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村村落比一般的村落要大,當時落腳時,黎羽書特意挑了較為偏遠的農戶。她依著王大娘的腳程,差不多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到了劉公子府上。
劉府從外麵看是一個普通的院子,進入裡麵才發現彆有洞天,整個布置金碧輝煌,處處透露著,老子很有錢。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村正家會被王大娘稱之為“府上”。
一入府,周邊的目光便時不時的落在黎羽書身上。王大娘驕傲的昂著頭,不是她吹,放眼整個邙村甚至邙縣,可找不到黎羽書這樣相貌的。
懷著急於獻寶的心情,王大娘領著黎羽書快快的進了前廳。續而上來幾個丫鬟放下了些茶和點心,隨後都退到了廳外。她們坐了好一會,茶添了兩次,也沒見到劉公子。
王大娘站起來對黎羽書說:“姑娘稍坐,我去書房叫下劉公子。”
王大娘走了不一會,就看到一位長相還算周正的少年,手持骨扇而來。看到黎羽書,眼中充滿毫不掩飾的驚豔之色,加快幾步,拱手道:“在下劉念,乃劉村正嫡長子,實在抱歉,因縣裡來了人,一時招待不周,還望姑娘海涵。”
說罷看到桌上的茶點未動,轉頭對著廳外丫鬟嗬斥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拿這些粗糙點心招待貴客,還不快去換些精致茶點來。”
外麵候著的丫鬟一聽,連聲應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現在馬上換來。”語罷就慌慌張張的跑去廚房。
“黎姑娘,不好意思,下人不懂事,怠慢姑娘了。”
看著對他笑得一臉溫和的劉念,黎羽書忍不住蹙了蹙眉,儘量壓下心頭的不適,說道:“劉公子,這些茶點已經夠好了,是我打小就不愛吃這些,並非他們怠慢。我聽王大娘說你得了摩梭蜿,今日特向公子買藥。”
“好說好說,丁榮。”劉念朝外喊了一聲,一個藍衣中年人應聲而入。
“去我書房的櫃子裡把昨日新得的摩梭蜿取來。”
丁榮抬眼看了下劉念,劉念右手一揮,丁榮垂眼畢恭畢敬的退出前廳。
“黎姑娘,不知你找這摩梭蜿是作何用途?”劉念在緊挨著黎羽書的左邊椅子旁坐下。
忽然間的靠近,讓黎羽書很不舒服,隨即不懂聲色的往右挪了挪,“無他用,就是備著而已。”
看到黎羽書的動作,劉念假裝不知,“這東西極難尋找,幸好前日我受邀去縣丞府上議事,遇到來自京城來的朋友,巧得了此物,聽王大娘說你著急尋找,就趕緊買下來,呈上給姑娘。”說完用自以為寵溺的眼神看著黎羽書,身子又繼續往右,斜倚在椅背上。
黎羽書在內心翻了個大白眼,起身離開座位,對劉念抱拳說道:“多謝劉公子。”
“姑娘對我不必如此多禮,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說著就走過來,去握黎羽書的手。
黎羽書後退一步,一雙杏眼微微含怒:“承蒙劉公子錯愛,我過來是想買摩梭蜿,若劉公子願意割愛,你給個價,我絕不還口;若是不願割舍,那就多有叨擾,我這就告辭。”
見黎羽書轉身就要走,劉念急忙說道:“摩梭蜿,在下當然願意雙手奉上,而且還分文不取!“劉念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小生自上次見過姑娘之後,就覺得日夜難寐,一想到姑娘金嬌玉貴,卻在外,四處漂泊,忍受著風吹雨打,就心疼不已。姑娘何不入我府內,姑娘放心,絕對不會讓你無名無份的這麼呆著,我願以貴妾身份迎娶姑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黎羽書簡直要氣笑了,還貴妾,也不知他哪來的這個自信,當下拒絕得斬釘截鐵,“我?意下不如何,我認為遊曆大好河山,愜意得很,從未有四處漂泊之感,劉公子不必勞心了。”黎羽書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劉念麵露慍色,正要發作,忽然王大娘那尖銳得像要穿透雲霄的聲音從外廳傳來:“哎呀,劉公子,原來您已經到了,我還滿院子找您了。”
話音將落王大娘那壯碩的身軀就出現在了廊下,看見走到廳門的黎羽書,馬上熱情的迎了上來:“黎姑娘這是要走?拿到摩梭蜿了?”
黎羽書忍著耐心說道:“這摩梭蜿,看來劉公子是另有打算,今日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王大娘聽完,又見到旁邊一臉不愉的劉念,心下已是猜到了七八分。悄聲對黎羽書說道:“書書,你莫要惱,稍等片刻,容我去說道說道。”
接著就快步挪動著身軀,走到劉念麵前,熟練的將每一條皺紋安放在合適的位置,滿臉諂笑,用自認為很低的聲音,說道:“劉公子,這姑娘麵皮子薄,一時不好意思也是有的,咱得慢慢來。”
劉念瞟了一眼王大娘,臉色稍霽,向王大娘使了個眼色,王大娘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走到黎羽書身邊說道:“黎姑娘莫惱,劉公子是個重諾的人,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給,那摩梭蜿即刻就會取來,你再稍等片刻,如果不行,咱再走。”
邊說邊拉著黎羽書重新回到廳堂坐下,眼珠上下一轉,湊近黎羽書說道:“書書,不是我托大,我也算活了半輩子了,這女人不是終究要嫁人的麼?這劉公子家境殷實,在我們村,也是有頭臉的人物。咱們女人早晚要嫁人,何不趁著年輕,嫁個好人家,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吃穿不愁的,多好!”
“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的,我有手有腳,我想要的,自會自己去掙,為何要因為人家殷實就嫁了?”
“姑娘是江湖人,為人豪邁,大娘我佩服,可是這女人過日子不就是柴米油鹽麼,你嫁給劉公子,衣服不用自己洗,飯不用自己做,每天還有人伺候,多好。”
“我自己不想洗衣、做飯,想有人伺候,我買個丫頭就可以,我自己也買得起,為什麼要嫁給他?大娘,女人過日子不是隻有柴米油鹽!”
“那你不嫁人,要一輩子孤獨終老麼,到時候老了,沒有自己的孩子,生病了誰來伺候,誰來給你養老送終……”
“生孩子不是為了養老送終、也不是用來伺候自己的......”黎羽書忽然有種無力感,一個人的所見所聞,都會影響她的思想。在王大娘的成長環境,結婚生娃,似乎是一個女人生下來就要做的事。現在和她說把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是最不靠譜的,女人可以不依附於任何人,自己就可以做自己最強的後盾,自己也可做自己的頂梁柱,她是理解不了的。而且她為什麼這麼著急讓自己嫁給劉念,僅僅是因為劉念的淫威?還是真的在她的心裡覺得是為她好?
看著王大娘那一張一翕講得唾沫橫飛的樣子,黎羽書知道他們兩個在這件事情的觀念上存在著天差地彆,夏蟲不可語冰,與她爭辯也是無用。王大娘說服不了她,她也說服不了王大娘,都是在白白耗費各自的精氣神,而對於這種精神內耗的事情,黎羽書向來是不做的。
黎羽書雖然不想與她爭辯,但也不想再多聽她的高談闊論,忍不住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說道:“摩梭蜿我不需要了,我走了。”
說完起身往外走,劉念一聽,陡然轉身,惡狠狠的瞪了王大娘一眼,王大娘忽覺背脊發寒,趕緊小跑跟上去:“黎姑娘,黎姑娘……”
書書也不叫了,隻顧奮力加快步子,想要攔住黎羽書。
黎羽書停了下來,但並不是因為她攔著了她,也不是因為她那焦急的呼喊,而是前麵擋住去路的那個人。一個頭戴麵具的黑衣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蒼白的麵具覆蓋著了整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子,就連嘴巴都被遮掩。手持一根黑色竹杖,如果黎羽書沒有猜錯,裡麵應該暗藏一支非常鋒利的劍。
黎羽書看著麵具男,輕哼一聲,說道:“我以為劉公子隻是讀聖賢書讀岔了,思想迂腐了些,沒想到還會和江湖人士交往如此密切。”
劉念看黎羽書停下來,以為她拍了,不死心的繼續說道:“黎姑娘,隻要你現在點頭,我不會為難你,貴妾的身份,依然會給你。”
真是大言不慚,為什麼有些人可以無恥得這麼理直氣壯,這是不是也算一種本事?
黎羽書沒有再搭理劉念,而是盯著麵具男,“我現在不想呆在這裡,閣下能否讓個道?”
“不能。”麵具男聲音低沉,但能聽出來是刻意壓低了嗓音,變了腔調。
“那你是誰,蒙著個麵,聲音也怪腔怪調,搞什麼神秘感?”
“萬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