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每個人都很快投入到了工作狀態。

江澈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終於不再渾渾噩噩。

許無邊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床氣很正常，吃頓飯就好了。以後工作可不敢把情緒帶到工作裡，容易挨罵。"

她動作很輕，指尖收回時不小心碰到了江澈的耳朵。

江澈渾身一顫，嗯了一聲，仿佛突然多雲轉晴，仰著臉化妝去了。

淩靈化妝是真的很快，對每個人都胸有成竹，下筆毫不猶豫。

她畫的妝不算複原，但也不是網紅妝，更像是選了適合每個人五官和氣質的妝容，更上鏡些。

林曉涵英氣瀟灑，宋倩俏皮可愛，章宇嚴肅莊重，而江澈……

用許無邊的話說，那就是一副在古代很容易被皇帝看上的文弱書生樣子。

白月光的典型案例。

化著妝，淩靈嘴也不帶閒。

她一邊畫一邊聊，聊到加上了林曉涵的微信，探討複原妝造；聊到了某些劇組的驚天八卦，行程安排不做人；聊到了許無邊的情史……

"她啊……我記得前段時間跟我說平台方那邊有人追她，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淩靈給宋倩化著妝，喋喋不休："說實話，我感覺那男的條件還不錯呢，也算是高管了吧，有房有車有地位……"

"說什麼呢？"許無邊從衛生間出來，抽了張紙擦乾手上的水。

淩靈使了個眼色，宋倩心領神會，立刻改口。

"沒說什麼，淩靈姐跟我們聊洛城的房價呢。"

許無邊信以為真，說："哦，那確實。她剛買了套房，估計沒少研究。"

四個人隻剩宋倩沒畫完，其他三個坐在沙發座裡看手機。

許無邊閒的沒事乾，打算看看他們的拍攝計劃跟腳本。

她朝沙發走過去，見林曉涵坐的最近，便問她要拍攝腳本。

林曉涵低頭從手機裡找，她的眼神便落在她旁邊的江澈身上。

此時的江澈已經完妝，身上原本就有的那種古韻更為明顯，連坐姿都正襟危坐許多。

他拿著手機，但眼神卻沒落在上麵。手機因為長時間沒動已經黑屏，映照出一副發呆的麵孔。

許無邊忍不住打趣：“你聽她們聊房價聽得這麼認真？準備在洛城買房啊。”

江澈抬眼看她，頂著淩靈投來的目光，眼神中莫名有幾分心虛。

他磕絆回道：“嗯……環境挺好的，就了解了解。”

許無邊還想再跟他聊兩句，林曉涵找到了文件，說：“許姐，文件怎麼發給你？”

許無邊才想起來，自己隻加了江澈的微信。於是掏出手機，讓林曉涵掃自己。

“不用，”江澈突然出聲打斷：“我這也有，我發就行。”

許無邊站直身子，也沒多想。

“那也行，你發我吧。”

“……”林曉涵手一頓，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走到鏡子旁邊看淩靈化妝去了。

許無邊順勢坐下，以舒適的姿態窩在沙發裡。

她身邊，本就坐得筆直的江澈，坐得更直了。

***

四人全妝畫完，做好發型搭配，也不過九點前後。巷子裡的店家剛剛開始營業，緩慢地熱鬨起來。

江澈幾人收拾東西，準備往九州池去。

那也是洛城最近建起來的複原建築，在網上查攻略時鋪天蓋地都是那裡的照片，建築宏大草木優美。於是他們就跟攝影師定下場地，在那裡見麵。

許無邊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店麵後的屋子裡拿自己的相機包和平板。

江澈突然叫住了她。

“車到了，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江澈問。

此時門外太陽升起，灼灼掛在上空，暖橘色的光從他背後映來。

少年人頭戴烏紗身穿袍服，身姿挺拔。在光的映照下，寬肩長腿的身形也比平時更為突出。

摘下口罩後的麵容清俊溫柔，眼睛中又帶著幾分特有的清透靈動。

許無邊抬頭看他，愣了一下。

隨後，她回神道：“你們先去，我一會兒自己騎摩托過去。”

江澈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但憋了回去。

宋倩笑著招手，同許無邊說一會兒見。

風鈴響動，四個人先一步離開。

沒過一會兒，許無邊挎著背包走出來，從沙發上拎起頭盔往頭上扣。

將化妝箱收好，倚在化妝台邊的淩靈攔住她，眼底滿是打趣。

“你乾嘛去？”

許無邊扣好頭盔，莫名其妙：“去看看他們拍攝啊，怎麼了？”

“還怎麼了，問題大了。”淩靈嘖嘖端詳許無邊：“我們許導什麼時候對彆人這麼上心過？不是除了自己的作品，其他都不放在心上嗎？”

她走近兩步，雙手攀住許無邊的一邊臂膀，貼在她耳邊說悄悄話。

“你不會真看上那個叫江澈的了吧……換口味了，喜歡青春男大？”

說著，她還用手指點在許無邊心口，戳了戳。

“什麼跟什麼啊，”許無邊被逗笑，扒拉開她的手：“我是為了去找靈感寫劇本，跟他有什麼關係。”

淩靈梗著脖子，滿臉不信任。

“我可不覺得，你對他不一般，他對你也不一般……”淩靈哼哼道。

“他一剛上大學不久的小孩，我怎麼可能……”許無邊解釋了一半，突然想起方才江澈在日光映照下的身影，收了聲。

這時她才意識到，江澈是大學生不是中學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許無邊沒了解釋的心思，乾脆轉換話題。

她晃了晃手中的車鑰匙，歪頭：“送你回家，走不走？”

淩靈聽了一半沒了下文，氣得跺腳，恨聲：“走走走！”

她抱起化妝箱，小聲嘟囔：“總感覺再不坐你的車，你的車就沒我的位置了。 ”

***

許無邊騎著摩托到九州池時，已經是正午時分。

夏天的烈日高懸空中，平等地炙烤著地麵上的一切生物。雖然沒到打蛋能熟的程度，卻也算得上燙腳。

許無邊將摩托停在樹蔭下，取下背包上掛著的遮陽帽，全副武裝。

她不想曬傷，也不想一會兒出來騎車的時候被燙得嗷嗷叫。

正午的九州池也算不上人少，正值暑期，許多遊客不畏暴曬，撐著傘遊覽，其中很多甚至也穿著漢服。

見狀，許無邊心裡有幾分猜測，進景區前先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兜冰水拎在手裡。

走進景區後，她繞著園子逛了一圈，找了半天才終於在主建築的腳底下找到了蹲成一排種蘑菇的四個人。

景區裡的綠化是前些年建成時新種下的，沒有大樹，整片景區都暴露在陽光下。

折騰了兩個小時，他們四個看起來都蔫蔫的。

衣服上有些許汗濕的痕跡，臉倒是乾乾淨淨。每個人都拿著小風扇對著臉吹，看起來對妝發極為愛惜。

“怎麼隻有你們在，攝影師呢？”許無邊走到跟前，出聲詢問。

這一問，原本低著頭的四個人都抬起頭來。

她眼尖的發現，宋倩的眼睛通紅，像是強忍著不哭。

“這是怎麼了……”許無邊一怔：“被攝影師放鴿子了？”

她連忙給宋倩遞了瓶水，小姑娘接了水卻沒敢喝，怕一喝水繃不住哭了，妝就毀了。

“沒有，但有點矛盾，鬨掰了。”一向沉靜的林曉涵臉色也不太好看：“我們本來是覺得這裡跟我們想拍的不太一樣，商量著換地方。攝影師不肯，要加錢，澈兒說要看樣片才能商量加錢的事，結果就發現他貨不對板，拍的東西根本不能看。”

說著，她歎了口氣：“倩倩跟他吵，最後就是尾款不結，但片子也不給了。”

許無邊想到他們的拍攝可能會不太順利，卻沒想到還能碰上這種極品。

看著幾個活力滿滿的學生變成這副樣子，她心裡也有點不忍，想到了自己剛畢業四處碰壁的樣子，手指蜷了蜷，煙癮有點犯了。

“那你們現在什麼打算？”許無邊給林曉涵和章宇也遞了水，往江澈那邊挪了兩步。

四個人沒人說話，宋倩看起來更像要哭了，林曉涵湊近低聲說話，應該是在安慰。

許無邊用冰水的瓶子戳了戳江澈的肩膀，江澈低著頭，搖了搖。

“沒想好……”

語氣中全然是低落。

許無邊挑眉，用瓶蓋那一邊抵住了江澈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來。

“這點小事算得上什麼，就這麼放棄了？不是商單嗎，拍不出來不會違約？”許無邊問。

江澈臉色不好，一張帥臉有些陰沉。

“我們剛才查了很多攝影師，但基本上都要提前預約。實在不行……我們準備去租機器，自己來拍，至少把片子完成。”江澈悶悶說道：“沒放棄，就是有點難受。”

許無邊看過他們的拍攝計劃，也從他們聊天的字裡行間中知道，他們為了這次拍攝下了多大功夫。

這種做了萬全準備卻最後一拳打到棉花上，被迫放棄的痛苦，她比誰都清楚。

“行了，有什麼可難受的。”許無邊一拋，將冰涼的瓶子丟進江澈懷裡：“我來想辦法就是了。”

噌的一下，蹲著的四個人從蘑菇變成向日葵，集體望著許無邊的臉。

宋倩還有點鼻音，支支吾吾問道：“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們也給不了你什麼報酬……”

許無邊哼笑一聲，手癢地從下往上捏住了江澈的臉。

“那就拿你們江同學來當報酬吧。”

怕把妝弄花，許無邊捏的很輕。細長的手指冰涼卻不帶水漬，軟軟貼上麵頰又一撫而過，好像勾弄貓咪的下巴一樣。

江澈心中陡然一突，而後變成了突突突突。

江澈：“我不……”

一句賣藝不賣身哽在喉頭，宋倩帶著微弱哭腔的笑叫衝進耳膜。

“成交！謝謝姐姐！”

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