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殘葉濺血在我們腳下,生命便是死神唇邊的微笑,我隻想化成一隻蝴蝶,飛出這地獄般的牢籠。——《有感》
一片金黃飛進書裡,孟宴臣頓了幾秒,用手指把它拿起來仔細看,他剛才以為是一隻枯葉蛺蝶,看了一會兒想扔掉,但又停住,想了想還是夾進了書裡。
大小很合適,剛好他需要書簽,孟宴臣想起家裡的書簽,也是用蝴蝶標本做的,枯葉蝶做出來的尤其漂亮,跟這片葉子很像,但這隻是片葉子。
隻是……葉子……
她怎麼樣了?
孟宴臣合上書往窗外看,他記得上次她就坐在窗外,展著手臂笑得燦爛,陽光灑下來,陰霾都被趕走了,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相親對象身上沒有,許沁也沒有……
還在想著,手機震動打斷了他,從西裝裡掏出手機,是許沁。
"沁沁。"
"哥,你今天回家吃飯嗎?"
"嗯。"
"我下午臨時加了手術,可能……宋焰今天也出任務……"
"沒關係,我們理解。"
許沁鬆了口氣,她知道孟宴臣在安慰她,不說孟懷瑾,以付女士的脾氣,肯定不會理解她,但隻要孟宴臣能同意就行,自從孟宴臣進國坤後,付女士現在越來越聽他的了。
"謝謝哥,我下周一定回去看爸媽。哦,對了,你上次送來的孕婦已經出院了,孩子很健康,她丈夫讓我跟你轉達一下。"孟宴臣的眼神還沒從窗外挪開,聽到這個把思緒拉了回來。
"好,知道了。"
又囑咐了幾句就掛了。他又繼續盯著外麵,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又低頭看了看書,忍不住自嘲,到底在期待什麼。
反正也沒意思,孟宴臣乾脆拿起書走了,還得開車回家和付女士解釋那兩口子的情況。
發動了車子,看著前麵的空曠的路,腦海裡又忍不住浮現一個身影,也是黃色的,越來越模糊的黃色,越來越遠的黃色……
剛才許沁跟他說孕婦的事,那天把那對夫婦送到醫院,他立刻就調頭原路返回,不知道為什麼,速度比來的時候還快。
可她沒在那兒。
當時看著已經複原的井蓋,孟宴臣放下心來,至少她得到幫助了,可是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了,心裡更是空落落的,失落得很。
"滴——"
孟宴臣被後車催促才回神,燈變綠了,他又重新發動了車。
孟宴臣剛回家,就聽見付女士的聲音。
"沁沁愛吃清淡,這道菜就彆放辣椒了。宴臣的湯還熬著嘛,等人來了再盛……"
孟宴臣深呼一口氣,抬腿往裡走,迎麵就撞上付女士的目光。
"媽媽……"
付女士眼裡的笑意在看見孟宴臣的時候濃了一些,又看了看他身側,孟宴臣可以瞬間捕捉到付女士的不快,還不等她開口問。
"沁沁他們都有臨時工作,都被扣下了,她已經打過電話了,說下周一定回來。"
付聞櫻明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但對上孟宴臣的眼神,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孟懷瑾從樓上走下來,看見孟宴臣剛想招呼,就看見自家夫人板著臉的樣子,又看著孟宴臣一個人來的,了然於心,趕緊調和氣氛。
"哎,這沁沁跟宋焰工作性質在那兒,咱做父母的應該驕傲。"
付文櫻橫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在好像在說,我用你講?
"不管什麼工作,家也得要吧。"付女士放下湯勺,往用餐區走。
孟懷瑾和孟宴臣對視一眼,一起走向餐桌,孟宴臣先一步把椅子替父親拉開。
"怎麼會不要,你看宴臣,進國坤這麼忙不也按時回家了嘛,女兒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付聞櫻盛湯的動作頓了頓,又看了孟宴臣一眼,接著把湯盛好,孟懷瑾伸手,付女士率先把湯遞給了孟宴臣。
"哎,聞櫻,我可沒不回家啊。"付聞櫻眼神示意先彆說話。
孟宴臣趕忙接住碗。
"謝謝媽媽。"
付聞櫻又接著給孟懷瑾盛湯,"適應了也有段時間了,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比以前要忙點。"
"爸爸媽媽都相信你的能力,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付聞櫻看著孟宴臣,"宴臣,你說的比以前忙,是在忙什麼呢?"
孟宴臣喝湯的動作停下,抬頭看著付聞櫻。
"公司最近有些項目……"
"什麼項目讓你三天兩頭往畫廊和燕大跑啊?"付聞櫻直接打斷了他。
孟宴臣看著付聞櫻,喉嚨就像卡著刺,又把頭低下,盯著碗不說話。
付聞櫻看他半天沒反應,想開口,又和孟懷瑾對了個眼神,到底也沒再為難他,經過那場抗爭,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不適合再有任何追問和爭執。想宣出口的訓斥,警告混著心疼,化成一口氣歎出來。
"你才接手國坤一個多月,很多事情急不來,想休息休息也是好的,但……分清主次,得明白什麼才是你該做的。"
孟懷瑾趕緊打圓場,"對,宴臣,爸爸媽媽不逼你,先吃飯。"
但自始至終,孟宴臣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一直盯著碗。
"宴臣?宴臣?"孟懷瑾看他沒反應。
孟宴臣抬頭回神,"好的,我明白媽媽。"付聞櫻看他這個樣子也無話可說,最近這孩子總是走神。
"吃飯吧。"
孟宴臣又低頭吃飯,可還是味同嚼蠟。
剛剛付聞櫻說他接手國坤一個多月了,已經那麼久了嘛?那為什麼還是找不到她……
孟宴臣吃完飯不久就找了個理由走了。
回了家,又是一麵空牆,標本撤下後,心裡也空了,但好像又沉重了,不知道哪裡有問題,孟宴臣就是放鬆不下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凝視著牆,又響起付聞櫻剛才的質問,她問自己為什麼去畫廊,去燕大。
國坤沒有項目合作,那為什麼去?
其實他不止去了這兩處,他還去了音樂會,去了live house,去了一個老城小區,甚至去了一個路口,今天還去了咖啡廳,是因為接手公司累了嘛?
也不是。
那為什麼……
孟宴臣重重地把頭低下,他不累,一點都不累。
但他感覺快瘋了……
哪裡都去了,哪裡都沒有,她到底去哪兒了。
孟宴臣開了一瓶酒,坐在沙發上一杯一杯的灌,看著燕城的夜景,車流,燈火。
她會不會在某輛車上,或者開了哪一盞燈……
直到瓶子空了,孟宴臣看著空瓶子,再次出神,想起那個把其他女孩兒護在懷裡,操起酒瓶要上的背影。
她不是壞人,至少不是飛蛾。
飛蛾不會招惹惡心的蜘蛛,它自己會死,而她會保護他人。
孟宴臣的心又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看著酒瓶,頓了很久。
酒吧……
還有這裡沒有去過,孟宴臣瞬間站起來,抓起搭在一旁的西裝外套,可是頭疼和手上的酒杯提醒他,已經很晚了,現在不能開車……而且
她不會出現在那兒了。
但以防萬一,孟宴臣還是給肖亦驍打了電話,但是連續三個都沒接,現在這個時間,對一個開酒吧的人來說還早,他又在乾什麼?
孟宴臣又頹喪地坐下,腦子裡最後響起的是自己的聲音
"飛蛾和蝴蝶……",他強迫自己掐斷。
迷迷糊糊間,他在沙發上睡著了,又一次。
深夜,燕城醫院。
許沁從手術室走出,活動了下脖頸,站了近八個小時,已經讓她的腿麻得沒有知覺了,但值得欣慰的是,手術很成功。
許沁應付完家屬的感激,剛到想休息室想給宋焰打個電話。
"孟醫生!孟醫生!"
同事叫住她,"怎麼了?怎麼這麼著急?"
"孟醫生,你的那個哥哥,他……"
許沁心裡一慌"我哥怎麼了!?"
"不是你哥,是你哥的那個朋友。"
"……肖亦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