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意誌零號為您引導,已基於意識生成靈魂體,您獲取自由的條件——切斷此間世界的不正氣運。】
桐市景臨園私立醫院特殊病房內,方才還沉沉昏迷的女孩緩緩醒來。
她睜開眼,短暫的茫然後整個人顯得格外安靜。
明明周圍的一切都完全陌生,她卻既不恐慌也不好奇,甚至沒有多餘的情緒,仿佛缺乏感知能力的低劣機器人,很倦怠似的又閉上雙眼。
時空零號靜默了一瞬。
它也是第一次行使這樣的使命,無從辨彆她的融合狀態是否正常。
正準備再次重複條件,女孩卻驀然道:“安靜。”
她語氣聽起來很疲憊,整個人許久沒有休息一般,隻聽聲音都能聽出靈魂深處沉沉的倦意。
【完成任務後你可以獲得在此世界自由選擇的機會。】
女孩好像睡著了。
它噤聲,緊接著再三確認祂的印記,保證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錯誤,那麼她必然對自由擁有熱烈的渴望以及能夠切斷氣運點的高可能性。
楚窈一覺從清晨睡到黃昏,整個人仍舊沒什麼力氣,光是坐起來就耗儘所有精力。
左手紮著針,不知道輸液瓶內是什麼。
她怔愣地盯著針頭沒入蒼白手背的青色血管,心尖忽然彌漫起隱隱約約的痛癢。
後知後覺感到肚子餓,餓到心慌,她呆滯的目光倏爾動起來。
陌生的認知導致她的腦袋開始密密麻麻地疼,針紮一般,心臟也逐漸感到缺氧,致命的窒息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楚窈手不停地抖,顫顫巍巍地掀開被子想要下去。
茶幾上放了些水果。
但是這具身體似乎躺得時間比較久,全身綿軟使不上力,她根本站不住,一個踉蹌跌到床邊。
特殊病房配備專門的醫護人員,病人的狀態被實時監測著,幾乎在十秒內,病房門就被推開。
護士迅速將病人扶回病床,醫生上前檢查。
楚窈的狀態很不好,她似乎異常焦躁,眼神沒有焦點,雙手不停地抓撓床單,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躁動的狀態。
“餓……餓……”她被按住不能動,眼睛充斥著血絲,不斷地重複這個字。
護士聽清後有些驚疑,很快反應過來。
患者昏迷時間太長不能在第一時間進食,補充水分也要根據具體的情況。
護士遞過去一杯底溫水。
這杯水就像某種神奇的開關。
女孩捧著水杯很快平複,迅速而小口地喝著,完全沉浸在類似進食的動作中,任由他們如何,對外物幾近屏蔽毫不關注。
這一切都完全憑借軀體生存的本能。
時空零號忽而靈光乍現。
它溯回完這個新生意識體的所有經曆,拋出一個她絕對不可能拒絕的條件。
【徹底切斷不正氣運將按照你的意誌處理你在舊域的軀殼。】
楚窈沉默著,看不出內心的想法。
一番徹底的檢查後她又被推回病房。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久到問什麼都得不到配合的醫生出去,護士為她掛上吊瓶,而後早已在門外等待的護工拿來溫熱毛巾給她擦手擦臉。
病房再次歸於寂靜。
就在零號準備更換符合條件的人類時,楚窈突然問道:“回去嗎?”
【暫時不能,而且這裡就是你被聯結的世界。】
她點頭。
既然是她聯結的世界,那確實應該自己來處理。
【契約成立,你的使命是切斷氣運者與舊域的聯結。】
【軀體記憶已補充到你的意識中,靈魂體與軀體融合度已提高,人格認知已根據情感濃度進行合理化模糊。】
【使用軀體的條件:保持健康,熱愛世界。】
【時空零號將進入隱匿狀態,有任何疑問可隨時喚醒。】
它交代完所有事項後就沉寂下去,進入所謂的隱匿狀態。
楚窈的身旁則多出一隻蝴蝶,隻有她可以看到,金色的翅膀像極了陽光。
她的意識中多出來一些東西。
很陌生,卻無法排斥。
女孩躺下,好像也不在意這種超出常人認知範圍的東西,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人類都講誠信,那位是這麼說的。
但在這之前,要睡一覺……
沉入夢裡。
護工阿姨煲了些護士交代的、她可以喝的湯,回來卻見這姑娘已經睡著。
睡得並不踏實,蜷縮成一團,喃喃囈語。
護工搖搖頭,小聲說了什麼,正準備提到廚房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和喧嘩,看清是誰後立刻迎過去。
是雇主!
“護士!護士,我女兒醒了?她怎麼樣了?”楚窈的母親韓芷緊緊攥住護士的手腕,穿戴價格不菲卻顯得有些狼狽。
楚父皺眉將妻子拉開,勸道:“好了,我問問趙醫生。”
韓芷抹了把眼淚,而後忙走進病房,坐在病床旁倒不再哭,像是怕嚇到沉睡的女生般。
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情況很複雜,經過一次又一次手術,明明幾年前已經能正常上學,這個月又突然病發。
搶救中一度喪失生命體征,最終撿回一條命卻陷入昏迷。
她和老公發展年代相親結婚,白手起家奮鬥打拚,大兒子這幾年負責南方市場,二兒子滿世界遊學,老來又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從小疼得如珠似寶。
可上天偏偏就是不想讓他們好過似的,父親年前去了,小的年後又生病。
想到這裡韓芷就忍不住哽咽。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到底感性,麵對至親更是怎麼也忍不住。
楚窈溺在噩夢裡,即將走向她絕望的既定結局時突然聽到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很是吵鬨。
她緊蹙眉,不得不醒來。
一陣兵荒馬亂後才後知後覺記起所謂的任務以及當下的處境。
她掃一眼緊張擔憂的韓芷和剛推門進來滿眼心疼關切的楚盛華,內心沒什麼感覺,整個人像是一朵木頭花。
父母並沒有意識到不對勁,仿佛一切如常,韓芷突然握住女兒的手放聲痛哭。
一邊哭一邊喊著“媽媽對不起你”。
眼淚仿佛燒紅的刀刃,砸在楚窈手背上,隱約有灼熱的痛感。
楚窈觸到陌生的液體,心下湧起一股對陌生的抵觸,克製住想破壞什麼東西的煩躁,總算有了情緒波動。
“不……”她好像沒有同人類真正的打過交道,更沒有碰到過這樣的角色,楚窈表情奇怪,語氣艱澀。
她在病房躺得太久了。
雖然幾個小時前醒來過,但是聲音依舊沙啞疲憊得仿佛下一秒就說不出話來。
韓芷愈發難過,丈夫的手握住她的肩膀,給予她堅持的力量。
“老婆彆哭了,醫生說小十可以吃點東西,護工都準備好了。”楚盛華一邊勸,一邊招呼護工進來。
韓芷果然迅速收拾好崩潰的情緒。
她接過他手中的保溫桶,和楚盛華親力親為照顧女兒。
楚窈垂下眉眼,慢吞吞地喝。
窗外有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丁達爾效應使這道光有了痕跡,拂過她過於蒼白的臉頰與鼻翼,投下一片陰影。
她便仿佛在光與影的交界處。
光影交替,不過一瞬,便過去兩個多月。
楚窈的身體狀態每天都在變好,很快又恢複到未病發前的狀態。
雖然仍舊虛弱,但醫生說小心仔細些可以正常入學。
原主年前就是高一,這次住院落下了不少功課,記憶中她聰明且足夠努力,成績在桐市一中A1班中上遊。
楚盛華和韓芷抽空親自送她去上學。
楚窈已經進入學校大門了仍能感覺到身後那兩道目光,她往嘴裡塞了顆糖,沒有回頭。
韓芷臉上有擔憂也有欣喜,半晌看不到女兒背影了才和老公上車準備去公司,坐到副駕駛她突然笑起來。
“笑什麼?”楚盛華望一眼妻子,他分明也滿眼笑意。
韓芷更樂了,打趣道:“我們像不像被送到幼兒園的孩子?”
望著家長的背影,依依不舍的。
楚盛華也覺得有趣。
女兒一好起來,他們就輕鬆了不少。
而另一邊的楚窈卻完全沒想念他們兩人,拿了新學期的書後坐到新的座位上,旁邊暫時沒人。
其他人剛月考完,班級已經換了座位,她明明沒參加考試,座位卻在第三排靠中間。
很好的位置。
楚窈暫時還意識不到這一點,她眼神放空,嚼著糖,過了一會兒才回神似的,嘗試著扯了扯嘴角。
僵硬的動作生生透出幾分恐怖。
印象中,這應該是個很溫柔懂事的女生。
可你看,這兩個詞與她毫不相乾。
甚至她——或者說它們,當然不能算作人類,隻是一種意識生命體。
【提醒:氣運者出現。】
金色蝴蝶煽動翅膀,頭頂出現一行字。
楚窈緩緩抬頭望向門口,直直注視著所謂的氣運者,絲毫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
林玥一進教室就對上她的目光,突如其來的無措和尷尬讓她默默低下了頭,很局促般從講台繞了一圈才坐下,就在楚窈右前方。
她開始背古詩文。
氣運者們所處的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國家,國語作為世界通用語言,外語等小語種在幾年前就已經修改為選修課。
所以學生更重視國語。
林玥目前學習是很努力的。
楚窈收回目光,又開始發呆。
她時常精力不濟,注意力很難集中,不覺得心裡發慌的時候最常做的事就是睡覺或者發呆。
腦子裡混亂地飄過什麼,又總是抓不住。
她一會兒想到被填充的記憶中氣運者們的奇怪糾葛,一會兒又想著中午的午餐,下一秒腦子卻一片空白。
直到上課鈴聲響她才回神,有些困倦地低頭,眼角餘光掃到旁邊已經坐了人。
後知後覺的,她記起蝴蝶剛剛似乎又出現一道提醒,卻沒看清是什麼。
楚窈沒什麼特殊的想法。
國語老師抑揚頓挫的聲音讓她很想睡覺。
頭剛枕著胳膊趴下去就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
“醒醒,醒醒,老師看你了。”同桌周彥低聲喊著,心底覺得有點好笑,他挑眉,用筆戳了戳今天剛返校的班級易碎品。
這個女生他有點印象——上學期三天兩頭請假。
楚家是外地來的,公司做實木家具定製,雖然沒在圈子裡見到,但也聽說過在打通桐市的關係。
辦公室裡碰見她媽媽請求老班留個好一點的座位,倔強禿老頭竟然很快答應。
這學期她剛上第一節課就睡著了。
以前不是出了名的學習認真嗎?
楚窈被迫找回一絲清醒,皺眉,抬頭剛好對上國語老師若有似無頻頻掃過來的視線。
隱隱聽到一聲笑。
她麵無表情擺好課本。
沒有人注意到,周彥前方的林玥頭低得更下,握筆的手也倏爾捏得更緊。
四節課就這麼正襟危坐混過去,腦子裡什麼也沒裝下,背包的水果點心倒是吃了不少,下課嘴幾乎沒停過。
她就算再不關注也能意識到周彥人緣很好——班上的男生、女生似乎同他關係都不錯,誰都能開上幾句玩笑,和很多老師也說得上話。
放學時還有兩個外班的在門外等,沒拿書,抱著籃球。
桐市一高與其他公立高中固定三節晚課不同,下午五點就放學,因為大部分學生都有定製化的課後安排。
至於這種安排是怎樣的,那就取決於家庭各方麵實力。
這些學校是不管的。
很快班級就空了,隻剩下她和林玥。
楚窈又吃掉從家裡帶來的午餐,完全感覺不到餓意後趴下睡覺。
她自然沒注意到林玥起身轉頭望了她一眼。
看起來很內向害羞的一個女生,眼神卻是與表現出來的性格、年齡和身份不符的焦躁。
偏偏又很快收回視線,低頭塌肩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