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迷後的她並沒有在夢境中見到熟悉的樣子,醒來後周圍還是一樣的黑暗令人窒息。
自從認識了阿也,她這才得到成為正常人的權利,在阿也麵前她不是一個病人,更不是一個精神病。
阿也給了她希望和麵對世人的勇氣,心靈被深深地救贖,從此生命裡出現了一個名字。
周淺。
祝餘用手指一遍遍寫著這個名字,腦海裡全是關於她的美好。
“小傻子,你醒了啊。”
說話的人是牧之,一臉調戲的樣子上下打量穿著束縛衣的祝餘,“這衣服還真有用,你說說你,好端端的。”
“我怎麼好像和你沒關係,還有,彆叫我小傻子,叫了十年了不膩嗎。”她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無聲狂怒地盯著眼前的人。
牧之賤兮兮說道,生怕惹不怒這小祖宗。“小傻子,小傻子,你真的不是小傻子嗎,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像個傻子呀。”
明晃晃的人身攻擊讓祝餘藏在束縛衣下的手握成了拳頭。
她想有大動作卻被緊緊束縛住,咬著牙重重吐字,“很快,阿也的死就會查到你的頭上,彆怪我沒提醒你,殺人凶手。”
“口口聲聲說我殺人了,那麼證據呢 ,你見到了嗎,沒有證據,那就是假的咯,況且,誰會聽一個精神病的話。”
祝合在門口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一時間他不知道該相信誰,是朝夕相處的同事,還是一個精神病人。
剛將煙點燃,背後的門應聲打開,出來的是滿臉慘白和沒睡好的祝餘。
她許久未見陽光,站在門口時,耳邊還有鳥叫聲,清脆悅耳,對著大樹狠狠伸了個懶腰,扭動脖子時還能聽見清脆的“哢噠”聲。
“發什麼呆,還不快去查一下牧之。”說話間,她轉頭對祝合使了個眼色,讓他朝屋子裡看。
牧之癱坐在地上,臉上還帶著淤青,看樣子是被狠狠打了一頓,祝合見狀踩滅煙頭,從腰間掏出手銬。
一邊銬在祝餘的手腕上,一邊則是銬在防盜窗的鋼管上,隨後打了個電話給其他同事,將兩人一並送回警察局的審訊室。
祝餘滿臉輕鬆,看樣子很是愉悅,二進宮的她沒有第一次看起來那樣茫然。
“姓名,年齡。”祝合坐在審訊台前,照例進行工作,麵上鐵公無私。
祝餘撇了撇嘴,無聊到用手銬不停地砸桌麵,發出一陣接著一陣的撞擊聲。
後者見人不配合,又再問了一次,“姓名,年齡,交代一下事發經過,所見所聽的一切。”
撞擊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祝合見狀,歎了一口氣,示意身後的醫生上前檢查,結果卻得到犯人現在不能接受審訊的消息。
“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現在?她多久能好。”祝合氣到拿手上的筆不耐煩地敲擊桌麵。
祝餘依舊像個機器人一樣,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這場審訊隻好被迫停止,祝餘被留在這漆黑的房間裡,一待就是二十四小時,等到能出去的時候。
雖然已經被放了,但好不容易才把人給弄出來的牧之也一並給放了出來。
牧之臉上還有被狠狠揍過一頓的傷,出來的時候還是其他人攙扶出來的,看著樣子很是虛弱。
祝餘見人沒事後愣在了原地,還是被後麵的人重重推了一手才緩過來,看了眼身後的人,又看了眼即將遠離視線的牧之。
“牧之。”
她大喊了一聲,讓攙扶著牧之的兩個警察停下了腳步。
祝合聽到聲音跑了上去,雙眼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她臉上都是疲憊,一向愛美的牧之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你們把她放下就去忙吧,我有點事想和她說。”他話音落下,順勢扶著無法站立的牧之,“你,怎麼被打成這樣了。”
牧之見祝合身後還站著祝餘,她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就覺得惡心。
“我變成這副樣子,不都是拜你所賜嗎,祝餘。”牧之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給碎屍萬段。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挨打的牧之嗬嗬笑著,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又怎麼知道,“祝餘,我可真佩服你汙蔑人的能力,短短幾句話就讓我這麼慘。”她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一張好看的臉蛋,現在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眼睛腫到連睜開都困難。
她甩開祝合的手臂,隻身一人一瘸一拐往外走。
儘管牧之一再表示自己真的沒有殺人,但在案發時間段裡卻解釋不出自己在什麼地方。
祝餘想追上前者的步伐,後一秒就被祝合拽住手臂,她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被捂住了嘴。
“彆吵,不想被人發現就跟我走。”在這公安局裡光明正大的把人拐走,除了祝合再也找不到第一個人。
祝合把人帶到自己車上,將車還走時還不忘望著周圍有沒有注意到自己。
“你要帶我去哪,我不想去精神病。”院字還沒說出口,祝餘就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吐了一車的血,祝合沒在意她,繼續開著車來到一處沒人的荒郊野嶺的廢棄工廠。
他身上沒有作為父親的和藹,有的隻是老刑警該有的心狠手辣,“這裡沒有其他人,沒有監聽,沒有攝像機和錄音機,牧之不會知道你說了什麼。”
祝餘擦去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又咳了幾聲。
周圍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喘氣的人,甚至不能喘氣的人都沒有,人煙荒蕪的隻剩下噪鵑空靈詭異的叫聲。
一聲接著一聲回蕩在這片荒地的廢墟上,噪鵑是一種在鄉下或者是野外常有的鳥,它的叫聲尖銳刺耳且帶著恐怖。
在民間也有一種傳言,噪鵑鳴叫酷似荒山裡的冤魂,這種鳥也有個外號叫做“冤魂”鳥。
祝餘不懂那個老頭為什麼把問話的地址選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有什麼想問的。”明人不說暗話,她直麵問題的深處,“阿也什麼時候死的我不知道。”
“沒問你這個。”祝合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後想著遞給祝餘,見人那副嫌棄的表情後又收了回來。
回蕩在廢墟之中的鳥叫聲根本停不下來,一聲接著一聲詭異又毛骨悚然,“這鳥你聽過吧,小時候你最喜歡這個聲音了,那個時候你媽還沒去醫院,你最喜歡的就是我學這個聲音哄你。”
祝餘一開始也是有家的,她很喜歡這種聽起來恐怖的聲音,那時還作為父親的祝合也會想方設法哄女兒開心。
隻是在她七歲那年,母親因為舊病複發去了醫院,至此再也沒回來過,祝餘也就被送到了寄宿學校。
身為父親他沒有詢問任何人的意見,擅自把祝餘的戶口上在了早已戰死的同事戶口本上。
她在七歲那年成為了一個孤兒,以為自己有一個善良富有正義感的父親,結果隻是一個假象。
祝餘患有天生的精神障礙和情感障礙,她是一個解決不掉的麻煩,像皮球到處被人踢來踢去。
“我現在隻喜歡安靜,但比起您妻子,我應該很幸運。”
她的母親住在國內最權威的精神病院,不許探望,不許出門,不許和任何人接觸,一個人被關在冰冷的病房裡,一關就是十八年。
祝合露出一絲苦澀,許是覺得這煙有點苦得難以吸入,乾脆扔掉煙頭,從腰間拿出用於記錄的錄音筆,“我猜是審訊室裡的環境讓你情緒失控,這裡有你喜歡的東西,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我不喜歡這種聲音。”祝餘低沉著聲音回答道,“阿也什麼時候失去聯係的我不知道,她平時就不是一個喜歡發信息的人,她的事情我不知情。”
祝合很難不好奇這人的葫蘆裡賣著什麼藥,順著話鋒問道。“你作為死者的……戀人,她應該是和你最親近的,你卻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失去的聯係?”
“第一次審訊時,我說得很清楚,她工作大於一切,經常會一兩個月不回家,甚至是不回信息,我根本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死的。”祝餘再一次重複了第一次被問話的回答。
“麻煩說一下牧之的嫌疑,並且解釋你與死者還有牧之的關係。”他重重呼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眼黃昏的天空,隨後將錄音筆遞到祝餘麵前。
祝餘咽了口氣,又白了一眼,“牧之是阿也的初戀,從阿也的屍體被發現的前兩個月,她們一同參加了一個研究項目。”
一個法醫和一個心理學家,能共同研究什麼項目?這個問題祝合想不明白。
“她們是大學校友?周淺曾學的專業是犯罪心理學,後因為某件事而轉專業為精神醫學科,兩人就此分道揚鑣,從此在牧之心裡記恨周淺,從而對她痛下殺手?”
這一番大膽的猜測讓她笑了笑,如果兩個人因為阿也轉專業而鬨掰,那這兩人之間的感情真的夠脆弱的,到那時候還有什麼愛到不行的屁話,真是可笑。
“阿也不是因為我而去學的精神醫學,是牧之本身就有問題。”
“關於牧之我會和上級停職調查的,那麼從你的話裡來說,牧之後來成為了你們的第三者。”祝合的想象力豐富,一個和初戀分手之後,又插足現任的感情。
如果事情真如祝合所想,牧之一定是一個非常厲害的第三者,祝餘笑著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