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滾燙的熱淚“啪嗒”一聲滴在光滑潔白的瓷磚上,被冰涼的地麵所感染,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重慶夏季燈火通明的夜晚吹著溫熱的風,熱了江邊的樹,也溫了江裡的魚,卻暖不了人的身和心,讓人從頭到腳,從內向外都感覺冷颼颼的,如墜冰窖。
“趙文亭,我祝你幸福。”
曾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的陳娉婷徹底死心,說完最後一句,便無比灑脫的將手上所有照片丟下。
一張張趙文亭和李雲嬌親密無比的香豔照片紛紛揚揚落下,如同那靈堂前撒下的紙錢一般,終是落了滿地。
陳娉婷雙目無神的站上窗台,從大開著的窗口跨出自己整個身軀,最後義無反顧一躍而下。
沒有人能想到,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究竟可以輕到何種程度。
“媽媽!”
年幼的趙亦忶愛起夜,看到人跳出窗外的身影,踉踉蹌蹌飛奔上前,想要伸手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他學著自己的媽媽一般站上了窗台,想要隨著人一塊跳下去,卻因為身高不夠而隻能趴在窗口前往下望。
鮮紅而又滾燙的血液從陳娉婷身體中源源不斷的流出,在大理石地麵上向四處蜿蜒延伸著,開出好一朵妖冶的火紅花朵。
小趙亦忶焦急離開走廊,從五樓飛奔而下。
還殘存有些許意識的陳娉婷艱難睜開眼,看著年幼的他向自己飛奔而來,最後被不知什麼東西絆倒在地,嘴裡不停喊著“媽媽”。
陳娉婷自認她這輩子從未對不起任何人,但有一個除外,那就是她尚且年幼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母親,但同時她又希望趙亦忶能原諒自己。
孩子,請原諒我的怯懦與無能。
往後的日子裡,媽媽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星,在天邊遠遠看著,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最後從一棵小樹苗,漸漸成長為參天大樹。
“對,不……”起。
陳娉婷留給這個世界一句殘缺不全的話語便徹底咽氣。
跌倒的趙亦忶摔得頭破血流,卻硬是沒有喊半句疼,重新爬起來,呆呆的走到人身邊,一直低聲念著“媽媽”。
他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可能再也沒有媽媽了。
天邊的星辰燦爛無比,伴隨著皎潔的月光,堅守永恒。
………
睡覺比較淺的宋鶴卿察覺到房間裡有異常動靜,睜開眼往身側看了看,聽清是趙亦忶一直在夢境裡喊“媽媽”後掀開被褥起身。
趙亦忶哪怕現在的意識還在夢裡,那單薄如紙的身軀也止不住的顫抖。
宋鶴卿雖然不知趙亦忶在夢裡究竟看到了什麼,但能從他的肢體表現中察覺出什麼,用手摸了摸人的額頭,發現冷得不像話。
他伸手將被子給人蓋好,正欲直起腰離開,卻被迷迷糊糊做著夢的趙亦忶反抓住手腕不讓走。
“媽媽,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聽到如此脆弱的一句話,饒是再心硬如鐵的人也會心軟。
宋鶴卿本就心疼得緊,這樣一來乾脆不走了,順勢坐在床邊,用自己尚且自由的另外一隻手將人扶起來,抱在自己懷裡。
“彆怕,我會一直在。”
他這一句安慰人的話,成了自己對人一輩子的承諾,並為此義無反顧的搭進去自己的一生。
人這一生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對於不知不覺間動心的宋鶴卿而言,有趙亦忶在的歲月,也許才是真正的人生。
趙亦忶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無比的懷抱,讓他感覺莫名心安。
漸漸的,他不再躁動,重新陷入平靜。
宋鶴卿也察覺到懷中人兒的變化,放心的閉上眼睛,保持著原有姿勢不動,與人一同再次沉沉睡去。
早間的晨曦透過窗,照到了相互依偎著的兩人身上,為他們鍍上一層溢彩的光。
趙亦忶睜開眼,入目便是宋鶴卿那近距離放大的臉龐。朦朧的刹那間,本沉寂著的心臟怦怦跳動。
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出胸腔,來到人的臉上。
本尚在睡夢中的宋鶴卿感覺到懷裡人兒的掙紮,唰一下睜開雙眼,將趙亦忶一雙清澈而又透亮眸子裡的錯愕儘收眼底。
他的睫毛又長又翹,微微翕動著,就好像是在人的心尖上撓癢癢。
至少,趙亦忶現在的心被他撓的很癢。
“你,我。”
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同人問些什麼,趙亦忶現在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宋鶴卿輕笑一下,問道:“做噩夢了?”
“也不算是噩夢吧,隻是一段兒時過往罷了。”
想到夢境中的內容,趙亦忶本還如常的神色不由得再次變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