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學校的起床鈴還沒響，羅絡就悄悄起床了。
顧小影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安穩，聽到下鋪悉悉索索就探頭看了一眼。
羅絡生怕自己再吵醒了彆人，輕聲細語道：“小影，我把你吵醒了嗎？”
顧小影搖頭：“沒有沒有，我醒了有一會兒了。”
“哦。小影，你去食堂嗎？”
“嗯？”
顧小影沒聽清。
羅絡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去食堂嗎？我等下去吃早飯，一起嗎？”
顧小影想著蘇羽寒昨天晚上就提前搬出去了，現在也正好有點餓了，答道：“好啊。”
“那我們等下快點。”
“好。”
沒過多久起床鈴響了。聒噪的聲音準時闖進每個人的耳朵，攪得大家原本就混亂的腦子更糊了。
經過了一整年的“洗禮”，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隻不過被吵醒後的起床氣一點也沒少，哀怨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按照學校的臨時規定，大家今天早上按時趕到教室整理桌椅、分配衛生就行，不用上課，所以不吃早餐的同學可以選擇繼續睡一刻鐘，隻是起床鈴洪亮的聲音讓所有人都無法繼續未完成的好夢。
羅絡和顧小影到食堂的時候發現食堂人還是挺多的。
羅絡打量著四周的隊伍：“小影，你吃什麼？”
“我去買米粉，你呢？”
“我去看看炒粉還有沒有。最左邊靠牆那個桌子，我們買好了就去那兒坐。”
“好。”
今天買米粉的人不多，顧小影沒幾分鐘就買到了。顧小影坐在約好的地方邊吃邊等羅絡。
“小顧。”
顧小影一抬頭，發現陳昭言坐在對麵。
“聽老楊他們說，你有話想跟我說？”
“啊？”顧小影愣了一下，昨天晚上不是讓他們幫忙說聲謝謝嗎，他們理解錯了嗎，還是自己一晃神沒說清楚？
陳昭言看顧小影頭腦風暴的樣子，無奈道：“不逗你了，謝謝這話就不用說了，請我喝奶茶吧。”
“啊？”顧小影還是沒反應過來，緩了緩才意識到陳昭言說的是昨天的事，“那個……昨天……謝謝了。”
“都說了不用謝，我們是朋友。而且……不管怎麼說，那件事都跟我有關係。”陳昭言頓了頓，“小影，有事情彆光自己扛，不知道怎麼解決就去找肖佳銘，也可以找、找我。或許以前你朋友不多，有些事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也不想麻煩彆人，但是現在，你有選擇，我、肖佳銘、楊子揚、方傑，你都可以找，我們都會幫你。”
陳昭言說完沒有停頓，端起麵碗打算走：“待會兒放學等我一起吧，我請你喝奶茶。”
顧小影這次沒有糾結猶豫：“好。”
陳昭言猛地回頭，懷疑自己聽錯了：“啊？”
“我等你。今天你請我，然後算我欠你兩頓。”
陳昭言這下才真正放下心來。
其實他來找顧小影說這件事有賭的成分。他沒有多大信心顧小影會聽進去他的話，但是他隻有這麼做才有可能消除這件事對他們之間的負麵影響。
肖佳銘說過，當顧小影想結束一段關係的時候，她會在對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開始遠離、逃避，等對方發現，顧小影早就跑了很遠了。
萬一他賭輸了，顧小影沒有把他當作可以完全交心的朋友，他們之間的關係可能就這樣畫上句號。
還好，他在顧小影心中的位置比自己想象得更重要。
陳昭言深深吐了一口氣，把碗放進了集碗槽。
顧小影還沒來得及回味陳昭言說的那些話，羅絡過來了。
羅絡垂頭喪氣：“小影，我的炒粉沒了，我差一點就能買到了，唉……”
“你就喝這個嗎？”
羅絡沒買到炒飯，隻買了一杯牛奶。
“起碼十點多才能回去呢，怎麼著也要填填肚子啊。”
“要不你買點其他的？我看水餃和麵條那邊都還挺多的。”
羅絡堅決地搖頭：“今天我隻想吃炒粉，沒有什麼能改變我的決定。就算食堂吃不到，我也要等放學了去外麵吃。”
顧小影趕緊扒拉了兩口粉：“那我們走吧。”
羅絡看顧小影風卷殘雲，驚訝道：“你吃好了？”
“差不多，太早了也不是很有食欲。”
剛才聽完陳昭言那段話之後，顧小影的確是有點食不知味。
顧小影她們回到教室的時候，邵平在給蘇明韜布置任務：“我還要去閱卷，等下你跟他們說。三大組打掃教室的同學還是打掃教室相關衛生，第一大組剩餘的人掃廣場，第二大組剩下的去B棟二樓的多媒體教室，第三大組負責我們這棟五樓最東邊的教室。到時候會有老師跟他們說怎麼弄。”
邵平手裡還捧著萬年不變的保溫杯。
蘇明韜以防自己出差錯，一邊聽一邊寫筆記。
“讓他們最好兩個小時內弄完。到時候我沒回來的話就先把假期作業發了，邊做邊等。”
看邵平急匆匆地往辦公室跑，顧小影估摸著今天的安排應該挺緊張的。
七點人一到齊，蘇明韜就開始轉述邵平的話。
非常不湊巧的是，好不容易才停了一會兒的雨又開始劈裡啪啦，這就導致打掃廣場的同學怨聲載道。
蘇明韜也很無奈：“大家彆抱怨了，忍一忍，早點弄完早點回家。”
大家也沒辦法。
邵平給蘇明韜傳達的命令，學校管理層給邵平下的通知……一層一層推上去，大家的聲音傳不了那麼遠。
“誒，你們給我們打掃教室的留倆掃帚啊，怎麼全拿廣場去了。”
“拖把呢，怎麼一個不剩？”
“教室裡的抹布誰一下子全拿了？五樓教室還要幾個。”
“掃廣場的，你們拿大的竹掃帚，小的給教室留著。”
“誰先倒一下垃圾啊？都要堆到雜物間外麵來了。”
……
雜物間因為工具不夠，徹底亂套了。
“顧小影。”
“啊？”顧小影正發著呆呢，聽到張茗臻在叫自己。
張茗臻是坐在自己旁邊的男生。
因為倆人坐得近，張茗臻又很話癆，偶爾顧小影也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走啊，五樓打掃去。你不會是想偷懶吧？”
“……我還沒拿工具呢。”
張茗臻從課桌裡拿出兩張深藍色的抹布：“我從寢室帶來的，掃帚上麵的教室有。”
顧小影無話可說，跟了上去。
張茗臻看顧小影半天不說話，隻能自己找話題：“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從寢室帶抹布來？”
“哦……你為什麼會從寢室帶抹布？”
張茗臻有些無語：“真沒勁。”
“不是你讓我問的嗎？”
張茗臻吐槽：“……跟你說話也太費勁了。”
“有那麼費勁嗎？”顧小影不以為意。
“還真有。我看你和蘇羽寒平時說話挺熱鬨的，怎麼跟我在一起就沒話說了？”張茗臻這話是陳述句，卻突然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顧小影無語：“……你想的太多了。”
張茗臻止不住地搖頭：“唉，你們女生的心思也太難猜了。”
“嗯？”
“沒什麼。呐，抹布給你一塊，拿好了，我待會兒還要放回宿舍呢。”
顧小影接過抹布，跟著張茗臻往五樓走。
人都到齊了，就在大家準備開始打掃的時候，負責安排這間教室衛生的老師急急忙忙趕過來：“牆上貼的小紙條、寫的字都處理乾淨了，黑板擦乾淨一點……後麵貼的大字也全部取了。座位……1、2、3……6，正好三十張。你們把地打掃完了就搬桌子，前後距離一米，橫豎成一條線。那個，先擦窗戶那些，窗戶、燈、風扇都擦乾淨，到時候好幾個學校的考生都在這兒參加高考，市裡也會來領導、老師，都弄乾淨點。”
那個老師顧小影見過，是學生科的老師。
那老師剛出門又折了回來：“你們擦燈和風扇的時候注意點，開關都保證關好。擦燈隻擦外殼，彆碰到燈管，一定要用乾抹布。”
他想了一下，覺得應該囑咐的都囑咐了，這才安心下樓趕往下一間教室。
張茗臻跟顧小影站在一塊兒抱怨：“我們學校就不能請幾個清潔工嗎，還真把學生當免費勞動力了啊。”
“每一屆都是這麼過來的……”顧小影吐槽道，“而且，你看我們學校請得起嗎？”
“也是。”
墨城縣一中雖說是縣裡排名第一的高中，但這個貧困縣能有多少錢撥給學校呢？
顧小影拿著抹布認命打掃去了。
“小影，教室左邊的牆麵磚、窗戶就交給你了。”
“好。”
這個組人不多，倒垃圾的出去倆，前後黑板兩個人，掃地、拖地四個人，擦燈和風扇一個人，剩下的兩個人就負責兩邊的磚和窗戶了。
雖說任務不算多，但誰知道檢查標準是怎樣的呢。
顧小影擦到一半，發現有一塊磚缺了一角，露出裡麵的水泥麵。
牆麵磚的縫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些字。字本來就小，又因為是水泥麵，所以字歪歪扭扭、很難看清楚，也許是年月久了，有些字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顧櫻素和江倪是永遠的好朋友，我們要一起去北城，看最美的風景。】
【不，顧櫻素還要和哥哥一起。】
【好，加一個顧安然。那葉清航呢？】
接下來的字已經徹底模糊了，顧小影辨認不出來。
顧小影能確定的是，這是顧櫻素2008年12月24日前寫下的。
因為那個平安夜，顧安然去世了。
短短幾行字把顧小影的思緒拉了很遠，半天沒緩過來。
顧小影有多久沒有聽到過彆人提起顧安然了？
八年了吧。
這八年裡，顧安然這個名字極少出現在家族裡，就連顧櫻素的名字也很少被提起。
張茗臻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顧小影，你乾嘛呢？”
“啊？沒乾什麼啊……”
“我看你都發呆好幾分鐘了。”
張茗臻往前湊，想看清顧小影在看什麼。
“沒事……”顧小影擋住那幾行字，“這裡以前一直是高三的教室嗎？”
張茗臻搖頭：“前兩年才改的高三教室，以前都是高二的。”
顧小影點頭，又問道：“你說我們學校多久沒翻新了？”
“不知道，怎麼著也有十年了吧？不過去年好像有些教室重新粉刷了。”
顧小影看著那幾行字，五味雜陳。
“你到底看什麼呢？”張茗臻順著顧小影的目光看了過去。
“沒什麼。剛才老師說牆上不能有字兒是吧？”
張茗臻沒弄懂顧小影想乾什麼：“對啊……”
顧小影掏出兜裡的美工刀，對著那幾行字一下、一下刮著。
“那這些字也要刮掉吧……”
那塊裸露了很久的水泥塊早就因為物理作用不穩固了，被顧小影幾下就刮掉了幾塊碎渣。
【顧櫻素和江倪是永遠的好朋友，我們要一起去北城，看最美的風景。】
【那葉清航呢？】
顧安然的名字，留在他們幾個心中就夠了，不需要彆人知道，不可以成為彆人的談資。
張茗臻看著顧小影隨身帶著美工刀，牆上寫了什麼也不關心了，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顧小影，你隨身帶著刀啊？”
“……大驚小怪。”顧小影收起美工刀，“早上做錯題本，做完順手放兜裡了。”
張茗臻顯然不相信：“隻是這樣嗎……”
顧小影催促道：“你不是還要擦燈嗎，有空在這裡監工？”
“哦。”張茗臻剛一轉過去，又猛地轉了回來，“那個……顧小影，你小心點，彆被、彆被刀子不小心傷到了。”
“好。”
顧小影總覺得張茗臻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