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雄心壯誌在項目組工作的葉溪,慢慢覺察出,借調來的同事開始出現分化。
一部分像老黃牛一樣,埋頭苦乾,加班加點從不抱怨,組長副組長一句話,拿出百分之兩百的狀態來完成。
還有一部分,工作努力,但不僅僅在工作上努力,私下也在努力,請組長、副組長吃飯,並借助組長牽線,去結識中後台領導,混個臉熟。
還有一部分人,把這種乾活在分行,拿錢在基層的模式看透,對留下不抱太大希望,萌生退意,工作乾是乾,明顯不如其他人積極。
葉溪不知道自己算哪種。
她算是埋頭苦乾的老黃牛,對留在分行,不再抱有剛來時那樣的期望。
在項目小組這個臨時角鬥場裡,她實在太弱雞,彆說去打破頭競爭,連普通的表現機會都把握不住。
難道真像她媽說的,她隻適合找個人結婚,安安穩穩的生活。
弱雞葉溪還是不甘心。
要說機會,作為高顏值女生,葉溪機會一直很多。
原來在網點,支行長,客戶經理都問過她想不想轉崗,支行長還帶她去拜訪過對公大客戶、VIP客戶。
機會是提供過的,葉溪根本無法應對。
其實不是無法,是不願。
魯美娟帶著她嫁給席懷周這個關鍵選擇,讓她脫離原來的軌道。
席院長一路托舉,讓她從中學到大學都很順利;而魯美娟利用席懷周的資源和社會影響開始做生意後,給葉溪提供物質上的保障。
倘若沒有這些前提,葉溪繼續做渾渾噩噩的葉豐、有情飲水飽的魯美娟兩人的女兒,她大概會成為借助美貌不擇手段過上更好生活的狠辣女子。
命運把她推到現在的路上。
葉溪變成自卑,懦弱,偏偏又自尊心強,毫無社交能力的彆扭女子。
她不記得在哪裡看到,說美貌有其他優點加持才是錦上添花,否則就是災難。
周五,早上去支行開會,回到項目組快十點,推門進去的時候,有領導來檢查項目進度,見她進門,頓了一下,又接著發言。
檢查完畢,領導特地走到她麵前,問她是哪個支行借調的,具體負責哪些工作,最後鼓勵一番。
人走了,葉溪悄悄問旁邊的同事,這是哪位。
同事告訴她,剛履新的副行長。
“看著挺年輕。”
同事笑笑沒說話,葉溪自覺自己失言,趕緊閉上嘴開始工作。
下午快下班,組長把葉溪叫到一邊,問她晚上有沒有空,有個飯局,都是分行的領導,對她未來發展絕對有好處。
組長三十出頭,做事成熟老練,待人接物張弛有度,對每個同事都很照顧。
葉溪在組裡不算突出,平時除了彙報工作,很少和組長說話,突然那麼直接,讓葉溪很為難。
她不是才畢業,對這樣的飯局,有基本的了解。
酒肯定要喝,除了單位領導,一定還有重要客戶。
在支行參加過一兩次飯局,也就是那一兩次,讓葉溪龜縮在高櫃,不敢再有轉崗做客戶經理念頭。
銀行不缺美女,更不缺有野心的美女。
見葉溪麵露猶豫,組長懂了,他讓葉溪自己衡量,同時又再次強調,彆浪費寶貴的機會。
和魯美娟打電話,簡單說明情況。
魯美娟在電話裡很嚴肅的對葉溪說,“葉溪,這個事情你自己要想清楚,並且處理好。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長得普通就算了,你長得漂亮,遇到的誘惑和陷阱會比彆人多,遇到不懷好心的男人也多,有本事就抱大腿,沒本事就老老實實,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記住了?”
葉溪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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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訂在一家私人會所。
Y市有一條穿城而過的河道,名曰清瀾江,河邊沿線修了長長的步道,綿延近十公裡,會所在的地段,是最黃金的一部分,隱蔽於鬨市。
葉溪跟著組長,同行還有一個女組員,比葉溪大點,是業績最好那個支行過來的,女孩性格開朗,情商很高,是臨時項目組很出彩的幾人之一。
一路上,女組員和組長聊天沒斷過,話題涉獵廣泛,組長說什麼,女孩都能接上話,葉溪聽得認真,很羨慕女孩見多識廣還有好口才。
包間很大,能坐至少20人,裝修低調但一看就很有品味。
葉溪乖乖坐在休閒區的沙發上,不緊張,卻也不自在。
組長偶爾會分點注意力給葉溪,大部分時候和女同事相談甚歡。
不久,分行的人陸陸續續過來,大部分葉溪都不認識,隻有一張熟麵孔,就是上午來過項目組的副行長。
他一來,直接坐到葉溪身邊。
組長和女同事很識趣地起身,葉溪也要起,被組長攔下,“小葉坐著吧,和曲行聊聊工作。”
葉溪恭恭敬敬地問好,“曲行,我是**分理處的葉溪,在項目組負責……”
曲衍閒適地靠在沙發上,視線並不在她處。
小女孩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紹根本沒上心,她的情況曾凡介紹過,這次飯局喊她來,純粹看人上不上道。
“酒量怎麼樣?”
葉溪一頓,老實回答,“我酒精過敏。”
曲衍哼笑一聲,“多喝幾次就好了。”
這時,主賓終於出現。
曲衍扯了扯西服起身,與主賓握手搭肩,好不親熱,組長曾凡壓低聲音對葉溪介紹,建投餘總,一會兒機靈點。
簡單的幾個字,讓葉溪壓力倍增。
她明白所謂的機靈是什麼意思,可她偏偏是個不機靈的,相比站得靠前,笑如朗月的女同事,她隻想往後縮。
可有人不容她縮。
“葉溪,來。”
主賓坐下後,曲衍也落座,眼神飄過來,要葉溪坐他左手邊。
內心再抗拒,來都來了,還得順著規則,大大方方按領導要求坐下,露出矜持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主賓是個看起來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和席懷周氣質有兩分像,笑得平易近人。
葉溪熟悉這種笑容,是上對下的謙虛和親切,骨子裡流淌的還是優越和高傲的血液。
服務員給眾人倒酒。
酒是跟著曲衍一起來的年輕男人帶的。
全是單獨包裝。
從一個個精致的木盒裡拿出。
已經提前醒好,服務員被請出去,由曲衍帶來的年輕女人分酒。
飯局既酒局,喝酒是任務,從向主賓敬酒開始。
葉溪每次都隻抿濕嘴唇,上次全身起紅疹的經曆太駭人,她不想再來一次。
開始大家還端著,幾輪過後,場子熱了起來。
曲衍脫了西服遞給葉溪,側身在她耳邊低語,“幫我拿著。”
男人靠過來時,葉溪本能地後縮,酒氣和男人身上的男士香水味一起衝過來,她並沒有喝酒,卻有種喝過酒後的不適。
主賓正侃侃而談,眾人唯他馬首是瞻,聽得投入。
曲衍扯一下衣袖,原來隻露一點邊緣的名表完全顯露。
葉溪對手表沒有太深的研究,隻略知一二。
魯美娟做生意後,有些常識性的知識,有意識讓葉溪去了解。
女同事和分行來的女職員負責暖場,兩人妙語連珠,一時氣氛很是熱烈。
曲衍暗示葉溪給主賓敬酒。
葉溪不得不起身端酒,來到主賓身側。
主賓的矜貴並沒被酒精衝淡,見葉溪終於過來,眼中似有若無地笑,“才參加工作?”
不知道是問誰。
葉溪答,“工作一年了,餘總我敬您。”
她實在說不來華麗的敬酒詞,隻能這麼乾巴巴的一句。
曲衍一手舉杯,一手虛扶著葉溪的手臂,“才來的,不太會說話……慢慢調教……”最後一句聲音極低,隻有近身的兩人才能聽到。
餘總了然,鏡片後的眸子黮了幾許。
曲衍似有若無的觸碰讓葉溪難堪,在聽到他那句曖昧的話時,身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抗拒的情緒快到頂峰。
更讓人難受的還在後麵。
畢竟是自己敬酒,又敬的主賓,按規矩,必須喝完。
但她切記魯美娟說的,想清楚,處理好。
於是,她隻喝了一半。
餘總畢竟是中年人,真實心理不會暴露,麵上和藹地勸慰,“小姑娘少喝點,意思一下就行。”
有些話,彆人可以說,但不能信以為真,真去這樣做。
曲衍見葉溪喝一半就要放下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喝完。”
葉溪從曲衍的眼神裡讀出不滿和威脅,氣歸氣,心一橫,再次舉起高腳杯,把剩下的酒倒進嘴。
曲衍這才放過她,讓她回座。
從沒喝這樣急,又喝那麼多,胃在灼燒,心裡也不痛快。
好在,酒桌上永遠不缺陪酒的人。
女同事確實厲害,抓住機會拚命表現,又懂得分寸,分行的女主管起身,她就休息,見場子有冷下來的跡象,又起來敬酒。
時機把握的很精準。
後半場,葉溪隻能保持溫和的姿態應付,她被曲衍毫不掩飾地行為震驚,那些掙表現抱大腿,留在分行的豪言壯語一股腦全掃進垃圾桶。
葉溪明白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