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窈搶了我的主角光環 那應當是欠我天……(1 / 1)

沈黎並沒有多作解釋,隻是笑笑隱晦地說了些好似不相乾的話。

話題很快轉到其他方麵去,楚窈時不時接一句,仿佛這片刻的異樣是一場化霧的幻覺。

很快到周五,楚窈跟著班長和沈黎一起探望林玥。

韓芷知曉後立刻囑咐管家準備一些補品一同送去,思及小女兒從未自己去探病,都是彆人探望她,所以特意抽空打來視頻細細叮囑,可謂是麵麵俱到。

楚窈時不時應一聲,眼神裡藏著些許的驚歎。

蝴蝶在她發間停棲。

或許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那種粗糙的、暴力的、強製的改變已經快要完成。

從宛若怪物般的割裂到成為此間世界特立獨行者中的一員,她已經遺忘一些東西,又發生更多改變。

蝴蝶煽動翅膀,蝶翅與時空流淌的聲音共鳴。

“這樣,我讓司機送你和朋友去醫院可以嗎?”韓芷隔著屏幕確認女兒的狀態,耐心地詢問她的想法,“或者你想和他們自己去?”

這和滿目怨恨到仿佛要掐死她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楚窈好似隱約感悟到什麼。

原來感情是這麼愛憎分明的東西。

她雙手托腮觀察著這位母親,選擇了後者。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林玥病房外一片喧鬨,那個瘋狂的中年男人如同失去理智的大猩猩揮舞著上肢,口水噴濺,肆意謾罵,妄圖闖入病房。

醫生和護士站在保安身後不厭其煩地警告勸誡。

受到打擾的病人家屬氣憤而不耐地指著他批評,另一個男人已經開始上前推搡。

八樓走廊都被看熱鬨的人圍滿。

“憑什麼不讓老子進?她害老子蹲牢子,老子就得打死她!”他滿臉理所當然的狠毒。

保安已經不耐煩:“這裡是醫院!你如果再不走,我們報警了!”

“這誰啊?有病吧,在醫院裡吵死了!”

“畜牲,畜牲啊!”

……

現場比學校門前還要混亂。

最終這場鬨劇以主任要求保安將他扔出去結束。

病房內,林玥始終清醒著。

她冷眼旁觀著母親在床邊啜泣——她的母親總是在哭泣。

自己被欺辱的時候哭,孩子快被打死的時候也哭。

她被帶走時哭,回來了還哭。

林玥無數個夜裡都在想,她的媽媽在她的葬禮上是不是也是這樣,一邊淚流滿麵,一邊妥協退讓。

直到有人敲門,她才收斂異樣的神色,低垂眉眼,又恢複成以往那樣的沉默寡言和怯懦內向。

沈黎和班長被家人保護得很好,麵對看到的這一攤子爛事多少存著義憤填膺和不知所措,可又極力裝作若無其事,頗有些尷尬地同林玥母親打招呼。

她哭個不停,眼睛早已經紅腫,還在默默抹眼淚。

“阿姨好,我們是林玥的同學,今天代表班級來看望她。”班長率先出聲,沉默兩秒後沈黎接過話茬,“那個,林玥,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給我們說……”

沈黎將話說得很漂亮,然而沒人接腔。

整個場麵就一度陷入寂靜的尷尬,儘管林玥小聲地對他們表示感謝。

楚窈卻稍顯安靜。

她不參與寒暄,甚至怠於出聲,隻是看了一眼林玥。

而後,她有些奇怪。

不一樣,感覺不太一樣。

楚窈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缺乏對人類情感的感知與共鳴——畢竟這種本能是基因和環境長期演化、培養的產物。

她也需要一個適應融合的過程。

可她對“靈魂”的判定絕不會出錯。

以前的林玥是灰色,純白占有一隅領地。

可是現在灰色完全掩蓋了白,黑色悄悄伸出觸角,如同深淵的怪物在悄然試探著掙脫開束縛。

周彥不在,無法觀察到他們頭頂纏繞的“命絲”是否發生變化。

打量著這位氣運者,楚窈驀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很想知道那些既定的未來會發生怎樣的劇變。

“湯,媽媽準備的。”她心情好了一點,於是收回直白的目光,將保溫桶隨手遞給林玥媽媽,同以往一樣,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什麼不妥。

這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肢體命令,自然到完全可以推測出她平日裡應該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

甚至不是傲慢,隻是單純的習慣。

林玥看到了,她沒有表現出異樣,心底覺得難堪。

她小聲道謝,視線悄然滑過女孩姣美的臉龐,腦子裡卻反反複複回想起自己被親生父親毆打謾罵時抬頭看到的那一眼。

這個上輩子死於心臟病的女孩,如今倒是如白玫瑰般純潔高貴。

這分明是她未來該擁有的命運。

至於班長和沈黎,他們和林玥本也隻是同學之誼,儘到禮數就準備離開。

沈黎挽上楚窈的胳膊,她已經道彆,卻兀的聽林玥道:“楚窈,我有點難受,你可以陪陪我嗎?”

這請求不說其他人,林玥母親的抽噎聲都驀地停住,甚至是驚詫地抬頭看她,視線轉而放在旁邊那個與她們截然不同的女孩身上。

這位叫楚窈的女孩發色微淺,發質卻如綢如緞,皮膚白皙細膩,不施粉黛但氣色透亮。

她不認識名牌,可也能看出來這衣料和走線絕不是便宜貨。

整個人的氣質更是大氣,疏淡有禮不驕矜,從容鬆弛足見教養。

一看便像是富家精心養出的名貴花朵。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竟然扯出一抹笑,而後起身主動送另外兩人離開。

至於楚窈,她直直對上林玥懇切的目光,微微挑眉,饒有興致地應下。

這間病房是三人房,可另外兩個病床沒有病人,所以其他人一走室內便倏爾安靜。

楚窈並不出聲,她隻是托腮坐著。

快透明的淺金蝴蝶不知何時顏色深了一些。

“楚窈,我們是朋友嗎?”林玥直直地盯著她,此刻的神色既不是最初的膽怯,也不是人後的冷漠。

也許是最近經曆的事太殘酷,她缺乏多餘的精力去修飾。

楚窈回視,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問題,她有些新奇。

“朋友是什麼?”

她在心裡問蝴蝶。

【朋友是表示人類聯係、交往密切的一種關係,按照判定,你們應該算朋友。】

這樣的回答連時空零號都不太確定——畢竟它們也沒有朋友。

這一點楚窈並不知道,所以她聽話地點頭,回答道:“是的。”

林玥好像得到了什麼肯定。

她還是自顧自地說起來:“楚窈,我原本是不想說的,但是每次一見到你,就想著還是不能對你隱瞞。

其實我認識衛禮,就是周彥的哥哥,你應該不知道?但是無論是衛禮還是我,甚至他的家人和朋友,都認為周彥的性格過於極端、過於激烈。

真的,他不是個好人。”

她咬唇看一眼楚窈的表情,見沒有不讚同才鬆了一口氣般繼續說。

“你能挺過那次手術很好,但是有些東西並一定是好的,所有的饋贈都是明碼標價的……”

聽到這裡,楚窈眨眼睛的幅度微不可察地一頓,繼而緩緩地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偏頭看她,目光是不加掩飾的審視和漠然。

但是林玥明顯陷入某種沉浸狀態,時而恍惚,時而痛恨,時而畏懼。

所以沒有注意到楚窈的異樣。

在林玥口中,她有些驚訝“楚窈”可以在那場手術中活下來,但似乎也沒有多想,最初主動接近隻是感到意外,想要確認這件事的真實性。

後來她確定,楚窈和自己當初的經曆很像,她得到了自己失去的那個東西,所以才得以“逢凶化吉”。

但楚窈應該沒有重來一次。

她的成績是正常波動,也沒有顯露出明顯的異常。

林玥仿若已經進入到忘我的回憶和自我剖析中,她謹慎地組織合適的措辭,將自己的想法朦朧地表達出來。

她甚至沒有使用確切的詞彙,隻是猶疑著,使用某種意會的語言。

林玥說著原本應該屬於她的“不祥東西”出現在楚窈身上的時候自己的隱秘狂喜,因為正如她所說的,一切饋贈都有代價。

你得到額外的東西,總要付出代價相抵。

譬如愛、錢財、美貌,甚至壽命。

她得到了所有便得付出自由意誌。

但林玥沒說當自己絕望地蜷縮在學校門口的水泥地上卻得不到救贖的時候,當周彥明顯注意到自己的處境卻殘忍離開的時候,她又想——

那東西原本是屬於自己的。

“可是你真的很符合我理想中的向往啊,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林玥字字句句好似很誠懇,專注地凝視著對麵的女孩。

她此時此刻並未撒謊,這段話說得比任何時候都真誠。

越是靠近,越是喜愛。

楚窈真的完全符合她對長相、家世、氣質、性格等各方麵的渴望。

她站在你麵前,就好像能透過她看到那個求而不得的自己。

事實上,當你和那雙仿若神明賜福的眼眸對視,就很難說出冠冕堂皇的謊言,更彆提生出惡意。

所以此時她隻是想沾點光罷了。

既然因為蝴蝶效應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那她隻要一個庇護也是人之常情。

林玥下意識掩藏那些隱匿的計較,隻是眼神熱烈地看著旁邊的女孩——這個“取代”她得到世界眷顧的女孩。

這才是她突兀地剖析內心的原因。

而楚窈,她正在努力理解正常人類這種複雜的情感變化。

不過林玥能代表正常人類的思想嗎?

她想著想著開始發呆,思緒散漫,從國盛苦口婆心的鼓勵到韓芷端來的那盤草莓。

她固然還是無法產生某種共情。

甚至充滿疑惑。

因為,這個氣運者口中的“不祥”,就是它啊。

可是它在誕生伊始就擁有懵懂的意識,如果不是被迫,它們又怎麼會甘願自身的力量被一點點搶走?

若論歸屬,就像草木成於自然,而它們則屬於舊域。

那氣運者們為什麼理所應當地認為它們生而就是他們的所有物?

楚窈滿懷不解,蹙眉望著林玥。

接著,她堅定地反駁:“不是的,蝴蝶會飛,它們也會,所以它們和蝴蝶一樣,而不是和你一樣。”

楚窈的表達很抽象,以致於林玥愣了幾秒才徹底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得到那個東西的人就像著了魔似的。

林玥憐憫地想。

她還暗暗思考著,如果楚窈最終走入那個無解的困局,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提醒她。

“總之,你還是離周彥遠一點吧,他真的有病。”林玥再次勸誡道。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善良了,如果是其他人,非但不會讓出曾屬於自己的所有物——儘管那不是純粹的好東西,還可能樂見其成於瘋子更換了目標。

而楚窈執拗地想,本來就是那樣。

所以她第一次明晰地體會到不喜這種情緒。

楚窈起身,不想再說下去。

隻是在打開病房門後,她還是固執地糾正道:“它們不是不好的東西,也不屬於任何人。”

林玥怔了一下,她同樣感到不悅。

為了這種“運道”至於這麼魔怔嗎?

不過沒關係——

等到遭受反噬的時候她就會明白自己今天所有的話都是為了拯救她。

難道非要親身體會一下,她才能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