中經曆過最慘痛的一戰,直到今日仍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他心頭......

盛建十一年,盟國蘿夏背棄締約,借海路於北地鍘騰,合兵直指大梁陘子關...

蘿夏與鍘騰同為大梁的北方接壤國,其兩國之間縱嵌著一方內陸海,其曰冥海、

冥海四周險峰環繞,隻東西兩岸各有一處斷口,東連蘿夏、西進鍘騰...

冥海雖為海,可其大小還不及疆域最小的蘿夏國...傳聞此海邪性得很,不隻深不可測、而且還沒有任何魚蝦等活物、

鍘騰的祖先曾派過大批勇士入此海探尋,但卻無一人生還...之後的幾百年間,他們相繼造了更大的船、遣了更多的人,也均是儘數被此海所吞...

自此以後冥海就成了鍘騰的禁地,是鍘騰人談則色變的詛咒之地,即便對岸是兵寡糧足的蘿夏,他們也不敢進犯分毫...

可蘿夏國卻相反,他們將冥海奉為聖地,每年都會由柏靈公帶領蘿夏族人到海中祭祀...

蘿夏...是這塊版圖上唯一一個沒有君主的國家,他們將權利賦予海靈,而海靈之中最高靈之人便是祭祀柏靈、

據傳柏靈公身鑲三件寶器,其中一件便是鎮海石...

這鎮海石不僅能讓活物安然渡過冥海,甚至是不識水性之人都可在冥海中不沉...

所以、若不是柏靈公,鍘騰軍根本不可能跨過冥海,取道蘿夏,直逼大梁東北方要塞...

當時的嚴闊還隻是古蘭路的三州領將,身兼陘子關防城將,戰事一起,嚴闊便調集了三州兵馬趕赴陘子關...

時下正巧關震的兩子關恩與關忠替父為闊母祝壽,他們與嚴闊的獨子嚴駿相交甚篤,同是一腔熱血的將門之後,怎能容得鐵騎犯境?

於是全部跪於嚴闊的膝前,泱著哄著要一起領兵出戰...可對方是凶殘至極的鍘騰,能生飲人血,活吞人肉,旗號打的還是最為驍悍的可倫圖部,嚴闊怎敢冒然出兵?

更何況、陘子關早已形同虛設,關內可調動的兵馬不足五萬,隻因他蘿夏不善兵事,又與大梁有盟約共定,所以當時的陘子關屯兵最少、最薄弱,根本不是敵方的對手,隻能邊防邊等懷遠的邊軍...

懷遠邊軍共計二十萬,全部駐紮在與鍘騰相接的四方堡,是大梁的最北端、

此次鍘騰犯境,八萬攻打陘子關,十五萬攻打四方堡,懷遠王關鐸已是自顧不暇,僅能撥兵五萬給關震去解嚴闊之圍...

懷遠封地地占五洲,其中有一州剛好就處在蘿夏與陘子關的交接處,但這其間卻是冥海南延的山脈,崎嶇無比,險可不攀...

遂關震隻能領軍南下離境,再向東繞道馳援....

一處緊閉的營帳內,三個抿嘴的少年握拳圍坐,他們緊盯著案台不發一語,突然一個略顯年長的少年忿忿開口、

“嚴弟,嚴伯父怎的如此膽小,怎的遲遲不肯發兵?我關家世代與鍘騰作戰,對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若是讓我們兄弟領兵出戰,必有勝算!”

“是啊嚴兄,若是等爹爹的援兵到了,那我們就失去今次展露頭角的機會了...”

嚴駿聽後,將手邊的茶盞重重一砸、

“對,那些鍘騰人太可惡了,整日的叫陣辱罵,我爹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這樣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可遇不可求!走、我去拿兵符,你們準備好,我們即刻出關迎戰!”

就在鍘騰圍關的第六日,嚴駿迷暈了嚴闊,私拿了兵符,他三人領兵出關直擊六十裡,正入了敵軍的陷阱,以至大梁兩萬將士儘數被殲,他三人也一並折在了陘子關....

關震途中聞得了兩個親兒的死訊,悲痛欲絕,當即下令轉兵,強翻玄頂山...

五萬兵馬人做梯,刀未出鞘血滿衣,秋涼彩山骨碎響,終得東屏半卒西....

....

這是他親兒殞命的地方,他要讓這些鍘騰軍有來無回!

在陘子關破守的當日,關震趕到,他將五千精射手藏於山中,自己則帶領剩下不到兩萬的封軍從後奇襲、

孝安帝葉宏又抽調了古蘭路三萬軍馬,由二皇子葉程領兵與嚴闊禦敵...

兩方前後夾擊,鍘騰軍且戰且退,當退到關外六十裡時,數萬隻羽箭從天而降,數千顆圓木大石依山滾落,八萬騰軍全數命隕山間,隻剩少數蘿夏軍向北敗逃...

關震與嚴闊心有喪兒之恨,早就殺紅了眼,他二人率軍拚命追殺,一路北上,沿途燒屠劫掠,直搗蘿夏都城,生生將蘿夏殲滅...

當時的大梁開國僅十一年,這樣又添疆土的戰績讓孝安帝葉宏龍顏大悅,直接封嚴闊為一品護國大將,執掌懷甘兵權;

至於關震,他本就是世襲的懷遠王世子,已是不可再封,且他未戰就先自損兵馬近三萬,不懲不罰,算是功過相抵;

二皇子葉程則被冊封為福王,領蘿夏菁、濱兩州為封地,負責督建濱東海事,至此蘿夏徹底納入大梁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