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1)

對於嶽風的指責,段知宜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安靜的坐在地上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渾身透露著一種死寂感。

可她自己清楚為什麼會提出這種建議。

整個茁縣城中的百姓,滿打滿算加起來不足五千之數,而劉贄的手下,有著足足五千吃人的惡鬼!

她既然已經走反了路,那就代表著老天不願讓她回頭。

“如果他們突發疫病,死的人會更多的。”

就在段知宜幾乎快要陷入瘋魔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道聲音,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猛地抬起猩紅的眼睛,在聽清楚季浮生的話後,不由捏了捏拳頭,“你是怕他們會出城禍害其它的城嗎?我考慮過了,可以圍城困死他們!”

“可是城中那些已經糟了難的百姓也會死,他們不該為了畜生陪葬。”季浮生的聲音極為平靜,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樣做,和劉贄之流沒有區彆。”

聽到這話,段知宜那雙無光的眼睛亮了一瞬,顧不上計較季浮生揉她的腦袋,直勾勾的盯著她,聲音都帶著一股急切,“將軍,你是破局之計嗎?”

破局之計沒有,缺德點子倒是有一個。

季浮生自然不能這麼回答,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讓她吃點乾糧喝點水休息一下。

她那雙熬到發紅的眼睛,強撐站著的腿,都在告訴她,段知宜需要休息。

她沒有反抗,乖順的坐了下來,甚至連手裡的餅都沒有吃完,便靠著樹睡了過去,手裡緊緊的抓著一把匕首。

季浮生沉沉的思考著她這個缺德點子的可行性。

其實這也是段知宜給她提供的思路。

護城河連接著城內的水,說明城內城外的河是相通的,帶上一小隊略通水性的部曲,加上有金龍魚可以稱為bug的存在,完全能潛入城中。

段知宜的提議是傳播瘟疫,季浮生當然不會采用這個方法,但是完全可以換一個思路想。

她如果潛入城中,試著大晚上的把將軍啥的給暗殺一下,應該能做到。

她這次出來,身上還帶有幾包硫磺,趁機放把火其實也不是沒可能。

如此一來,城中必然會生亂。

城中一生亂,在安排人趁機引導尚且活著的百姓搶了城中的軍械,即可甕中捉鱉。

季浮生一點點的梳理著思路,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就是她的人馬太少,被反攻的可能性極大。

“小魚,出來幫我做個事。”季浮生把天天在她腦海裡摸魚的金龍魚喊出來,下達了一個任務,“去摸一摸茁城的底,找找適合打遊擊的地方。”

金龍魚內心無比激動,終於又有它的用武之地了嗎?

天知道自從這個世界少主準備爭霸以後,就沒啥時間和它聊天,它激動的應了聲是,魚尾一擺,唰得一下消失在了季浮生眼前,

季浮生,“……”

其實她還沒有說完,還想讓它看一下雁兒彙報一下她如今的情況呢。

被季浮生擔憂的雁兒,此時還在趕來會合的路上。

一匹黑馬一騎絕塵,身後是數百身著銀色盔甲、全副武裝的精兵,颯遝飛奔而來。

*

夜間,茁城,縣令府的外院裡,燈火通明。

自封梁王的劉贄,正在縣令府邸裡與下屬開慶功宴,長長的桌子拚湊在一起延申到院子兩端,擺滿了酒和肉食,觀看著美人歌舞。

在院子的最中央,架起了一口兩米長的大鍋,鍋底火焰燃燒的正旺,煮開的水汽氤氳在天空,彌漫著一股肉香,七八個三四歲的小孩被綁住雙手雙腳堆在地上,看向那口鍋的眼神瑟瑟發抖。

梁王劉贄坐在最高處,懷中摟著一名身無寸縷的窈窕女子,供他取樂;院子裡的大多數“將軍”也有各式各樣的女子相伴,糜爛的氣息和肉香混合夾雜,就連院外,都能聽到男人放肆粗獷的笑聲,和女人痛苦可憐的哀求。

“兩天了,跑了的小美人還沒找到?”

梁王赤著膀子,露出健碩的上身,一隻手揉捏著懷中的美人,在她的籍富商留下嶄新的紅色印子,轉頭向身邊的人問道。

被問的“將軍”忙不第的把懷裡的美人推到地上,張了張嘴,有些發苦,“王爺,那小美人是真能跑,我們的人快把城裡翻遍了,也沒找到,興許是死在哪裡了。”

提起小美人,梁王舔了舔泛著油光的嘴唇,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閉嘴了,把懷裡的美人按在身下,不無可惜的想著,真是可惜了。

段符那老不死的,有一說一,數他的大女兒最漂亮,夠辣也夠有滋味。

梁王其實原本就是茁縣外的一名山野村夫,靠著打獵為生,後來有日酒醉,色膽包天,摸黑去了村頭寡婦母女那裡,趁夜把母女兩個全部糟蹋了,由於母女倆反抗的太激烈,他就失手殺了人。

怕吃官司,梁王直接逃進了山裡,落草為寇,盤踞山頭乾著打家劫舍的勾當,等到天下大亂,揭竿而起,收留了不少流民,他也搖身一變,自封梁王。

如今他住著曾經壓根不敢想的屋子,吃著曾經見都沒見過的食物,還能睡各種各樣的美人,彆提有多瀟灑。

梁王為自己沒有得到的小美人哀歎一句,轉身就拋到了腦後,舉起手裡的酒杯,大聲道。

“兄弟們,跟著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爽不爽!”

“爽!”

“爽!”

“爽!”

所有人都站起來,衝著梁王舉起酒杯,這更讓梁王飄飄然,目光落在那群快要嚇暈過去的小孩身上,大手一揮,“天上龍肉,地上人肉!小孩肉吃了長生不老,把他們下鍋!”

四五個梁王軍的人快步走出來,一手拎著一個。

鍋中的清水咕嘟咕嘟泛著氣泡,隔著一米都能感受到熱氣撲麵而來。

“娘……我要娘……”

“爹娘,我不想死……”

“嗚嗚嗚……”

三四歲大的小孩子使勁兒撲棱著,被綁著的他們哪怕扭成麻花,也完全反抗不了!

隻能瞪大那雙黑白色的眼睛,看著自己被放入鍋中,隻會張著嘴,嗷嗷嚎叫。

“啊……嗚……啊……”

聲音從一開始的嚎叫,變得漸漸破碎,像是被人狠狠的撕扯,漸漸的沒了聲息。

坐在桌子上的人,卻連懷裡的女人都忘記了,一個個瞪著眼,直勾勾的往鍋中看那些白花花的肉,眼裡散發著詭異的光。

“我要活刮了這群畜生!”

季浮生溜進縣令府的時候,還是晚了幾步。

鍋裡的孩子,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鍋肉,梁王正從高台上下來,親自將這些肉分食給院子裡的人。

季浮生死死的握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裡也感覺不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被分屍的肉,胃裡翻了又滾,隻湧上來一堆酸水。

金龍魚也沒想到自家少主竟然會直接看見這樣的事情,雖然少主嚴格來講是龍,但是少主骨子裡依舊認同自己人的身份,那這和看到彆人分食自己的同類有什麼區彆?

凡是妖類,看見彆人同伴的屍體都是向來無法容忍!

更何況少主還如此難受!

頓時,金龍魚心裡的殺意蹭蹭上漲,望向這群人類的目光,和看死人無異。

它決定了!

哪怕拚著這個世界被天道劈死的風險,這群吃人肉的畜生它也會弄死他們!

季浮生當然不知道金龍魚做了什麼決定,她隻是沉默的看了幾眼,然後轉身離開。

夜晚的茁城死氣沉沉,幾乎沒有幾家還有著光亮,都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托金龍魚的福,季浮生一路上沒遇到幾個巡邏的士兵,和等著她的一小隊人馬會和後,先往軍營所在的地方殺去。

季浮生自從會合後就變得極其安靜,旁人也不好多問,一路沉默的跟著她。

哪怕一個敵人也沒遇見,輕輕鬆鬆就找到了要找的地方,也沒人第一個說話發問。

一行人趴在隱蔽的地方等待著時機,也就一會兒的功夫,伴隨著說話聲,兩道提著燈的身影便往這邊走了過來。

“一天天的啥時候是個頭,人家在前頭喝酒吃肉,咱就隻能在這裡大半夜的喂蚊子。”

“再忍忍,等換班就行了,到時候找個婆娘快活快活。”

“嘿嘿,有一個胸特彆大的,摸起來……”

兩個男人來回晃蕩著巡邏,嘴裡說著不乾不淨的臟話,還沒等一個人說完,季浮生便拿出莫公子遺留下來的機弩,一人一箭解決的輕輕鬆鬆。

刹那間,幾個人衝上去,悄無聲息的接住了將要倒地的屍體,迅速摸完了屍,拉到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

“身形差不多的,換衣服裝成巡邏的樣子混進去,順彆忘了任務把硫磺撒下去。”

季浮生這次帶出來的都是機靈的人,自然不用她多囑咐,紛紛立刻行動。

又故技重施了幾次,所有人都混進了軍營。

“季將軍,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主動要求跟著來的段知宜,已經得知了季浮生的姓氏,壓著聲音問道。

季浮生瞥了她一眼,好不容易把慘絕人寰的場景壓進腦子深處,被她一提又湧了上來。

她沉沉的看了一眼段知宜——段知宜覺得她的眼神真的莫名其妙,那裡麵竟然四同情?

能不同情嗎?

季浮生沒回答她的問題,麵無表情地想,怪不得段知宜在劇情裡表現得那麼瘋,十八般刑具玩得樣樣精通。

但凡是個正常人,真實的看見“人吃人”這樣的場景,都會瘋一點!

軍營前麵的場地正是火把連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城中的女人被抓來隨意玩弄。

季浮生和段知宜悄無聲息的溜進場地,借著重重屋影掩飾住身影。

段知宜眼底一片陰冷,是遮不住的重重陰霾,聲音極其輕柔。

“季將軍,我這裡,還有上好的鶴頂紅、烏頭汁、砒霜、蒙汗藥,你說,下到他們的酒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