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心情複雜地看向祝合,他現在這個年紀就快退休了,周淺案估計是退休前的最後一個案子,她不想給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隊長留下一點遺憾。
她想了想,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一包一百塊的黃金葉香煙遞過去,臉上不再是往常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嚴肅。
“相信我,我能查出這件事的始末,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凶手的。”
祝合接過這盒從未拆封過的香煙盒子,“那種地方太危險了,讓她去恐怕……”
身為一個父親,他很擔心自己的女兒會變得更糟糕,祝餘才二十五歲,怕是一輩子就這麼被關在了這間冰冷的醫院裡。
“我會保護好她的,等我調查結束之後,我就接她出院,我保證。”
這句我保證讓祝合扭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祝餘,“好。”
“我送您回去?”
祝合拒絕了,他走出病房一路彎彎繞繞來到樓梯間默默抽起了煙。
牧之順勢走到祝餘跟前,又變回了原來嫵媚不靠譜的樣子。
有時候祝餘發現自己根本猜不透眼前的人,甚至連阿也都不知道究竟哪一麵才是真正的牧之。
“小傻子,你彆說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了。”牧之說著,把手搭在了祝餘的臉上,替她拂去了碎發,“和十五歲的阿也有點像,如果你沒精神病應該是個很優秀的畫家。”
“阿也她屍骨未寒,你就這麼著急想要睡她女朋友了嗎,你很真是耐不住寂寞。”
祝餘彆開臉,還往對方臉上吐了口唾沫。
後者不耐煩地笑了笑,摘下眼鏡緩緩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隨後像昨天那樣捏著她的下顎,接著一個挺身跨坐在祝餘身上。
“不啊,我其實早就喜歡你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和阿也作對,你知道嗎,我在外麵睡的那些人,其實都是阿也的女朋友,我就想看看她們是真喜歡還是……”
“彆說了,惡心。”祝餘想要從她的手裡掙紮,可她的手越來越用力,隻覺得臉生疼,疼到想讓人流眼淚。
牧之看似很欣賞這副受唧唧的表情,滿意地勾出笑容,“嗯嗯,她們都不是真的喜歡阿也。”
一次次實踐中,牧之得出了結論,這麼多年過來,自從祝餘的出現後,阿也才變得稍微像個人。
和阿也分手後,她開始變得隨便起來,什麼人都能接受,就是不願意見到這樣的阿也,於是便自作主張。
牧之本就是個沒心機的女生,她所做的一切隻是希望自己真正在乎的人能過得好,可如今看來,過得並不好。
“祝餘。”她故作嚴肅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使得祝餘看了過來。
仰視的角度望向麵前的女人,她劉海的弧度襯托起她身上那種誘人的氣息,自然錯落在發絲讓她看起來很溫柔。
那雙眼睛裡滿是欲望,她是在索求著什麼,祝餘不得而知,隻覺得她的眼裡在索取著魂魄。
“祝餘。”
她又叫了一聲,接著湊到了祝餘的麵前,彼此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厘米,呼吸均勻的撒在臉上,讓後者險些失了心智。
祝餘舔了舔乾澀的唇瓣,看著牧之的眼睛,“你不會真的想睡我吧。”
牧之溫柔地笑了一下,緩緩搖著腦袋,看似打量的神情,實則早已算計好了一切。
“嗯哼。”
某人輕輕哼了一聲,但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她隻是鬆開了她的臉頰,用手指輕而緩慢地撫摸被自己捏紅的皮膚。
“我答應你,等你傷好了就接你出院。”牧之說罷,起身不帶一絲留戀地離開了這間病房。
祝餘見人徹底離開後,才敢大口呼吸,她貪婪地汲取空氣,好似怎麼都不夠。
缺氧的感覺讓她幾乎瀕臨死亡,甚至比死亡還要恐怖,心跳聲在耳邊轟鳴,讓她怎麼都覺得不自然。
如同火燒般灼熱著祝餘的身體,她就要失去了心智,就在剛剛,在牧之用著那種眼神在看自己的時候。
她一把掀開被子,扯下吊針後順著牧之的方向走去。
“牧之。”
前者轉頭拂去額上的劉海,臉上還帶著似是勾人的嫵媚笑容,“你現在就想出院嗎。”
祝餘咬了下後槽牙,又頂了下臉頰上的軟肉,隨後從口袋裡取出眼鏡用手指硬生生掰碎。
她用儘全力,在病房門口跑向站在走廊儘頭的牧之。
手指上沾染著鮮血,就差一點就要割破牧之的喉嚨,但她沒這麼做,對方那雙求生的眼神讓她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動作。
牧之捂著喉嚨的傷跑著離開了這裡,祝餘望著滿手的紅色液體不知所措,皺著眉頭想了很久。
等到回過神,或者說是被醫生采取強製措施,打了麻藥又重新穿上束縛衣,坐在小黑屋裡。
祝餘直勾勾盯著眼前的長發女人,昏暗的燈光下讓她認不清這人是誰,恍惚中她把這人當成了阿也。
清純無邪的眼裡落下一滴淚,接著是哽咽的聲音,她能見到站在暗處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眼鏡從哪兒來的,老實交代。”祝合嚴厲的話在這間不大的小黑屋裡想起來,讓祝餘隻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祝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阿也的遺物。”
“周淺近視嗎。”他叉著腰反問起脖子上纏了一圈繃帶的牧之。
“近視,但沒配,至少是在我和她徹底沒了聯係之前她不戴眼鏡,我看那副眼鏡的款式不像是她喜歡的,反倒是……”
話已至此,牧之走向祝餘,雙手撐在麵前的桌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對方,“你會留在身邊的東西,我記得你近視對吧,而且還不低。”
被直麵的拆穿謊言的祝餘避開了這番攻勢,接著她的沉默讓整個屋子如死了一般寂靜。
藏在衣服中的指甲陷進皮膚裡,麵上仍舊堅持剛剛的那番說辭。
“這副眼鏡就是阿也的。”
牧之蹙眉麵露難色,“我可不知道阿也戴眼鏡。”
“你不是她,又怎麼能知道,況且隻是一副眼鏡,她似乎沒這個必要與你這個前任報備。”
前任這兩個字被祝餘落下重音,她反複強調牧之所扮演的就是一個初戀的角色。
眼看問不出什麼,牧之隻好重新回到一開始的位置,手肘故意撐在祝合的肩膀上,擺出頭疼的模樣。
嘴裡還嚷嚷著什麼,頭好痛,要炸開了,這些話;一瞬間讓所有人將目光投向了她,其中包括祝餘。
審訊位上的某人故意笑了一聲,“演技還是這麼差,難怪你留不住阿也。”
祝餘的嘴還是這麼毒。
牧之瞥了一眼過去,接著繼續捂著太陽穴,“哎呀呀,好疼,好疼。”
“我抹的是你的脖子,你應該捂脖子。”祝餘看不下去這拙劣的演技,所以選擇閉上了雙眼。
“哈哈哈哈……”被拆穿的牧之露出尷尬,“哎呀,頭疼,我要回去休息了,祝隊,送我,頭好疼。”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暗處向祝合打眼色,擠眉弄眼的樣子實在讓某位老直男無法猜測。
滿臉問號的樣子接收不到牧之的信號,遲遲給不出下一步動作。
“祝隊,我頭疼,送我回去唄。”牧之實在受不了對方的蠢樣,直接將話說出口,接著直接拽過祝合的手臂,一頭猛地衝出這間屋子。
小黑屋裡就隻剩下醫生和祝餘麵麵相覷。
屋子外的牧之緊拽著祝合往室外走,直到把人丟進車裡鎖上車門後,才恢複正常模樣。
牧之一臉尷尬地撓了撓腦袋,“裡麵不太方便說。”
“什麼事是不能當著祝餘麵說的。”祝合回應道。
“我想帶她去做個視力檢查,我能和你保證阿也生前絕不戴眼鏡,這副眼鏡極大可能是祝餘,但我不懂她為什麼失口否認,算了,你先去給我買盒布洛芬吧,頭真的要炸了。”
這點實在無法解釋,隻是一副眼鏡,承認又沒多大壞處;祝合手指敲擊著方向盤,思考著一切。
牧之下了車,彎下腰對後視鏡撕下脖子上包紮好的傷口。
這個傷口算不上很深,但割在致命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帶著疼。
她轉身回到醫院的小黑屋,拉開祝合剛剛坐過的位置,接著又把負責心理疏導的醫生給支走。
房間裡的兩人互相望著,任由誰都不主動開口說話,牧之一晾就把人晾了四個小時。
在這期間,她又是抽煙又是打遊戲的,要不然就是刷搞笑視頻,仿佛是把這小黑屋當做自己的家。
祝餘乾巴巴坐了四個小時,內心毫無情緒地盯著眼前的牧之。
見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覺得一陣心煩。
“你要是很閒的話,我不介意再在你脖子上割兩刀。”祝餘歎出一口氣,不耐煩道。
後者聽著說話聲,放下了正在刷視頻的手機,接著是一副令人感到惡心的犯賤表情擺在臉上。
牧之笑著玩弄手裡的圓珠筆,一下接著一下地按動,“你說會不會你就是殺人凶手啊,剛剛那一玻璃下去,可真疼。”
說罷,她將手掌覆上脖子上的傷口,又再一次撕開蓋在上麵的紗布。
脖子上的玻璃劃傷大約四厘米,皮膚組織翻了出來,露出猩紅色的血痕。
“嗯哼?那我要殺也是先殺你。”祝餘拿起戴著手銬的手,拉開了高領外套的拉鏈,“要不你自己過來看看?”
邀請的聲音落下,牧之就走到了她的麵前,在暗黃色的燈光下,能清楚見到祝餘的側頸部有一條將近十厘米的增生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