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被尚利集團借調撰寫書稿在寶龍山……(1 / 1)

上山 修習 3210 字 10個月前

被尚利集團借調撰寫書稿在寶龍山住了兩個月,坦然和糾結霸占我的大腦反複橫跳。情急下的表述讓我和尚山“同病相憐”,他體恤心疼我又不得不讓我心生愧疚。打破愧疚的方法唯有證實猜測,或許真該做一次親子鑒定,主動把自己交還給事實是成年人的必修課,並且事實上我也不是我爸的小公主。如今尚山說出秘密我更沒什麼可怕,事實或許殘酷但好過將全部過錯歸咎於己。既然沒辦法對所有人磊落那就選擇不想辜負的人吧。打定主意我暫時擺脫焦慮,勸自己並非故意隱瞞隻是時機未到。

遠離城市塵囂,撇開諸事煩擾,後廚一日三餐精心調理,不出兩星期我的腳傷複原徹底融入民宿生活。對於朝九晚五的職場中人,每日嗅花香聽鳥鳴睡到自然醒,如果可能希望神仙日子永不結束。

數星星的夜晚尤其難忘。每日晚飯後,天色尚未黑透,我獨自踱出民宿在蹦極塔眺看山景,山巒層疊秀美,夜色來臨之前幽顯孤寂。日子久了感官頗具靈性,山上的樹有聲音,山上的風有顏色,生命力盤亙與我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直至天色暗淡,聲音和顏色漸遠,我戀戀不舍與之告彆,此時心境撤防,圍牆不再束縛,坐進苗圃旁的長椅,舒展雙臂打開後背,仰望星空有如凝視鑲鑽的綢緞,綢緞可裁剪成任何形狀,取決於雙目作為量尺看到什麼。

我對待書稿的態度比以前佛係。專版基礎上資料準備到位,結合感性便可下筆千言。尚山給我充分的信任和自由,我卻不敢固持己見,原是不太照顧他的想法,揣著私心的部分從來不在規避範疇,可現在不一樣了,我的轉變肉眼可見,終於理解了避開尚國富的原因。之前尚山猶豫是否將公司初創圖景列入30周年文案,現在想來恐怕隱含對身世的忌憚,扯到過去難免扯到創始人夫婦以及他們唯一的孩子。

尚山與母親恩怨貌似更甚,看他對惠利比對尚國賢更嚴厲,我不敢追問深層原因隻能“合理猜測”,或許尚國賢之於集團優勢產業的價值猶在為長遠利益必須捆綁前行,礙於身份尷尬似乎也好理解尚國賢不坐核心位置尚山並無異義,然而惠利則是尚山作為尚利集團唯一繼承者值得推敲的始作俑者。

私以為尚山良知未泯不是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可我也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早知真相還執意留守難道利欲熏心惦記尚國富白手創建的商業版圖?於商人而言他的邏輯無可厚非,於情人而言我忌憚他的心機。

好在不乏憂患意識,與尚山交往的日子總是小心翼翼調整心態,欣賞大過占有,不致陷入患得患失的困境。我放下最初出於職業信仰的堅持,強迫自己將注意力盯在尚山執印以來的輝煌業績且極力妙筆生花,生生把一部尚利集團編年史寫成了斷代史。

除非必須出差,幾乎每個周末尚山都上山陪我,每次來他把廚子趕走自己霸占廚房做養眼養胃的素食佳肴,然後我們一起看星星,和喜歡的人做喜歡做的事。過去聊天隻圍繞興趣,無非你愛吃什麼我愛喝什麼,你喜歡什麼電影我喜歡什麼書籍,隻因一起做這些事為了和諧不得不了解,而且深知聊彆的極可能引發不和諧。我們故意繞開,即使不慎撞車頂牛互不相讓,最後總能被荷爾蒙衝淡,忽略現實問題最大限度延續激情。直至我們成為一對民宿周末情侶,山風洗禮心貼得更近,話題慢慢涉及與我們相關的人,他給我講幾任女友的交往,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尺度,如果跟他不熟每條爆料出去都能獲得不菲的獎金。作為回報我給他講我姐和我爸,不在意他聽出除我以外的家庭成員與媽媽的疏離。我不是不講自己的情感經曆,可是除了前夫屬實乏善可陳,而我對親情的闡述似乎也沒能有效地啟發他,終究我的家事不能與他的家世相提並論,說白了我沒有計較的資格。

就這樣,兩個“同病相憐”的人把寶龍山民宿當作世外桃源,前所未有地坦誠相待,同時保留迫不得已的疆界。我們懂事又默契地嗬護對方的領地,身份地位經曆懸殊的兩個人想要往前走得遠切忌回頭太久。

交稿那日,尚山剛好來寶龍山探班,我故意忐忑不安滿臉接受審判的表情實則胸有成竹,自作聰明地認為摸準他的脈押中他的節奏。可是他剛看完目錄,表情倏的凝重起來,書稿丟在一邊,默默點燃一支煙。

我愣神片刻,主動貼過去,將調好的雞尾酒遞到他手上,柔聲問:“怎麼了是不是累了?”全然沒把他的情緒與書稿聯係起來。尚山將酒杯放在茶幾上一口沒喝,繼續抽完手裡那支煙,我的心隨之一沉。

抽完最後一口,他撇下我獨自去陽台,雙臂撐在欄杆,背影落寞如日落前孤寂的山。我猶豫要不要跟去最終放棄了。

許久他重新坐回我身邊,電腦包裡取出一本相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封麵與他放在辦公桌上的相框同款雕花,古樸雅致有說不清的年代感。我捏在手裡竟不敢翻,傻傻地問了一句:“誰的照片?”

“打開看看……”說完他幫我翻開第一頁。相冊裡從頭到尾隻有一個女孩,尚山告訴我這是他妹妹。

說實話,湯玉香的女兒太美了,美貌趕超她如日中天那些年,不誇張地說進娛樂圈綽綽有餘,烏黑光亮的長發筆直垂肩,精致的鵝蛋臉襯托一雙剪瞳似波如水,可憐貌美如花坐在輪椅上,反差大的讓人心碎。

“這是哪?”我避開女孩的缺陷轉向她所處的環境。照片取景非常單一,鬱鬱蔥蔥的庭院景觀與寶龍醫院相似,然而更加清幽淡雅,透著閒適安逸氛圍。

“康複中心。”他平靜地回答。

“在山上?”

“對。”

“也是叔叔投資?”

“不,這是我的。”他語氣變得堅決。

對話間翻至最後一頁,匆匆瀏覽了每一張,漂亮女孩坐在輪椅上的姿態格外挺拔秀麗,景色怡人處笑顏如畫全然不見頹態。她喜歡手捧一束鮮花,或懷抱一隻小兔子,單純浪漫儘在隱隱展露的小虎牙。

“在療養?”

“不,她是這裡的義工。”

“真棒!”我對她的陽光堅強由衷讚歎也不禁惋惜,“腿是先天的嗎?”

“不是……”尚山兩腮緊繃深深向內凹陷,喉結滾動艱難吞咽控製住眼淚,半晌才強忍著說:“欠她的……”

越來越無法忽視他在談論這女孩時所表現的複雜情緒,引以為傲又自責內疚,珍視疼愛卻無能為力。“出了什麼事?”問完了做好他不回答的準備。

“放學途中遇到車禍,我舅送她去的醫院,醫生說幸虧及時,左腿膝蓋以上截癱,再晚保不住右腿。”說完他猛然從自己的語境裡跳脫出來,“這是以前,現在更好了,裝上義肢穿漂亮衣服就是時髦姑娘。”

可我似乎明白什麼。“做過事故調查?”

他狠狠地搓手從兩鬢插入發際。“現場監控顯示接送姍姍的車子在不該左轉路段左轉責任不在肇事方。”

“司機呢?”

“死了,死無對證,警方在現場沒找到他的手機,可以認為他沒帶手機,也可以認為被人拿走了。”

“你懷疑……舅舅?”

“第一時間出現在事故現場對他有利也對他不利。”

“為什麼?”

“……”尚山痛苦地搖頭,似乎想要拚命甩掉猜疑恐懼,許久屈從於現實將臉埋進手掌嘶啞著嗓音,“那時我就懷疑我的身世,並且不幸驗證了猜測。”

“叔叔,他知道嗎?”

“不知道吧,他眼裡從來沒我,隻有我媽……”頓了下冷冷地說,“倒是我舅的反常讓我懷疑我媽知道。”

不甚合理的猜測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知怎麼安慰他,隻有貼得更近,把緊張的身體摟進懷裡,給他一點溫暖和力量。尚山不再抗拒,順從地任由我抱他,一口氣喝完了之前我給他的雞尾酒。

以為今晚是慶功夜,擅自把酒調猛了些,牛欄山兌西柚汁,溫婉包藏著火辣,主打猝不及防的上頭,一口飲儘整杯,尚山眼神愈發迷亂,他牽動嘴角扭頭衝我苦笑了一下。“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不等我回答緊接著說,“珊珊,她叫尚珊。”

隨後,他猛的從我懷裡掙脫出來,反手鉗住我俯身索吻,熱烈綿長。吻到一半,鬆開嘴喘著粗重的氣:“謝謝你,小景,你讓我變得勇敢,請你一直勇敢下去,不要顧忌我的感受,變成和我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