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書予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十年,我不太喜歡她,但也犯不著討厭。我知道林言堂把她帶回家是為了什麼,可能是預見了她的未來,我一直有意想要避開個什麼。我們二人偶爾會有交流,但都是僅限於生活表裡,我不曾向她提起過在她來到這個家之前,在這裡發生過什麼,這個家為什麼沒有媽媽,以及我為什麼喜歡女人。”
當老式智能手機屏幕上的十一點跳到十二點時,外頭沙沙的雨聲還是沒停,今天就是周四了,要去念書的日子,林惶在心中計算著時間,想要快點跨越,這個難眠時刻,這時候身邊的陳書予晃動了下,人是醒著的了,林惶害怕人找事便轉了個身背對著陳書予。
:“姐?”陳書予在喊林惶,但是後者不想說話,就是很煩,本來就失眠,如果再提起精神去應付彆人,林惶不能擔保自己還有好脾氣。
陳書予還是比較了解她姐的脾氣,見人沒應,便起身離開了房間。做什麼,林惶不清楚,也不太想清楚,就在陳書予離開不久,林惶居然難得地有了睡意,清晨回顧昨晚,竟然還有一個殘缺不全的夢,林惶一般不做夢的,這很奇怪,在去學校的公交車上,林惶還一直在試圖回顧自己昨晚的那個夢。
所以,到底是誰呢?
夢中是誰在生日快樂?
首爾的雨連著下了好幾天了,淅淅瀝瀝的,好像離立春還有很久。林惶最近總是做夢,夢到的都是些陳年舊事,多是林言堂還在世時的一些事情,但這次竟然夢見了陳書予,是因為白日見過的原因的嗎?
林惶恍恍惚惚地從床上爬起來找吃的,手機顯示的是晚上八點十三分,林惶自己都在感歎這睡眠質量的上漲,但夜晚仍會失眠。睡眠是從多久開始變得差勁的,林惶自己都記不清了,反正很久了,在澳洲的時候就很頻繁。
隨便一點速熱米飯加上泡菜就可以湊合的林惶今晚卻挑剔起來,她正從臥室拿出手機來打算點個外賣,熟悉的尾號就打了過來。
林惶本覺得沒什麼的,這通電話打過來是人也猜的到對話的內容,明明覺得很寡淡無味的東西,林惶的心卻不由自主地抓緊了。
:“喂?姐,是我。”其實陳書予的聲音林惶一直都不陌生,陳書予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拿著自己的手機在那兒邊唱邊錄著玩,這些年林惶的手機換了無數個,可那幾十段錄音卻一直保存的很完整。不知道為什麼留著,但林惶總覺得要留著,這種想法很神奇很無厘頭,但就是能說服自己把它們留下來。
那時在澳洲,讀書學習的日子很累一點也不輕鬆,林惶就會莫名其妙地打開陳書予的這些錄音,從幾歲到十幾歲,說話的語調腔調她都能複刻出來,這些年聽慣了,就熟悉了,從未變過。
:“嗯。”林惶愣在廚房外,也沒動,就那麼乾站著。
:“今天的事,還真是謝謝姐了。”其實陳書予還是變了,以前劈裡啪啦能說一長串話的,今時今日都有在小心翼翼整理自己說出的話。
:“小事。”林惶走進廚房,想習慣性地做點什麼,就是不想乾站著,她開始拿耳朵和肩膀把手機夾在中間,做起了手衝咖啡。先把咖啡豆拿出來,磨成粉…….
陳書予明顯頓了一下,在電話那頭遲遲不出聲,林惶也沒說話,按部就班地做著咖啡。
:“下周一我有個電台的放送節目上午就結束了,晚上姐時間合適的話,一起出來吃個飯?”陳書予現在說話實在是太謹慎了,也很生疏,和從前嘰嘰喳喳的小鳥判若兩人。林惶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嗯了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她拿起杯子嘗了口咖啡,方才回過神來。
大晚上的喝什麼咖啡?
行程表就在手機上麵,陳書予不用看都知道這周的行程很忙,幾乎每天都是輪軸轉。她方才打電話說的下周一有空都是說不準的事。
夜晚躺在床上,室友彩琳的呼吸聲都已經很平緩均勻了,陳書予都還沒有睡著。她看著天花板上脫落的牆皮,心中五味雜陳。
林惶對自己一直不冷不熱,從前小的時候自己還拉得下臉皮去逗她,和她撒嬌。但放在現在,陳書予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距離感擺在那兒,很多事情隻有承認並且順應。
所以下周一我們能見上一麵嗎?陳書予在心中一直默念著自己期許的答案,直到天明。
智昌哥已經買好了早飯在樓下等著了,陳書予則是負責檢查成員們隨身攜帶的東西有沒有帶全。比方說瑟麗有胃病,平時跑行程兜裡就一定得揣著胃藥;珠熙不太愛喝咖啡冷飲也不行,就得把保溫杯隨身帶著。
此之等等,陳書予已經操了四年的心。
:“今天的打歌舞台是我們這次回歸最重要最重要的一次舞台,等會兒到了候機室就要開始做第一遍妝造,孩子們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哦!”智昌哥隨時隨地都那麼有活力激情,成員們雖然很疲憊但還是應聲附和著,每個座位後麵安裝的鏡頭無時不刻地在記錄著她們。
愛豆沒有自己的生活,也不能產生悲觀的情緒,這是鏡頭所教會她們的知識。
陳書予躬下腰去打了個哈欠,因為這個不能出現在鏡頭裡麵。她看著手機屏幕上映的自己,有些疲勞的麻木,雙目無神眼下有些烏青。自己明明才二十三歲,但為什麼已經成了這個模樣了呢?
那下周一和林惶見麵的時候自己還會是這樣嗎?
答案是肯定不行的。
陳書予暗自歎了口氣,如今的工作像一座巨山壓在自己胸口,喘口氣的機會都少得可憐,何談去把自己經營好。如果要以現在的姿態去和林惶見麵的話,是會被嘲笑的吧?陳書予兀自在心中念到。
:“書予?是不是胃病又犯了?”知恩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待陳書予回過神來,知恩的手就已經覆在自己的手上。知恩的手很暖和,此刻正包裹著陳書予,後者笑著搖頭,但知恩卻皺起了眉頭。
後頭倆人在待機室做完第一遍妝造定妝之後,知恩把陳書予硬拉到沒人的樓梯口,很認真地問道:“書予,你和姐說實話,你這兩天到底怎麼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公司發生什麼了嗎,還是昨天遇見的那位pd是你的舊識?”
知恩就是知恩,陳書予在隊內和她的關係最好,走得也最近,所以彼此都熟悉了解。知恩一下子能說到兩個點子上,陳書予這個隊長還真是自愧不如。
:“抱歉,是我的狀態影響到BNM了嗎?”陳書予難受起來,以為藏得很好的情緒根源被彆人一眼看穿,這點陳書予還真是羞愧難當。
:“書予,我想說的是,你有什麼你其實可以說出來,成員們也好我也罷,我們既然是一個團體,我們就有共同承擔的責任。你既是隊長,所肩負的壓力肯定比我們沉,我們所能做的是和你分擔。”知恩說完一下子抱住了陳書予,後者馬上就沉了下去,回抱住知恩:“知恩,謝謝你。”
:“我很好,隻是最近太累了,我有點跟不上。”知恩也好,成員也罷,都是為了自己夢想和追求走到了這裡,練習生時期的枯燥生活已經挺過來了,愛豆時期的繁忙形成也正在經曆著,他們隻需要在自己的領域儘最大努力做好能力範圍內的事情就好了,其餘的,沒必要,真沒必要。
陳書予是很感謝知恩的,但身處於當下時段的她來說,對成員閉口不提反倒是最大的保護。心無旁騖地去做一件事情就要摒棄掉所有對於未來憂患的猜測,陳書予拍了拍知恩的後背,把臉埋進了知恩的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