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都搖搖頭。李餘年思索片刻後問道:“吐真丸,難道是吃了之後,會吐露真話的藥丸?”
黎羽書故意賣關子說道:“是,也不是。”
“神神秘秘,故弄玄虛。”張繼不耐煩的嚷嚷:“還吐真丸,你這東西騙騙小孩子還可以,騙我們,還是嫩了點。”
黎羽書走到張繼麵前:“你不信?要不找你來試試?”張繼往後退一步,梗著脖子說道:“滾開,誰知道你給我吃的是不是毒藥。”
黎羽書並不計較她的粗魯,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傻子,大庭廣眾之下給你吃毒藥。”轉身對大家說道:“這吐真丸,不是說吃了吃後,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而是我問什麼,你寫什麼。大家都知道,嘴巴是最會騙人的,怎麼可能從一個人的嘴巴裡聽到他不想告人的真話呢?趙神醫這吐真丸,是用藥後嘴雖不能言,但雙手會不由自主地寫出問話人的答應。”
“寫出來?真是聞所未聞,那要是那個人不會寫字呢?你這藥豈不是沒用?”
“所以啊,這藥也不是對所有人有用的,而且藥效也就隻能維持一刻鐘,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看到眾人半信半疑的眼神,黎羽書說道:“你們不信呀,我這裡正好還有一顆,我就找個人來試下吧。”
說完她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可眼光所到之處,不管相不相信她的話的人,都忙不迭的暗自躲閃。這活他們可不想接,誰還沒有一兩件不想為外人道的事情,不管這藥丸是真是假,反正自己不可不想當這出頭鳥。
黎羽書暗笑一聲,走到李管家麵前,問:“李管家,你願不願意試試?”
眾人都好奇的盯著李管家,等著他的回複,沒想到李管家點點頭,毫不猶豫的將藥丸塞進了嘴裡。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接著帶著即興奮又期待的眼光看著李管家。
李管家吞下藥丸後不久,黎羽書從小布袋裡掏出一串鏈子,鏈子上墜著一顆白色水晶石。她將水晶石項鏈放在李管家麵前左右搖晃,李管家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黎羽書說了一句:“拿紙筆來。”
待紙筆全部備齊,黎羽書收回項鏈,開始問道:“是不是你殺了許莊主。”
此言一出,驚疑聲之後廳堂陷入一片沉靜,誰都沒有料到黎羽書這麼直白,還以為她會先問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開個場先。不過這麼刺激的問題,一下激起了大家的興趣。眾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著李管家。
隻見李管家像木偶一樣的拿起筆沾上墨寫下:“不是。”
大家不由得鬆了口氣,小聲的議論起來。“就是,大家都知道莊主說死於胸痹,怎麼可能是李管家殺的。”
“就是,這話問的,不是白問嘛。”
黎羽書微微一笑,接著問道:”當時你為什麼滅了幾次火都沒有滅掉,是火太大?還是太過驚慌失手了,亦或是......那一刻你有什麼彆的想法?”
隻見李管家麵色出現了一絲的掙紮,但手還是提起筆,顫抖的寫出:”我想他死......“
看到紙上的字,廳堂一片抽氣聲,江夫人衝上前來,就想質問,被黎羽書一把攔住:”江夫人,他心性已被藥物控製,此時不要高聲言語,否則他很有可能會被驚醒而沒法繼續,還請江夫人耐心等待片刻。“
江夫人恨恨的看著李管家。黎羽書繼續問道:”你為什麼想要許莊主死?“
李管家繼續寫到:“因為他知道我賭錢,又偷拿他寶劍出去典當的秘密。”
“就為這個你想殺死許莊主?”
“我沒有殺他,我隻是沒有救,我沒有殺他。”
“但那一刻,你殺心已起,是也不是?”黎羽書緊緊逼問。
李管家臉上出現了強烈的掙紮,一行淚水從眼角流下,接著他悶哼一聲,神情已不再迷茫,顯然已經清醒。
江夫人終於忍住不住,怒罵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莊主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可以生了這樣的心思。“
李管家癱坐在地,一言不發。眾人圍上來就要打,周慕白趕緊上前,吩咐道:“你們先冷靜、冷靜!如何處置他,還要待江夫人和官府發落。來人,先將李管家押入思過堂。“
隨後上來幾個弟子挾著李管家飛快的出了廳堂。江夫人備受打擊,被劉媽媽攙扶著回到後堂休息。
大家見過吐真丸的效果,都大受震撼。許文盈掙紮著站起來,對著黎羽書就拜了下去。黎羽書慌忙將她扶起來:“不敢擔此大禮。”
許文盈躲開黎羽書的手,倔強的說道:“羽書姐姐,你理應受我一拜,一是感謝你救了我一命;二是感謝你為我山莊揪出這麼一顆毒瘤;三是我有一事相求姑娘,還請姑娘應允。”
“你有話起來再說。“見許文盈還是跪拜不起,隻好說道:”你再不起來,我可就走了。”
見黎羽書果真轉身要走,許文盈隻得站起身來,“今日妹妹想求姐姐一件事情。”
“你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都會儘力而為。”
“ 我想求姐姐賜我幾顆吐真丸。”
“你拿吐真丸做什麼?”
許文盈似乎才想起來這是在紛紛攘攘的大堂,立馬止住話頭,走進黎羽書悄聲說道:“羽書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黎羽書看了看她身後投來的一道道熱烈關注的眼神,點點頭。兩人走到靠近側院的一座涼亭內,許文盈才開口說道:“我向姐姐求藥,主要是因為我懷疑我爹的死另有蹊蹺,我想讓他們吃下吐真丸,然後問問清楚。”
“這些藥製作不易,不是你說想要我就可以立馬拿的出的,況且你鑄劍山莊這麼多人,我哪有這麼多藥丸給你。”
許文盈生怕黎羽書拒絕,連忙說道:“我要的不多,五顆就可以,就給當天密切接觸過我爹的幾個人服下即可。我家藥房藥材齊全,你隻管去調用。”
黎羽書早就準備好了台詞,仍佯做沉思片刻後,方答:“好,你給我一天時間,明天上午我就可以把藥給你。”
許文盈感激的握住黎羽書的手,淚凝於睫。
黎羽書餘光看到一個黑影從院角一閃而過,內心冷笑,牽著許文盈向後院走去。
後院臥房內,江夫人早已經恢複了常態,此刻見到黎羽書二人走進來,忍不住焦急的問道:“如何?”
黎羽書扶著江夫人坐下:“餌已經下下去了,就等魚上鉤了。”
此時周慕白正在後山的礦料場,礦料分門彆類的堆在露天的空地或者山洞。山洞入口旁邊是二十幾輛拖車,車上是一大箱子,有的有蓋子,有的沒有,但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弟子們都戴著孝,在有條不紊的乾著活,許莊主看重肖慶也不是沒有原因,徐莊主的離世也沒有讓鑄劍山莊停止運轉。
一個長得比較稚嫩的弟子看見周慕白在左右查看,上前幾步問道:“請問您就是周公子?”
周慕白點頭道:“正是在下。”
那小子一臉崇拜:“我早就聽說莊子裡來了個戴著麵具的周公子,好生厲害,都可以噎住二師兄。”
“......”
那小子繼續興奮的說道:“我叫陳強,你叫我啊強就好,你是要參觀我們礦料場是吧,許大小姐早就吩咐下來,隻要見到您,就得好好招呼著。走,我先帶您四處瞧瞧。您彆看我年紀小,這礦場,我敢跟您拍胸脯,沒有比我更熟悉這裡的了。我五歲被肖大師兄撿回來後,就一直呆在這裡,到現在已經有八個年頭了,這礦料場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彆看師父讓二師兄管著礦料場,可他平時都極少過來的,除非師父要用礦了,他怕漏餡,才親力親為的運送物料過去給師父。”
陳強邊說著邊引著周慕白四處看:“大師兄脾氣好,什麼都讓著二師兄,二師兄就以為大師兄怕了他,更加無法無天的,就算平時師父的訓斥,都還要頂上兩頂,嘿嘿,我頭一次見把二師兄懟得收了聲的人。您真厲害,以後您就是除了大師兄,我最崇拜的人,不對還要除了師父。”
陳強一路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周慕白指著堆放的礦料問:“為什麼有的礦石放在山洞裡,有的放在外麵?”
“哦,你說外麵放著的這些,這幾堆是準備曬的,有的礦要通過晾曬才能結晶,結晶後再提煉出純度更高的礦。這幾堆是可以露天放的。五年前,一場大火把我們原來存放礦料的山洞燒了,我那時小,很多事都不是記得很清了,但印象中那天的火把天都照亮了,後來聽說是那個山洞本來就小,又堆放了太多的礦石,本來想著當風口,通風透氣好,,結果火一燃起來,風助火勢,一下就遭了殃。那次死了好十幾師兄弟,後來師父就下令把那個山洞口封住。現在的這個山洞是出了那場事故之後重新開挖的,裡麵都不讓堆放太多,所以能露天放的就放在外麵。而且現在朝廷也管得嚴,礦料也越來越難買,說句實話,也沒有那麼多可以堆放的了。”
從山洞出來,正好遇到往裡麵裝料的,他們側身讓了讓。周慕白指了指那個小車子,問道:“我看剛才你們用的都是沒有蓋子的車,但外麵卻好幾個輛帶木蓋箱子的車,這些也是有什麼區分講究嗎?”
陳強馬上露出鄙夷之色:“還不是二師兄作妖,說師父這次鑄的劍非同一般,所有的用料都要保密什麼的,專門讓我們把幾個箱車上麵加了蓋子,我還不知道他,他隔三差五的想一些東西來折磨你我們,就是因為比不過大師兄,把氣撒在我們身上了。”
周慕白心下一動,問道:“你是說這些箱車上的蓋子都是二師兄後來加的?”
“是啊”陳強重重的點頭:“說是保密,誰信啊,要是保密,那些料平時都是我們鏟到箱子裡的,保什麼密喲,那些礦料到師父手裡,多少克配比多少克,才是重要的,我們都是粗粗的一箱箱往裡運,這些成分做久了都知道。師父走的那天,他照常來運料,我不過嘟囔了幾句,他就發火把我們趕出來了。”
“把你們趕出來了?那後來是他自己裝的料?”
“哼,他哪有那麼勤快,其他想的料我們都備好了,隻是最後也就剩下一箱半沒裝,雖然每個箱子很大,能裝不少,但就他那副熊樣,花了我們平時兩倍的時間才搞好,還好意思一天到晚的埋汰我們。”
周慕白走到箱車麵前,每個車廂都有半人高半人寬,確實很能裝。周慕白若有所思,心下慢慢的明朗起來。
夜已三更,壁燈內燭淚重重,黎羽書將藥分揀好,伸了個懶腰,隨手拿起桌上的杏仁條湯,咕咚咕咚喝下,湯有點涼,喝得有點急,頓時覺得一股冷意從胃裡透過皮膚散出來。她站起來活動了下,才勉強壓下那股透涼意。黎羽書將藥一幅幅碾成粉末,準備起身去煎藥,誰知剛站起來,就一陣眩暈。她連忙扶助旁邊的柱子,喃喃道:“難道是自己起猛了?”
她扶著柱子本想緩一緩,結果那股眩暈感愈來愈強烈,突然她感覺有股讓人不適的眼神從窗外投過來,她打起精神往窗戶地方看去,空無一物,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可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讓人難以忽略。她步履不穩的走到窗邊,猛地一推,低聲喝道:“誰?”
一個黑影從房頂飄落,淩厲的掌風急至,黎羽書連忙出手格擋,勉強接下這一掌,可人卻被掌風蹭蹭蹭帶退了好幾步。
“武功不錯啊,中了迷迭散還能接住我一掌,我倒是小看你了。”來人聲音低沉,明顯變了聲調不想讓她認出是誰。
“迷迭散?”黎羽書氣息已經不穩,她看了看蠟燭,又看了看那個空碗,嘲諷一笑:“倒讓你費心了,把藥分彆下在蠟燭和甜湯裡。”
“哼,神醫的徒弟,我可不敢小看。”話音一落,一柄短刀隨即出鞘,向黎羽書砍來。
黎羽書左右閃避,可躲開了左邊的刀鋒,卻沒能躲開右邊的鐵拳,那一拳紮紮實實的打在了肩頭,黎羽書悶哼一聲,狠狠的摔在角落的一堆桂枝上,藥效發作,她費力的掙紮,才勉強坐了起來。
看著黑衣人持刀一步步逼近,黎羽書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黑衣人陰惻惻的回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隻要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要怪就怪你不該管閒事。”
他揚起刀,向下劈去,黎羽書眼睛一眯,往黑衣人身後一滾,寒光一閃,冰冷的長劍已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定住,不敢亂動,周慕白和許文盈推門而入,一把扯下他的麵罩。
“二師兄?!”許文盈一聲驚呼,難以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人,使勁眨了眨眼,期盼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可無論她再怎麼眨眼,眼前這個人依然是那個張繼,他的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