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早會,便初步定下了茁城的建設方向。
季浮生去行刑場露了個麵,親自監視行刑,把梁王部下吃人的將領一齊活刮了以祭告死去的茁城百姓,和戰死的將士。
整個茁縣的百姓幾乎都出來圍觀了,看見那些吃孩子的畜生被千刀萬剮,嗚咽的哭聲圍繞著整個刑場經久不散。
更不用提,季浮生讓他們指認投降的暴民裡是否還有罪孽極為深重的,還毫不留情的把人殺了祭告他們被害死的親人。
四五十歲的老人、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還有寥寥幾個藏起來才逃過一劫的孩子,個個哭的眼睛通紅,高喊著“青天大老爺”。
幾日的功夫,季浮生就把茁縣的民心給刷爆了。
“窮,太窮了。”
自從季浮生入主了茁縣,基本就沒有一天好好歇息,每日也就睡不到兩個時辰來維持身體機能。
她的屬下也不遑多讓,男的女的都當成牛馬使。
嶽風帶著二十多個部曲,天天在城中巡邏維持治安,就這,還有想要渾水摸魚的富戶,想要趁亂弄一些奴仆。
一開始嶽風還能好好按部就班的走流程,罰一筆錢,半個月下去,他恨不得帶著人把這些富戶全砍了,家產全部充公!
乃乃的,不幫忙還淨添亂!
閆雲英忙著收編投降的暴民,每個人幾乎都要重新登記,她還需要進行練兵,熬到眼睛都布滿血絲。
段知宜初見的士人風度早已丟了個一乾二淨,她的任務最重,即要重新統計茁縣的戶籍登記。
戶籍登記這不是小事,不容她出差錯,而且僅僅茁縣城中就五千餘人,還沒算城外的百姓,她要登記到什麼時候!
要人!要人!要人!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忙了兩三天,段知宜的風度丟的一乾二淨,恨不得抓著季浮生的領子咆哮。
季浮生能怎麼辦?她也絕望啊。
之前安排在院子裡打掃衛生的女郎,識字的都被瓜分的一乾二淨了。
她隻能敷衍完這個敷衍那個,自己還要苦哈哈帶人丈量田地,在聽到金龍魚給她彙報雁兒帶著人已經離茁縣還有不到五十裡地的時候,尤其是她還帶著一群人回來的時候,她恨不得抱著雁兒親上幾口。
雁兒!她的雁兒!
能從兩眼一睜就是乾的處境裡逃離出來了,季浮生簡直喜極而泣,當即放下手頭的活計,換了身乾淨衣裳,等候在城外。
“公……主公!”
雁兒看見等候在城門口的季浮生,甩鞭飛奔而來,將帶來的將士直接甩在了身後。
她飛身下馬,單膝跪在地上行禮,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季浮生,眼眸含淚。
“主公,您瘦了!”
“行這麼大的禮做什麼,快起來。”季浮生直接上前把她摻起來,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你才是瘦了,這一路辛苦你了。”
章佗縱馬累死累活跟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君臣相得的情景。
一雙鳳眸微眯,眼神落在餘飛雁身旁的女子身上。
這就是大順的元華公主,他未來要效忠的主公嗎?
章佗手裡的折扇微開,翻身下馬,緊隨他前來的一千奉鸞軍同樣止住步伐,紛紛翻身下馬。
數千軍卒威風凜凜,皆是穿戴著上好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寒鐵凜凜,威風無比。
跟隨季浮生前來迎接同僚的屬下們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閆雲英慶幸,梁王的軍隊不是這樣令行禁止的精兵,否則他們絕對不可能拿下茁縣。
段知宜則是目光冷凝,死死的盯著這數千奉鸞軍,看向主公的目光分外複雜。
章佗麵帶微笑,看上去風輕雲淡,舉手投足都有著恰到好處的閒適。
周身皆列甲,唯有他一人著儒衫,衣襟袖口上鑲繡這騰雲祥紋,腰間隻掛了一枚墨玉,文雅隨意,卻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壓製。
一看就知道是掌管內務的好苗子!
季浮生看見這人的第一眼,腦子裡就蹦出來這麼一個念頭,她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不知這位郎君還如何稱呼?”
“在下章佗,曾在驚鴻將軍手下做謀士。”
章佗微笑,不留痕跡的探視著眼前的女子,就是她,能讓餘驚鴻如此桀驁不馴的女人甘願低頭?
季浮生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傲氣,不由微微一笑。
有本事的人,有點傲氣也是正常的。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問道,“那郎君可有表字?”
章佗麵帶微笑,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將軍與在下還沒熟到互稱表字的地步。”
簡而言之,雖然我人跟著過來了,但是效不效忠你是另一回事。
季浮生心裡嘖了一聲,不慌不忙壓低聲音,僅用她、章佗和雁兒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可彆這麼說,你既然曾給驚鴻打下手,那想必已經知道了我乃大順正統的身份,你不跟著我,那跟誰?”
是啊,那跟誰?
雁兒虎視眈眈,然後不善的看向章佗,仿佛他要是敢說離開就把他頭給擰下來。
章佗:“……”
好好好,被人強人所難的滋味他終於也嘗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合起扇子,拱手道,“在下章佗,字明禮,不知女士如何稱呼?”
“如今姓季,名浮生。”季浮生笑眯眯道,“先進城?”
有了台階可下,章佗點點頭,跟在她的身邊往城內走去,從城門口到縣城府,一路上走來暗自震驚。
不過半月之久,這茁城已經恢複了秩序?
不怪章佗覺得震驚,事實上梁王軍吃人的名聲其實早就已經傳遍了,但是這夥暴民一直在茁城附近流竄,此地偏僻,沒有多少利用價值,把人逼急了指不定魚死網破,不少諸侯將軍都無視了他的存在。
有人僅用千餘人便把茁城把這個地方打下來,還百姓一個安穩,難怪仁愛的名聲和能打的名聲能同時傳播。
如今看著恢複了秩序的茁城,他對未來主公的治理手段也更加好奇了。
一路風塵仆仆,季浮生自然要為這一行人接風洗塵,忍痛開了縣府收繳來的私庫,她迫不及待地詢問封地的狀況。
隻剩下她與雁兒兩個人,雁兒便用了尊稱,“公主,姐姐沒有等你吩咐就已經招兵買馬了,屬下這次帶過來的一千奉鸞軍,就是公主你以前吩咐辦的育嬰堂出來的小姑娘們,姐姐沒有聽您吩咐私自養女子軍……”
“還請公主恕罪。”
說到後麵,雁兒又要下跪請罪。
餘驚鴻和餘飛雁兩姐妹在沈聽琬身邊長大,對她忠心耿耿,季浮生早就知道,她倆已經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一套忠君的思想給醃入味了。
她也沒想過改變,畢竟,對她而言,這樣的屬下用得更為順手。
季浮生把她拉起來,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是驚鴻給你出的主意吧?她做的的確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先彆說話。”
季浮生打斷了想要說什麼的雁兒,道,“不過不經我同意養私兵這事,的確是有罪,你們姐妹可將功贖罪。”
“公主!”雁兒淚眼汪汪,季浮生揉了揉她的頭發,讓她去沐浴休息一番。
雁兒還在屋裡,段知宜便過來了,兩個人見了禮,雁兒推門而出,隻留下了季浮生和段知宜兩個人。
季浮生給她指了個凳子,段知宜謝過後沒有就坐,而是看向季浮生,語氣嚴肅,“主公,今日這列士卒,身份不一般。”
季浮生沒有答話,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身前,“還有彆的事嗎?”
段知宜抿了抿唇,一時間沒有回答。
“如果不在掌控之中,屬下建議儘早鏟除,比如今日的章佗,便留不得。”
她低低的說道,語氣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層憂慮。
雖然是謀士之才,但還是個未曾打磨好的璞玉。
季浮生這樣想,微微一笑,“放心,這些都是我囊中之物。”她話鋒一轉,而後又道,“雖說君子不在背後論人是非,但是,知宜,你覺得章佗是個怎樣的人物?”
望向她的那雙眼睛鋒利又明亮,段知宜仔細思考了一下,道,“今日那列士卒看向他的時候,幾乎都帶著佩服的目光,說明他有才乾;見主公脊梁直而不屈,說明他很傲。見到城中百姓安寧,他麵色有異,此後語氣緩和,看得出他對百姓心有憐惜。”
說完,她慚愧的低下了頭,覺得自己才觀察出這麼點。
“你說的不錯。不過,你忽略了幾點。同樣趕路,他人身穿甲胄,唯有他一人白衣,且整潔無比;見到我後即使打量也禮數周全;打扮肖似世家子弟,但掌中有繭。前者,說明他對我是抱有效力的心思的。後者,說明他是個出身寒門。”
“章佗此人,欲尋明主,共謀大業。”
季浮生輕飄飄道,這也是為什麼她不會覺得章佗會走的原因。
論天下明主,她自認為名列前茅!
段知宜若有所思,緩緩行了一禮,表示自己受教,順手被季浮生塞了一本培養謀士的《太白陰經》回去。
*
晚上接風洗塵,果不其然,章佗再也沒說過要走的話。
她親自往這一千奉鸞軍裡走了一遭,知曉她身份的幾乎感激涕零,沒怎麼費工夫便把軍心收買的一乾二淨。
然後把練兵等事宜交給了閆雲英負責,城中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章佗是個相當能乾的卷王,一個人可以當成三個人用,在他這個熟悉管理的人的幫助下,一行人受益匪淺,乾活乾的都比原來快。
終於在入冬以前,整個茁縣被建設的煥然一新,整個城市欣欣向榮。被梁王軍禍害的地盤,也逐漸落入了季浮生的掌控。
季浮生“義薄雲天”的名聲,也徹底傳進了賢和軍莫蒼天的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