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 隻是沒想到,才十歲的自己,就已……(1 / 1)

與你深淵為伴 酒行酒止 3885 字 10個月前

“接下來將要頒發的是,TKO國際藝術家大獎,獲獎者是——”

此時的台下一片寂靜,等待著主持人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觀眾們的雙手蠢蠢欲動,好似獲獎者是誰根本無關緊要,無論是誰,他們要做的隻有發出雷動的掌聲而已。

“來自臨北市的藝術家楚萬河先生和他的獲獎作品《沉眠》!”

掌聲如意料一般洶湧而來,越過千山萬嶺,仿似無上的榮耀,落在楚萬河的身上,此刻,以及從此以後,他都會是藝術界無可逾越的存在。

楚萬河迎著無數記者的閃光燈站上領獎台,沉溺在掌聲和榮譽中,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以及對於名譽難以掩飾的野心。

現場拍攝的鏡頭逐漸向畫作推進,給予這幅偉大的作品特寫,轟轟烈烈的掌聲伴隨著主持人的解說:

“楚先生這次的獲獎作品屬實讓人眼前一亮,以印象派的畫風呈現出了一個正在熟睡中的女人,女人安詳地躺在床上,嘴角微揚,點睛之筆就是女人眼角的那一滴淚,不禁讓人聯想畫中的女子究竟做了一個怎麼樣的夢,房間的床頭櫃上擺了一張照片,模糊可見三個人,應該是一張全家福,畫中的她,一定有個幸福的家庭,才會在美妙的夢中沉眠......”

此時台下站著一個小男孩,他麵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隻是緊緊盯著畫中的女人,不曾離開片刻。不一會兒,男孩的眼神挪到了楚萬河身上,眼神逐漸變得陰冷,卻驟然消失,覆上了一層暖意的掩飾,這個時候主持人突然提到了他。

“聽說這次楚先生的兒子也出席了此次的頒獎禮,讓我們熱烈歡迎楚沉小朋友的到來。”

楚沉被掌聲推上了頒獎台,他淺淺微笑。

“請問小朋友,這次父親拿下這麼大的獎項,你有什麼想跟父親說的嗎?”

楚沉身穿一套白色的小碼童裝西服,溫和的笑容掛在臉上如和煦春風,保持著最優雅的姿態。

“我覺得我的父親特彆棒,他永遠是我心中最偉大的藝術家。”

楚萬河聽到兒子說這樣的話,不禁特彆感動,卻不可見地收斂了笑容裡的真心。

主持人繼續提問:“那請問小朋友,以後有沒有想往藝術方麵發展的打算,成為像父親一樣偉大的藝術家。”

“隻恐怕我天賦不及父親。”

主持人和台下的觀眾都震驚於一個十歲的小男孩能夠說出如體麵不失禮數的話,卻又精準避開了主持人原本想問的話。

頒獎典禮結束,楚沉回到房間休息,不一會兒楚萬河便進來了。

“小沉,今天表現得特彆棒。”楚萬河拍了拍小楚沉的肩膀。

楚沉沒說話,隻是以微笑回應父親。

“小沉,如果你有學習藝術的打算,爸爸可以給你提供最好的資源,你隨時可以出國學習。”

“爸爸,我想學醫。”

楚萬河歎了口氣:“爸爸不會勉強你,隻是你知道的,你學醫,爸爸不能給你提供任何幫助,隻靠你自己走,這條路會很不容易。”

楚沉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

楚萬河點點頭,沒在回應:“好了小沉,收拾收拾東西,明早的飛機回臨北。”

回到臨北市,楚沉也差不多到了快開學的時間。

“小沉,爸爸跟你舅舅打過招呼了,也給你請了住家阿姨照顧你,給你留一個司機,平常送你上下學,你想去哪兒也都方便,你一個人在臨北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給舅舅打電話,如果舅舅也解決不了,你再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會立馬飛回來,真的很抱歉小沉,隻是國外的藝術研究院著急讓爸爸過去,也沒說要多久才能回來,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萬事小心,凡事安全第一知道嗎?”

楚萬河叮囑了一大堆,好像對自己的兒子很不放心的樣子,卻沒看楚沉一眼,隻是低著頭看手機。

楚沉依舊隻是點了點頭笑了笑。

楚萬河拿起行李,徑直出了家門,知道走也沒有抬頭看一眼楚沉。

無所謂,楚沉從不在他的身上放任何期待。自小楚萬河隻是偶爾出現扮演一下慈父的角色叮嚀幾句,從不曾真正在這個兒子身上花心力。他隻在乎他的藝術,仿似入了魔一般。

楚萬河前腳離開家,後腳舟楠就進來了。

舟楠回頭看了一眼。

“小沉,不是我說,你這個爹真是混賬,丟你個十歲大的娃娃一個人在家,轉頭自己出了國,真是畜生不如!”

楚沉眉眼彎彎笑了出來:“好了舅舅,喝水,家裡沒茶,將就一下吧。”

舟楠怒灌了大半杯水。

“你一個人真的行嗎,不行你收拾東西去舅舅家住。”

“不用啦,爸爸不是給我請了阿姨嗎,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就不給你和舅媽添麻煩了。”

舟楠聽到這話也是嗓子一堵。

“有什麼事,第一時間給舅舅打電話知道嗎?”

楚沉打開冰箱望了望:“舅舅,阿姨明天才來,今天家裡也沒什麼菜,我給你下麵吧。”

舟楠心頭一酸:“開什麼玩笑,跟著舅舅哪用你個小屁孩下廚,走,舅舅帶你去外麵搓一頓。”

晚上楚沉回了家,拿出睡衣洗了個澡,然後將臟衣服丟進了洗衣機,收拾了一下房間,放出掃地機器人,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想著洗衣機還要很久,就拿出了一本書開始看。時間在一頁一頁的文字中溜走。

“滴——”是洗衣機結束運作的聲音。

楚沉從書籍中回過神,起身去晾衣服。做完這一切,楚沉瞬間像失了神一般,站在原地,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感。一股力量將他推至母親的房間,在母親常睡的左側躺下,身體蜷縮成一團,雙臂環抱著自己,不知是不是天氣漸涼,楚沉躺在床上微微顫抖。

記憶逐漸掀起波浪,翻湧至兩個月前。

楚沉沉浸於開始放假的喜悅,卻不想等了許久,同學都走完了,媽媽也沒來接自己,就差班主任給家長打電話了。

“楚沉同學,需要老師給你家長打個電話嗎?還是老師把你送回去?”楚沉的班主任徐老師向來是最溫和的,所有學生都很喜歡她。

“不用麻煩了徐老師,我認識路我可以自己回去。”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了讓爸爸媽媽跟老師說一聲,知道你平安到家了就好。”

楚沉點點頭,沒有辦法,他生性不喜歡給彆人添麻煩,他隻好自己往家走。

進了小區,便聽進出的人議論不斷,雜碎的聲音充斥著楚沉的耳朵。

“聽說了嗎?11棟-A那戶人家,家裡死了人!”

“啊?怎麼搞的?”

“不清楚,好像是自殺,已經送去驗屍了。”

“天呐,當時買這裡房子就是聽說安保好,怎麼還出這種事,真是晦氣。”

11-A,楚沉心下一沉,撒腿就開始往家跑。

推開家門,隻見父親頹坐在沙發上,楚沉跑進家,推開了每個房間的門,想要尋找母親的身影,卻是空無一人。

眼淚逐漸浸滿楚沉的眼眶,在喊出媽媽的那一刻不受控的溢出來。

“爸爸,媽媽呢?”

楚萬河抬頭,麵色凝重,一把將楚沉拉進自己的懷裡,緊緊抱著他。

“小沉,沒事,還有爸爸呢。”

楚沉搖著頭,怎麼也不肯相信母親會自殺,媽媽答應過我,等期末考完,要是考得不錯,媽媽就帶自己去長白山旅遊,媽媽怎麼會自殺呢?

眼淚隨著楚沉的晃動在小小的臉上留下亂七八糟的痕跡。他的身子仿似不受控的發軟,若不是楚萬河的雙臂支撐,恐怕早已跪倒在地上。

楚萬河也感覺到懷中的孩子仿佛卸了力般往下墜,隻是更用力地將他抱緊,他知道,這對一個才十歲的孩子來說,正是懵懵懂懂卻不知如何應對的事。

楚沉哭了許久,直至昏睡過去。

再次見到母親,她蜷居在那一個小壇子裡,被楚沉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楚沉的嘴唇不停上下碰著,卻沒發出任何一絲聲音,而那一個小壇子,卻再沒給他任何回應。

從小到大,楚沉很黏媽媽,時常賴在舟寧懷裡,怎麼甩也甩不掉,親戚朋友都笑他,不像個男子漢,跟女孩子家家一樣離不開媽媽。隻是沒想到,才十歲的自己,就已經能夠承擔起母親的重量,原來她那麼輕,那麼輕。

母親的葬禮上,楚萬河說著話,感謝著前來參加葬禮的人,緬懷著舟寧,所有人都在感慨,楚萬河真是一個好丈夫。

隻有楚沉,他沒有在這個父親流著淚的眼裡看到任何一絲難過。

他不知道為什麼,更不明白那麼愛自己也愛他的母親去世了,自己的父親卻要裝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他有沒有真心為母親的離開感到一絲不舍,直到葬禮結束後,他在父親的房間裡看到了一幅畫,畫中熟睡的女人,是歐洲畫作中女人的模樣,可直覺告訴楚沉,那就是媽媽。

楚沉呆站在畫前很久,直到楚萬河發現他看到了這幅畫,將他帶走。

楚沉真的意識到什麼,是在楚萬河靠那幅畫拿下TKO國際藝術家大獎,隻是他還太小,他不能確定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沉在媽媽曾經睡過的地方沉沉睡去,眼角如畫中的女子一樣,留下了一滴眼淚。小楚沉的夢裡,一定會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