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一株草所賜,民宿是尚山的創意我信了,工期隻有短短兩個月我也信了。毫無疑問,他在我媽媽墓前見過那束不知名的草花,與睡在旁邊的黃白菊同等分量,可見不是信手放置。
沒有自作多情,事實必然如此。
哪有那麼多審美趨同?
哪有那麼多不謀而合?
他是刻意的。
不久前他差點帶我來這裡,為何止步不前?中間轉折是什麼?對,我離婚了。離婚令他望而卻步。
不了解他想法之前,我將自己放在高度自尊的心理位置,你可以有意,我可以無情。然而一切顛倒過來……
又去吧台要酒。忘了腳傷,丟了醫囑。
離婚後小練酒量,格外不容易醉,我點了威士忌和龍舌蘭,希望短時間內身體內的酒精濃度足以讓我有膽量做任何事,然而沒能得逞。估計楊宗成打過招呼,不讓他們提供高度酒,隻允許清酒和啤酒,可是顯然低估了我的調酒能力,無數次試驗告訴我,兩種酒無所謂多少比例混合,上頭效果立竿見影。
喝到微醺,不對,大概半醉。我去尚山房間,楊宗城立刻看出我喝多了,蹙著眉扶我到沙發衝杯蜂蜜水遞給我,癟嘴無奈地問:“看星星這麼陶醉?”
我倒在沙發上昏昏欲睡,閉眼問他:“病人什麼時候醒?”
半晌沒回複,他肯定奇怪怎麼又問這問題,下午都解釋清楚了,最後還是耐心告訴我:“隨時。”
我睜開眼,目光不聚焦,努力看向他。含含糊糊問:“我留下來可以嗎?”
“可以,但我必須在。”
“讓我們獨處一會兒。”我請求他。
又是半天沒動靜,然後楊宗成妥協:“行吧,我去吃點東西,十一點回來交班。”
“十二點。”繼續討價還價。
“不能更晚了。”
楊宗成走後,我踉蹌著反鎖房門,杵在門板停了好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留給我們的相處並不多。他不可以因為我躺在這裡沒有知覺,如果注定是你追我逃的遊戲,那麼也要在勢均力敵的前提下較量。
尚山帶我看過一部電影。講了一對男女被迫留宿荒郊野外,隻有一頂帳篷遮身取暖,夜晚危機四伏,狼群的哀嚎,如泣如訴如催命符,不斷向帳篷發起挑戰,而後真有一處撕爛,形成危及生命的缺口,男人衝出帳篷,肉身做誘餌,暫時擊退狼群,修補了破損,回來時渾身顫栗,奄奄一息,男女之前隻是曖昧,並未發生實質關係,此情此景,女人將衣服儘數剝落,鑽進被子抱著男人給男人取暖,直至獲得外界救援,兩個人都活下來。
記得當時,被一種不可言說的“欲”震撼了,特殊場景尤其是瀕死時的欲,對於生命究竟有多長的續航能力?正常情況□□驗不到。那晚我們做了很多次,最終在生理極限中放過彼此,到底沒上升到生命層麵。
此刻,沒有狼群,沒有救援,隻有取暖。
我慢慢走至床邊,一件件退掉外衣,隻剩貼身內衣,鑽進尚山的被子。我和這個男人不是第一次睡,素來同時出發相隔不遠攀上巔峰,這次我們明顯不同步,有可能始終不同步,總要試一試的。生理的召喚需要同步,生命的召喚是否不在意?
“尚山。”我溫柔喚他的名字,“遲早有一天,我必須離開,對吧?”伸手解他的衣服扣子,原本沒有扣到頂,第三顆開始,一顆顆向下,直至完全敞開,手心劃過胸膛,觸感柔軟,愈發激發了我,臉貼上去,頸項落下一吻,熟悉的體香,讓我迷醉,也有些傷感,“沒關係,不管你是否記得我,我不會忘了你……”
擦掉不期然落下的淚,我把頭枕在他的肩上。“可笑吧,以為你去梅林小區為了找我,原來是我少見多怪,把自己搞得與眾不同……現在好了,總算知道女人怎麼為一個男人淪陷,符合心理預期不管是否唯一,同一塊石頭,你送給她,也可以送給我,同一株草,你送給我,也可以送給她。可是尚山,我特彆感謝你,這株草對於我意義非凡,不知道在彆人眼裡是什麼,它在我心裡是一株仙草……”
酒精作用,我的身體逐漸發熱,貼近尚山一側,他的肌膚也熱。我不甘心手臂環過一周,摸他沒貼我那側,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也比剛才有了活泛的熱度。眼眶都開始灼熱,我欠起身看他的臉,眼皮輕微鼓動。“尚山,尚山……”更溫柔喚他的名字。雖然還是沒有回應,但我意外獲得了感應。
脫掉僅剩的內衣,徹底坦然麵對。呼吸在他耳畔繚繞,手順著腹部遊走,腰際短暫停留,沒再猶豫長驅而下,尚山身體微動,這次不是錯覺。不知道走到這一步用了多長時間,我沒有看表也不理會,哪怕楊宗成此刻回來,我也不會給他開門。
“尚山……”繼續喚他名字,“要我一次,好不好?”沒有回複,繼續按我節奏,“你一定會後悔的,明天我就離開這裡。”怕他不明白又換了個說法,“我的自尊心這麼強,怎麼可能讓你拋棄我,在你拋棄我之前,我先離開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他在我的手裡活過來。是的,活過來,某處不尋常給了明確信號。楊宗成在敲門。過去兩個小時了嗎?完全沒知覺。碎碎念兩個小時,此時放棄前功儘棄。什麼也不能乾擾我,掀開被子騎坐他腿上,硬生生地融為一體。
這輩子也不會有類似體驗了。與沒有意識的人展開有意識的博弈,有意識的人丟盔卸甲。起初楊宗成的敲門聲斷斷續續,期間伴隨呼叫我的名字。而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抑或在我忘情失神時被忽略掉。
天地山川與我無關。
我在尚山的房間睡了一夜。不記得昨晚事後穿上衣服,可是現在衣服好好的穿著。我躺在尚山的臂彎裡,稍稍仰頭便可看見他的臉。他閉著眼睛,神態安詳,睫毛下垂弧度改變,我確定他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