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啊，怎麼愁眉苦臉的？小二，切一疊牛肉，拌上新鮮的香菜，油辣子且多放些！”一個須發斑白、身體還算硬朗、穿著簡樸卻乾淨體麵的中年人坐到條凳上，從筷筒中抽出一雙筷子，噔齊後放在麵前，“再來碗雞湯白麵片！”

小二聽得此話，趕忙提溜著茶壺，來到這位大主顧麵前：“呦！王哥！一早就聽門邊著歪脖子樹上喜鵲叫個不停，敢情是您來了！這是掌櫃新收的白毫銀針，您且解解渴！唉，我的好哥哥，這幾日咱們進城采買的夥計不知去哪貪玩去了，內城門處的規矩您也曉得，一時半會兒實在找不到進貨郎……”

王哥隻端著杯子吹散霧氣，啜飲著手中的白茶，並不回小二，也不在意對麵異域商人老劉懇切的眼神。

茶攤除他三人，隻剩一個遠遠地獨坐一張桌子、帶著半臉黑色金屬麵具的怪人，腰上掛著刀，大概是寶物獵人，似乎對他們之間的交談並不感興趣，認真對付著手中的兩個肉夾饃，左手的一口，右手的一口，嗯，十分有條理。兩手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收縮舒張著，煞是動感。

小二見王哥似乎對這白毫銀針還算滿意，便愈發恭敬地說：“王哥！這牛肉後廚正切著，保準和往常味道一樣好，可新鮮的香菜和現熬雞湯，咱這小茶攤可真沒貨了，要不，給您把麵片湯換成白麵饃饃？王哥，您一向照顧咱家的生意，每每都來點一盤

牛肉，咱這次瞞著掌櫃的，給您上兩盤，您看咋樣？”

“且這樣辦吧。”王哥並不在意這種餐品的小更換，畢竟，來這不是為了吃。為了吃，也不會來這。

“得嘞！”小二給兩人斟滿茶，把這盞茶攤裡頂好的銀茶壺留在了老劉的右手邊，“王哥，且飲茶稍等。”

正待小二轉身時，王哥叫住了他：“你家掌櫃呢？”

小二略帶憂愁地看向王哥：“王哥！咱如何能知道主人的去向呢？老主人在時，掌櫃的就是個野孩子，可彆說現在，老主人……掌櫃的隻怕在外頭野著呢。”

王哥隨意說到：“我上回來時，便沒看到她，本想告訴她，梧桐閣出新品了，想來應是她愛吃的。”

“王哥！您可真好！記得咱家小主人最愛吃梧桐閣的糕點！咱家這茶攤就仰仗您這般闊氣又熱心的老主顧！”小二向王哥恭敬拱手，“得嘞，哥，咱先去給您上菜。”

小二去了後廚，見廚娘小葛已拌好一份牛肉，正看掌櫃留下的《三寸心經》，自去灶上拿碗裝了六個白饃，說道：“葛兒，那

王暉老頭點的菜沒食材，我自作主張多送了份牛肉，從掌櫃的工錢裡扣吧！”

“你倒是大方！錢卻讓掌櫃出，唉，那孩子跑哪去了呢？”小葛麻利切好牛肉，倒進拌菜盆，剜了小二一眼，“李肆，待掌櫃回來，知道她這月工錢又少了，且有的和你鬨呢！你且好好受著！”

“葛兒妹妹，你可憐可憐我，掌櫃不管事，我是全管事，外城生意又不好，月月算賬無收益，好歹呀，有你陪著，我心悅你，你卻心如冷鐵，直教我夜夜孤枕難眠，淚濕枕巾。”小二李肆又在小柳麵前做戲了。

小葛把拌牛肉倒入碟中，接過李肆手中的白饃，和早拌好的那碟牛肉一並放入托盤，遞給李肆：“花言巧語，慣會哄騙小姑娘，若不是這兒隻我一個青春正好的大美人，你哪會對我獻殷勤？若是在內城中，錦繡堆裡，你且等著因拈花惹草，被姑娘們聯合告到閻公殿！”

“葛兒，你知道的，我心裡隻有你一個。”李肆輕笑著端著餐品出了後廚，穿過客棧前庭，打開大門，吆喝道，“兩碟蒜香油辣子拌醬香鹵牛肉，六個鬆軟白麵饃饃。”關上門後，走向王哥。

這裡本來不是茶攤，而是家客棧，生意越來越差，便停了客棧的營業，在前頭另支了茶攤。

見王暉飲儘杯中茶，異域商人劉逸思躬身提壺為他斟滿茶，坐下後不說話，又眼巴巴地盯著王暉。

王暉年紀不小，又在城裡富貴人家裡做工，合該被外城人稱一聲“王爺”的。

隻是他自稱是內城中王府家生子，主人家賜姓“王”，如今服侍著二老爺，可不敢越過“王二爺”，自稱“王爺”。

眾人便稱王暉為“王哥”，顯得親切，也指望這位“哥哥”在需要時，能多多幫襯諸位“弟弟”。

劉逸思就是指望著這次能從“王哥”口中得到需要的情報，也不算白費了往年的“孝敬費”。

“兩位爺，您先吃著，有需要叫咱！”小二李肆上齊菜後，見那寶物獵人已吃飽喝足，正起身準備離開茶攤，便過去把碗筷壘起、銀子收好，“大俠，下次再來！”

“再會！”那俠客拱手告彆李肆，從兜裡取出下半張臉的麵具，隨手往臉上一按，整張麵具便嚴絲合縫，或許兩部分麵具是通過磁吸連接的。

待李肆回到後廚，又與小葛獻殷勤，惹得姑娘麵露嫌棄，他卻樂在其中。

客棧外的茶攤隻剩下了王暉與劉逸思兩人。

王暉夾了筷牛肉，伴著一口饃饃，一起吃下了肚。

見劉逸思仍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嘻嘻笑起來：“誒，老劉啊，這麼久沒來吃，這牛肉還是一樣的好風味！說罷，有什麼煩心

事，讓咱老王幫你參謀參謀！”

“王哥，咱從呲呲嘟嘟國運了些獸皮、蔬果，想來無儘城中換些鐵器。”劉逸思有些憂愁地說，“卻被守衛告知不能進內城，咱這批貨，怕是要爛在手裡了。”

“老劉呀！無儘城內城戒嚴啦！管進不管出的。”王暉夾了筷牛肉，挑眉放入嘴裡，又咬了口饃饃，“你沒看到都德門前好多商販搭著帳篷呐？”

劉逸思在城外逡巡了許多日子，自然已打聽到無法進城的原因，此時費著心思繞著彎子，隻是想知道王暉是否有進城的門路，好處費什麼的倒不在意了，隻是新鮮瓜果放久了，怕是要放壞了。

浪費也就罷了，若是腐爛的氣息吸引來荒原上的東西，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