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工作
海市的初秋已經稍微有了些涼意。方晚寧窩在沙發睡了一夜，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酸痛的不行。
程炤則在她剛洗漱完的時候就拿著鑰匙自己開門走了進來，身後的宋雅微也一並進了屋。
他看到方晚寧先是一愣，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她兩眼，隨後環顧了一下房屋，拉著宋雅微轉身坐在了沙發裡。
方晚寧的眼神在宋雅微臉上短暫的停留了幾秒後，最終落在了他們跟前的桌子上。
“都收拾好了？” 程炤問她。
“嗯。” 方晚寧站他麵前點了點頭，然後指著他們麵前桌子上的兩個首飾盒，“那個是程總母親生前攢的一些首飾，都在這兒了。其他的衣物，用品什麼的，我都按照您的要求處理掉了。”
程炤知道這個首飾盒，她以前跟他彙報的時候她有解釋過。
但此刻，他看著方晚寧如此淡定的神態說著這些事兒的時候。心中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有些形容不上來的堵心。
他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宋雅微，回頭笑著對方晚寧說：“哦，好，辛苦你了。”
他餘光注意著方晚寧的表情，伸手把首飾盒拿起來，朝著宋雅微打開。
“這裡大部分都是我買的，我媽她好像也沒怎麼戴過，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留下？”
宋雅微麵露驚訝的看著裡麵的各色珠寶，感動地說道：“我怎麼敢嫌棄，不過這......”
程炤順勢將另一個盒子也放到了她麵前。
“覺得喜歡就都收好了吧。”
他帶點兒得意的挑眉看向方晚寧，沒想到方晚寧卻正背對著他在整理著那個破行李箱。他頓頓時感覺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突然騰的一下站起來。
“方晚寧！你在往裡塞什麼？！”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險些碰掉宋雅微手裡的盒子。
“怎麼了？” 宋雅微把盒子放到身後，起身站在程炤身邊。
方晚寧歎了口氣，轉身麵對著他們。
“我在收拾我自己的東西。”
“你把箱子打開。”
宋雅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程炤沒注意到她的眼神，依然帶著怒氣的看著放方晚寧。
“打開給我看。”
方晚寧回過頭來看著他。
“嗬。”
她冷笑了聲，站起來沉著臉直視著他的眼睛。
程炤怎麼看那一張臉怎麼彆扭，他厲聲道：“我讓你把箱子打開！”
方晚寧依舊不為所動。
這時，一旁的宋雅微見狀乾笑了兩聲，走到方晚寧身邊替她說著好話。
“程炤你彆這樣，你嚇到她了。”
方晚寧聽她說這話卻笑了。
“我沒有被他嚇到。我隻是覺得好笑而已。”
她再次看向程炤，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程總，首先我要謝謝你多給我的那一部分酬金，也感謝你讓我在這兒暫住了些時日。”說著她用腳尖打開了箱子，指著裡麵的東西說：“其次，我這裡麵除了幾件衣服和我的私人用品之外彆無他物。如果你覺得我會私藏什麼東西，那請程總親自來一件件的翻出來看。我不會介意你這樣的做法。我也可以理解。”
方晚寧特地還往開讓了一步，她不知道她當時的表情和動作多麼的讓人生厭。程炤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火氣，三兩步走過去一腳踢翻了她行李並朝她諷刺道：“我哪裡知道你有沒有偷藏什麼東西，畢竟你曾是那麼的低賤！怎麼，要離開了，還要惡心惡心我？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看我不順眼？啊？”
方晚寧閉上眼睛任由眼淚劃落，麵對程炤的侮辱，她深呼了一口氣，想反駁卻最終默默地蹲下身子撿起離她最近的那本畫冊，小心翼翼如珍寶似的抱在懷中，埋頭低聲哽咽著。
程炤踩在她曾經的舊衣服上，靠近她蹲下身子對她說：“方晚寧，不要用你那可憐的眼淚來跟我裝模作樣。我記得我給過你一個戒指，現在，還給我。”
說著，他把手伸到了方晚寧的麵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靜靜地等著她。
方晚寧緩緩將頭從臂彎抬起來。一雙淚眼直直地望進程炤眼中，程炤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把手又往前遞了去。
“嗯？拿來。”
方晚寧想起了他本要向宋雅微求婚的那個夜晚，那個戒指本是給宋雅微準備的。
她緩緩的低頭看向他手心，猝不及防的，一滴滾燙的眼淚啪嗒一下滴落在程炤冰冷的掌心。
程炤的手一頓，瞬間愣住了。
方晚寧擦乾眼淚，吸了下鼻子抬頭望著他。
“那個，也在盒子裡。程總可以去看看。”
程炤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抽著疼了一下，他握起了微微濕潤的手掌，起身背對著她，像是卸下了剛才所有的怒氣。低沉的嗓音從方晚寧頭頂傳來。
“知道了，你走吧。”
宋雅微感覺程炤有些奇怪，上前柔聲安慰道：“彆生氣了。她不是說了在盒子裡嗎，就算是送給她了也可以啊，反正你不是給我買了新的了。” 她把手伸到了程炤麵前晃了晃，“好了～我有新的了，彆生氣了。”
程炤看了她一眼，臉色這才有所緩和的轉身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方晚寧，似是在向她道歉： “抱歉，剛才是我不對。”
方晚寧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見狀，程炤也沒再說什麼。拉著宋雅微繞過她，緩步往樓上走去。
倆人前腳剛上樓，莫少宇的車就到了院門口。隨後方晚寧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掛掉之後，起身往門口走去。
莫少宇看到她出來了，笑嗬嗬的跟她打招呼。但一看到她臉上好似淚跡未乾的樣子，疑惑下車朝她走去。
“你怎麼還哭上了？舍不得？” 莫少宇還跟她開玩笑的說。
方晚寧笑了下。
“沒。眼睛進沙子了。”
“嘁，那走吧。”
“我，麻煩你再等我一下。” 說著，方晚寧便轉身往屋內走去。
莫少宇正要跟進去，餘光突然掃到了院外側停著的一輛車。
程炤也來了？
他眼神突然變得玩味起來，但在聽到屋內聲響的時候立刻又恢複到原樣。他一個跨步閃進屋內，方晚寧正彎腰努力的想要把摔成兩半的箱子給合攏。
莫少宇看著如此情景，他猜測這絕對是程炤乾的好事。他忍著心裡的憤怒，走過去抽出箱子裡那本畫冊，拉了一下方晚寧的胳膊。
“走吧，其他的不要了。”
方晚寧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莫少宇堅定的朝她點點頭。
她起身從莫少宇手中拿過畫本，沒有絲毫留戀地紅著眼眶跟著他走了出去。
宋雅微站在陽台上看著莫少宇的車開出了巷口。她笑了笑，轉身對程炤說：“沒想到，少宇居然還挺熱心。我看方晚寧身上的那套衣服也不便宜呢。這麼看來，她手段還真是高明。從你這撈了一筆還不夠，轉身就傍上了莫大公子。”
這番陰陽怪氣的言論聽得程炤很不舒服。他抽著煙坐那吞雲吐霧著。抬頭看了宋雅微一眼，說：“她已經跟我沒關係了。願意跟誰跟誰。你以前不也是這樣？”
話一出口，就沒有收回的餘地。程炤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起身抱著眼淚汪汪的宋雅微。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不知怎麼就說了這話，我沒有這個意思。雅薇你彆哭，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認錯。”
宋雅微趴在他的肩頭難過的抽泣著。
程炤悔恨自己怎麼會如此的莫名其妙。他輕拍著宋雅微的後背，繼續柔聲安撫道：“對不起，彆哭了好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彆哭了雅薇。”
宋雅微紅著眼睛看向程炤。
“你其實從心底裡還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
“你就是。不然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好了雅薇，我隻是說錯話而已，你也不用如此計較。我愛不愛你，你是最清楚的。難道還要因為我的一時失誤，而懷疑我？”
宋雅微委屈的往他懷裡鑽。
“你剛才好嚇人。尤其是跟那個方晚寧喊的時候，我都嚇到了。”
程炤無奈的閉眼歎了口氣，抱著她又輕聲的哄道：“我就是怕她把咱們的戒指給帶走了。你說她要是拿彆的也無所謂，但那可本該是我跟你之間的定情信物。你說我能不著急生氣嘛。”
聞言，宋雅微在他笑出了聲。
“哪兒有你這樣的啊，對女人這麼凶。”
程炤低頭笑著問她：“你不生氣了？”
“嗯，不生氣了。你這麼在乎我，我再跟你生氣的話，就是我的不是了～”
程炤低頭吻了她一下，胳膊抱著她，眼神縹緲的望向了窗外。他剛才聽到莫少宇跟方晚寧的對話，看來是她換了電話號碼，怪不得他怎麼打都打不通......
宋雅微在他懷裡察覺出他的異樣，臉上神色逐漸變的陰沉起來。她的直覺告訴她，程炤似乎對方晚寧有著那麼一絲特彆的情意。不行，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要讓程炤儘快跟她辦理結婚手續。
......
莫少宇將車開了一段路之後，問後座的方晚寧。
“程炤又欺負你了？”
方晚寧苦笑了一下。
“他誤會我偷拿東西了。”
莫少宇從後視鏡看了看她，無奈的搖搖頭。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方晚寧這般狼狽的模樣了。程炤對她可能真的隻是單純的合作關係吧，莫少宇在心底歎了口氣，突然感慨世事多變。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宋雅微也不一樣了。”
方晚寧聞言笑了笑。
“人總是會變的。”
“你是在為他們開脫？”
“沒有。隻是感慨而已。我自己也這樣。”
“哦？那你以前什麼樣兒？”
方晚寧偏頭望向了窗外，沉默著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莫少宇也沒往心裡去，他把車開到了公司對麵裴越的住宅，將她安置好後。他再次拿出了那份聘請書。
“怎麼樣，在下麵簽個字就算作效了。”
方晚寧詫異的看著他。
“你認真的？”
莫少宇點點頭。
“對啊，就這麼簡單。我說作效就作效。”
方晚寧緩緩的伸手接過，取出畫冊裡的筆，猶豫了小會兒，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莫少宇拿起來看了看。
“嗯，字寫的還挺不錯。收拾一下跟我去上班吧。”
“現，現在？”
“對啊。我也是今天上任。去換身衣服吧，我等你。”
方晚寧看著一地的手提袋，她轉身問莫少宇。
“這麼多衣服，我穿哪套啊。”
“隨便選一套穿上就行。這可都是裴越親手給你搭配的，你隨便拿一套都好看的。”
於是方晚寧便拿了離她最近的那一套，進屋換上了。
莫少宇帶著她大搖大擺的走進公司，乘坐專用電梯直接找到了莫震雲的辦公室。
“爸，我要讓她當我助理。”
方晚寧怯怯的從他身後站出來。
“董事長好。我是方晚寧。”
莫震雲看清她臉的時候，驚訝的看向莫少宇。
“怎麼會是她？跟程炤商量過了嗎？”
“她跟程炤離婚了。”
莫震雲表情稍微有些詫異。他第一次見方晚寧的時候莫名就感覺他們可能會有這麼一天，沒想這一天來的竟然這麼快。好在他從不摻和年輕人的事情，既然少宇堅持要用她，那他也不會強行乾預。
“那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少宇也是剛上任，他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就拜托你多幫襯著點兒了。”
方晚寧受寵若驚的抬頭看向他，還沒想好感謝地說辭，莫震雲笑著朝倆人擺了擺手。
“去吧，工作去吧。”
莫少宇拉了方晚寧一下，方晚寧回過神來彎腰給他鞠了個躬禮貌的退了出去。
“這，這就完事兒了？莫，莫經理，我真的可以嗎......”
“要相信自己。”
“可是......” 方晚寧對自己極度的不自信，導致她此時站在莫少宇的辦公室裡手無足措的乾望著他。
“可是什麼可是。你我都是新手。我把我爸的助理叫來了一個，一會兒讓她帶帶你。熟悉了就好了。”
話剛說完，門口就來了個人，莫少宇起身喊了句嵐姐，然後便將方晚寧托付給她，讓她幫著帶一段時間。
恰好程炤近幾天出差，所以方晚寧也能踏實的跟著嵐姐熟悉手頭的各項工作。到了下午，方晚寧猶豫著走進了莫少羽的辦公室。
“莫總，我可能還是不能勝任這個職位。要不，要不你再找個合適的吧。我......”公司的各項業務實在是太過複雜，她感覺自己這方麵還是很吃力。
“先不說這個。”莫少宇笑著起身遞給她一本圖冊。
“來，看看這個。”
方晚寧伸手接過來低頭翻看了幾頁，驚訝道:“這是卡特拉瓦特輯！這很難買到的。”
“剛好，我這相關一係列都有。”
“真好啊。我上學那會兒做夢都想有這麼一套。”
“那就送給你了。”
“哦不不，我就看看。”
“確定不要？”
“嗯。不要。我先借著看幾天就還你。”
“好吧，隨便。哦對了，我給你的那些資料，有時間也多看看。”
“哦，好。”
就這麼一打岔，方晚寧又被他給支走了。
莫少宇轉身坐回了電腦旁，看著她出去的背影偷笑了下，又麵無表情地繼續查看著什麼。
......
此時正在遼遠出差的程炤，正跟中建鋼廠的孟海斌談論著未來的合作計劃。
“幸會幸會啊，上次在宴會上沒來得及跟你們莫董事長聊上幾句，沒想到這次倒又是跟你碰上了。”
程炤笑著把禮物往他麵前推了推。
“哪裡，孟董才是遼遠的一股強力支柱啊。能與您這邊合作，也是我們瀚海集團的榮幸。”
孟海斌不動聲色的用手背將禮物推開了一些。
“可是，就貴公司所需要的特鋼，我們本土的需求量也是很大的呀。您要知道，近幾年，不僅僅隻有海市在拓展新區。”
說罷，孟海斌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望著程炤笑而不語。
“嗬嗬，孟董真是高瞻遠矚。而且對市場的把控還是相當精準的。我們瀚海能給到的條件，我相信在遼遠也找不出第二個吧。據我了解，遼遠，也不僅僅隻有孟董這個鋼廠可產特鋼啊。”
“嘶......還真是。” 孟海斌皺眉看似沉思了會兒。片刻又笑道：“哎呀，那你看，這回你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也麻煩你回去的時候替我轉告一下你們莫董事長，合作，講求的是共贏。若是連百分之十的股都不舍得給，那我想，今後的合作恐怕還是有些困難。”
程炤把玩著手裡的半杯茶，然後又輕輕的放回了桌麵上。笑著說：“孟董提的要求，我回去必定會一一向我們董事長講述。可是，就我看來，遼遠跟海市相隔的還是有一段距離。若是真像孟董說的，新區所有的內裝都需要從您手下進購，這個恐怕對我們來似乎是得不償失。哦還有，您說的這百分之十的股，我一個小小的經理，哪兒有這麼大能耐向你單方麵的許諾。所以，孟董既然也沒想跟我們瀚海有合作的意向，那程某也就不在此叨擾您了。”
“哎，彆忘了把這個帶走。” 孟海斌把桌邊兒的一個禮盒往前推了推。
程炤轉身笑了下。
“這就當是我送給孟總的見麵禮吧。期待與您的下一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