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才意識到其他人已經走遠，於是轉身離開。

楚窈起身掃視四周後將手中的野花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而後隨意地瞥了一眼那群三番五次來找周彥的男生們的背影。

她懶洋洋地往校門口走。

周彥和林玥已經開始行動了，她需要確保兩人不能得逞。

光靠路雅還不夠保險。

於是楚窈坐上家裡接送的車，思索了一下發了幾條信息出去。

兩分鐘後界麵上的消息從最早的一條自動刪除。

一切安排妥當，她正準備放下手機，無意間瞥到通知欄的幾條新聞推送——

“十六歲高中女孩聲稱桐市安樂中心醫院誤診造成姐姐身亡”

“桐市梧棲區發生貨車追尾事故：四人死亡，二十六人受傷”

“警情通報：桐市梧棲區重大交通事故係貨車司機醉駕”

……

隨手將通知欄清空，楚窈托腮望向窗外。

小楚窈的記憶裡當然不會包括這些，零號補充的也隻是如同時間蟲子般的情節走向，所以她一時半會兒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每天都有這種新聞發布，不是這個天災就是那個人禍。

她百無聊賴地收回視線，抬頭看一眼新來的司機。

這是上個月爸媽特意聘請來專門接送她的，為的就是大哥回國那天的補償，車也是新買的。

“張姨，你知道安樂中心醫院那事兒嗎？”楚窈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便隨口問了一句。

“曉得的，那個事兒鬨騰了有兩周了。”師傅不算健談，但回應及時，“安樂家大業大，聽說是賠了一大筆錢。”

“嗯？安樂是哪家的產業來著？”楚窈聽著總覺得耳熟，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師傅作為桐市人，又給有錢人當司機好些年，多的內幕不一定知道，但這種問題還能答得上來。

她想了一下，操著一口本地普通話回答：“周源國際醫藥集團有限公司的吧，就是咱們市中心區那棟大樓。”

楚窈忽而坐直了身子。

周源國際？

那不是周家的產業嗎？

周家的家族支柱產業就是製藥和醫療器械，安樂也是周源國際旗下的醫院，因為成熟的腦外科技術而成為全國三甲醫院中的頂尖。

韓芷上次著重強調了桐市的人情交往關係，各家產業隻是提了一嘴。

難怪她覺得耳熟。

不對，這件事情不對勁。

八年後重創周衛兩家根基的那場事故她並不清楚，隻知道與醫療黑色產業鏈有關。

畢竟故事的主要視角聚焦於周彥和林玥之間的情感拉扯。

難道從現在就埋下伏筆了嗎？

楚窈思索了一下，重新搜索推送的這幾篇報道，卻發現第一條相關的新聞並不多，能找到的隻有誤診賠償事宜。

至於到底是不是誤診，具體是什麼事竟然完全搜不出來。

車禍的那幾條倒是能找到。

調查結果就是貨車司機醉駕，身亡的四人是出租車司機和三位乘客，其餘的就是一些歸責和處理問題。

於是楚窈著重於了解第一個案件。

信息實在太少，似乎被壓了熱度，隻有一些自媒體發布著虛實難辨的評論。

從夏選到整個故事結束有整整八年時間。

她真的要同他們耗八年嗎？

楚窈仔細保存好和那個女生相關的信息，狀似無意地同司機聊起來。

一開始她還有些拘謹，幾句話後便逐漸放開了。

據師傅描述，當下安樂醫院的口碑還可以。

它活躍於媒體，且多正麵報道。

醫師能力強，護士態度好，所以全國各地甚至國外都有前來求醫的患者。

至於周源國際她卻不怎麼了解，隻一個勁兒地說市中心那棟樓有多麼貴。

直到車停下，師傅還在針對桐市如今的房價發表意見，順便還誇讚小姐很是親和。

楚窈笑了笑，將書包遞給傭人。

管家迎了出來，跟在她右後方半步，小聲提醒道：“小姐，老太太來了……”

更高輩分的幾位老人隻剩下外婆和一位伯爺。

與楚父平輩的是兩位伯伯一位姑姑。

能被稱為老太太的便隻有外婆了。

楚窈微微偏頭聽著，她輕聲道謝。

踏進正廳果然瞧見一位新麵孔，自她到這兒來還沒有見過。

老太太坐在上首，表情有些冷淡，穿著打扮在這個層級的社會環境下竟然能算得上樸素。

“外婆，我昨兒還想著好些天沒見您了，在醫院那段時間總想喝您做的甜胚湯。”楚窈語氣甜軟，很是乖巧自然地坐到老太太身邊。

這話當然是胡扯的。

那會兒活著都費勁哪能想其他。

韓芷笑容更深些，掃一眼其他人，心裡終究有些不滿。

她家裡往上三代都是教書先生，在剛和楚盛華結婚的時代教師社會地位是比現在高很多的。

爸媽都是高中教師。

而楚家人還在工地打工。

後來她和楚盛華白手起家一起賣實木家具，一路也算順風順水的，從一窮二白到小富之家，再到如今接觸到真正的上流社會——他們卻漸漸看不上韓家來。

這幾年除了她抽空回去，這群人連言語問候都吝嗇。

老媽千裡迢迢到桐市，楚盛華便滿臉愧疚地要出差。

大兒子還是老媽帶了三四年，如今娶了媳婦竟然嫌自己的外婆穿得太寒酸，一件名牌也沒有。

他們恐怕都忘記了，那出貨的第一筆錢還是她爸媽給的。

韓芷現在可看不出一點在醫院痛哭時的模樣，沉沉的心痛與憤怒都埋在心底。

楚窈倒是不為怪異的氣氛所動，很是關切地詢問老人這幾年的情況，以及當初上學的幼兒園近些年的變化。

老太太的神色也緩和下來。

她覷一眼這廳裡的人，他們的那點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乍富小人，不脫貧寒肌體。

若不是要來看看女兒和外孫女的情況，她並不願意跨越幾個省來楚家討這個嫌。

“行了，我是來看你好些沒有。”她連茶都沒喝，隻是輕輕拍了拍楚窈的手背，“阿芷，你和小十一切都好，我買了今晚的車票，就不留了。”

“媽！”

韓芷聽罷幾乎是錯愕地喊出聲。

這是她的媽媽，難道還不能多住幾天嗎？

她為人女，卻竟然要讓自己的母親露宿街頭？

老太太看著她，原本要起身的動作又頓住。

作為父母到底不忍心女兒難做。

當年她和老伴兒原是不同意阿芷嫁到外地，更何況那時楚盛華還是租房住，鄉下老父老母倒是給他大哥買了房。

可阿芷執意要嫁。

於是這一嫁一年到頭就再也難回家。

彆看楚盛華如今人模人樣的，那時候還是個學曆剛到高中的水泥工呢。

她帶楚澤楷的時候還好些，這幾年卻是三四年都不能見麵，隻偶爾打打視頻。

這可是他們的獨女，說不惦念那是假的。

隻是終究不願她為難。

老太太便又回頭，瞥一眼略有尷尬的楚澤楷和他那同樣不吭聲的妻兒，緩緩坐下，問起小外孫女的成績來。

楚窈便立刻笑盈盈地道：“外婆，我可盼著和您挨著住，我那層樓霸占了最好的太陽房呢。”

“看你胡鬨，管家，將一樓主臥再好好整理整理。”韓芷也迫不及待地交代管家。

一樓老人房是常年空著的。

她拉著母親的手，心底有些慪氣，對大兒子擺了擺手。

至於兒媳，她都懶得看。

也不是什麼門當戶對的，不過是兒子喜歡罷了。

這個家裡人員簡單，從未有人為難這個媳婦，多的感情卻也沒有。

大家常年沒在一起住。

楚窈陪老人聊著，原本要問韓芷的話就擱下了。

她是想問問周家的事情。

這次的新聞倒是一個好突破口。

等到路雅當選，忙完這陣子就得好好安排這件事了。

事實上也沒讓楚窈久等。

林玥這位重生者可是個妙人。

說她年紀小吧，重生之際她27歲，的確年輕，但到底也是個思維成熟的大人了。

說她膽怯吧，她親手開了煤氣罐閥門，能下定決心對所謂的父親動手。

說她聰慧吧，她又決心在變化如此大的今世仍舊重複上輩子的做法，以此來逼迫校方取消路雅的參選權。

由此可見，她雖然深受周彥控製，但是確實沒被社會毒打過。

林玥四處說路雅的壞話，以引起她那些“擁躉者”的注意，期待他們同樣給自己一個類似於霸淩的教訓，然後將這件事捅到校方去。

自然，上一世路雅可能確實是作壁上觀，但這次無論如何這個方法都行不通。

從楚窈提醒她便想方設法規避所有落選的可能，給平日裡行事不羈的朋友也都隱晦地叮囑過。

林玥的謀略實在是不痛不癢。

畢竟有閒心聽這些的學生本來就少。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林玥匿名舉報路雅校園霸淩。

按理來說無論如何校方都會進入調查流程，同時對涉事學生的“公共職務”作停職處理，譬如學生會、校務組以及夏選這樣的活動。

然而林玥將匿名舉報信投遞到了校長信箱——這個信箱的鎖都被鏽住了。

緊接著她又通過學校公眾號將舉報信重新發送給學風學紀檢查處，而公眾號運營中心又偏偏有學生會的學生。

當屆的學姐倒是悄悄報給了運營中心的老師。

學姐人品好，一點沒對外聲張。

她隻是也同時給了為自己送過禮物的學妹一份。

路雅迅速行動起來。

於是調查悄無聲息地在暗中進行，明麵上並未公開。

林玥卻已經無計可施。

她不敢直接向相關主任反映，因為本就是虛假的借口。

其實若是周彥非要當選很簡單，隻需要周家一句話路雅就得主動棄權。

上麵也會暗示調整票數。

但是一來他傲慢，並非是不屑於這種手段，而是根本就看不上這種學生組織。

況且學校裡也有很多學生討論這件事，並且一致認為是他沒有全力以赴才讓路雅這種角色後來居上。

這點周彥和他的朋友們都讚同。

二來他正忙著確認林玥怪異的態度和她知曉的消息，所以周彥選擇抱手冷眼嘲笑著林玥的愚蠢。

他甚至落井下石踩了她幾腳。

路雅的當選便是板上釘釘的事。

很快就成功舉行了換屆。

林玥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警方請走配合調查。

不過大部分知情的學生倒是不會往違法犯罪方麵想，多是猜測她被卷入了什麼案件裡。

尤其是兩天後林玥就複課了，這件事無聲無息地過去。

沒人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

“多謝你。”楚窈桌上的奶茶裡夾了一張這樣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