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送出的東西從不要回。”
滄淵握住沐昭的手,問道:“你在那個破洞的時候,就沒人告訴過你,不能當著男人的麵換衣服嗎?”
“沒有呀,哥哥姐姐們化了形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沐昭的眼中多了幾分哀傷:“沒有人告訴我……”
“眼下你不是知道了?”
滄淵不耐煩道:“日後機靈點,除了本尊,你不準靠近其他男人。”
沐昭點頭,指著手中的衣裳:“我想穿這件衣服。”
滄淵鬆開沐昭的手,背過身的同時,床上多了兩片黑紫色的床帷。
他手指微抬,黑紫色的床帷緩緩垂落,將他與沐昭隔開。
床帷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滄淵閉上眼,無視著衣料之間發出的摩擦聲。
很多聲音,越是刻意無視,就會聽的越清晰。
滄淵嗬了一聲。
自己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還會如此沒有定力不成?
“我換好啦!”
沐昭清脆的聲音引得滄淵不自覺的回過頭,滄淵眼瞳微眯,問道:“你確定?”
除了那件白色的中衣,其他的衣裳皆鬆鬆垮垮的搭在沐昭的肩頭,在配上沐昭腦後亂糟糟的,未曾挽起的頭發。
“確定呀!”
沐昭抬起寬大的衣袖,晃蕩了幾下:“就是長了點,我的手露不出來。”又笑道:“不過能有新的衣服,我就很開心啦!”
“……你既然知曉這是衣服,為何不好好穿?”
“你這衣服層數太多啦,我有點理不清。”
沐昭的話直叫滄淵頭痛,他捏著自己的山根,緩解著心中的無奈。
罷了,罷了。
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將人扔回九幽洞,暫且忍著吧。
沐昭不清楚滄淵心中所想,揉著肚子道:“滄淵,我好撐。”
滄淵極其不耐煩的變出之前那盤山楂,遞到她麵前:“吃了就會好。”
沐昭一看又是那些紅紅的果子,抗拒的將手擺出殘影。
“難受的不是本尊。”
滄淵將盤子放在榻邊,抬手揉了下心口,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屋中。
沐昭盯著那盤酸澀難吃的山楂,咬著下唇,絞著衣袖不情不願的拿起一個放到口中。
她深吸一口氣,如壯士斷腕那般,一口咬開口中的山楂,酸的沐昭五官皺在一起。
沐昭伸直了脖子,才勉強將山楂咽下。沒過一刻,她就覺得腹中不再發脹。
她突然覺得,這果子也不是那麼難吃了。
“好厲害的果子……”沐昭又拿起一個放到口中,“就是太酸啦……”
——
接連幾日,滄淵都雷打不動的讓沐昭幫忙吸食仙氣。
一來是為了療傷,二來是為了證實心中所想。
他垂下眼,盯著沐昭頭頂烏黑亮澤的發絲,胸口處傳來鑽心的疼。
“今日就到此為止。”滄淵扶著沐昭的肩膀,將人推離些許。
沐昭不太情願的開口:“我還沒吃飽呢……”
這幾日她總是才吸了個半飽就被滄淵推開。
沐昭將悶悶不樂掛在臉上。
“沒吃飽你也沒餓死。”
滄淵揉著自己的心口,道:“焰齊會給你送包子過來。”
疼痛感消失了一瞬,再次湧上心頭,激的滄淵鼻尖覆上一層薄汗。
仙氣分明在變少,自己體內的痛感卻與日俱增。
滄淵冷漠的抬起眼睫,自言自語道:“好你個赤鬆……”
“赤鬆?”沐昭問道,“好吃嗎?”
滄淵一噎:“你的腦子裡除了吃,就沒有彆的事了嗎?”又問道:“腿如何了?”
沐昭道:“比之前好些了,但還是走不了太久。”
滄淵半信半疑的問道:“吸了這麼多仙氣,腿怎麼還與之前一樣?”
“這幾日我都沒吃飽啊……”
沐昭撇撇嘴:“你好奇怪,為什麼總懷疑我說的話?你這麼喜歡懷疑我,乾脆就不要問啦!”
滄淵嗤鼻:看來這仙氣並非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打量著規整穿在沐昭身上的水藍色衣裙,問道:“會穿衣服了?”
沐昭哼了一聲:“我和焰齊學的。”
還是焰齊好,自己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你和他學的?”
滄淵將聲音壓的極低,皮笑肉不笑的問道:“他怎麼教你的?”
“他給我送來了好幾張畫!”
沐昭從軟枕下翻出被她胡亂疊好的圖紙,遞到滄淵麵前:“焰齊好厲害!他畫的好好!”
滄淵接過圖紙,看到上麵的畫時,嘴唇微抿。
太、醜、了!
不過畫的倒是很形象,至少滄淵能勉強看懂這個“穿衣步驟圖紙”。
手前一空,圖紙被沐昭抽了回去。她隨意疊好壓在枕頭底下,口中念叨著:“又有新玩具啦!”
滄淵無視著沐昭天真的話語,轉身離開寢殿。
——
五百年前仙魔大戰,魔界遭到了不少的破壞,滄淵便將重心放在了重建魔界一事上。
他半倚在大殿的寶座中,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緩緩開口:“前幾日本尊交代的事,做的如何了?”
站在下麵的魔物皆埋著頭,無一人敢回答滄淵的話。
滄淵心如明鏡,悠閒的伸了個懶腰,對著一旁的焰齊吩咐道:“去,將他們都殺了,彆在這礙本尊的眼。”
未等焰齊開口,下麵的魔物們亂成一鍋粥,跪地求饒:“尊上!尊上開恩!”
“尊上!並非小的們不想完成,而是……而是不知道誰處處阻撓,小的們也尋不到人……”
“是啊尊上……您交代給小的恢複岩漿一事,眼看就要完成,可不知道是誰搗亂……”
“尊上……”
“尊上……”
“本尊知道了。”
滄淵打斷魔物們的話,道:“你們隻管去做,剩下的,交給本尊……”
一深一淺的腳步聲自身後傳出,滄淵瞳孔一震,猛地起身向後殿走去,將一眾魔物晾在原地,留他們麵麵相覷。
“焰……焰齊將軍……”其中一個年紀大的魔物戰戰兢兢道,“尊上這是……什麼意思……?”
焰齊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稍作思量,他道:“你們先回去將手中的事物處理好,免得惹尊上不悅。”
大殿內的魔物們都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快步離開大殿。生怕多停留一刻,惹火上身。
沐昭醒來後發現自己的雙腿不似以往那般沉重,她試著下榻走了兩步,麵露喜色。
她推開門想讓焰齊給她換點吃的,這幾日吃包子吃的著實有些膩。
哪知門口並沒有焰齊的身影。
“奇怪……”沐昭扶著門框,探出半個身子,“焰齊去哪了?”
“滄淵不在,焰齊也不在……”
沐昭的心中突然湧出不好的預感,抬起腿想邁過門檻,卻懸在半空。
“我要是回不來可怎麼辦……”
沐昭收回腿,眉尾微垂。糾結了一瞬,她毅然決然的邁過門檻,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沐昭東繞西繞,走了好一陣子,直到她勉強拖著雙腿前行,她還是沒能見到滄淵與焰齊的身影。
大殿中傳出嗡嗡的聲音,沐昭仔細的聽著,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
“滄淵會不會也在那裡呢……”
沐昭抱著一絲希望,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大殿挪動。她抬起頭,眼前巍峨的宮殿讓她“哇”了一聲。
她正要湊近,一縷黑煙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嚇得她向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
“誰讓你出來的!”
怒意自滄淵的眼底溢出,飄到沐昭身前。
沐昭縮了下腿,道:“我、我看焰齊不在……你也沒回來……”
衣領一緊,眼前一陣天翻地覆,沐昭被滄淵扛在了肩頭。
“你、你是不是生氣了……”沐昭囁嚅道。
察覺到滄淵身上戾氣漸重,沐昭不敢在出聲,也不敢亂動。
直到被滄淵毫不留情摔在地上,她才看清自己身在元冥殿外。
“沐昭!你好大的膽子!”
方才滄淵不好發火,怕旁人聽了去。現在院中隻有他與沐昭兩個人,他也就不再壓著:“誰準你出來的!你是不是覺得本尊不敢動你!”
“我沒有……”
沐昭搓著衣角,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她悄悄抬起眼,觀察著滄淵的臉色。
抬眼對上滄淵那雙金色眼瞳,她抿了下嘴唇,鼓起勇氣靠上前。
腿上沒什麼力氣,她便伸手扶著牆向滄淵走去。
哪知滄淵見了冷笑一聲,故意走到院中,麵無表情的盯著沐昭。
沐昭麵露難色,腿上的麻木感提醒著她:她走不了太遠,隨時可能坐在地上。
可她見滄淵臉色奇差,她還是選擇向滄淵的方向走去。
她怕滄淵不會再給自己仙氣。
素手離開冰冷的牆麵,沐昭強行打起精神,踉踉蹌蹌的想從滄淵走去,伸手抱住他。
沐昭仰起小臉,對著滄淵露出溫和的笑:“滄淵,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凶?你不要生氣啦!”
滄淵心頭一動,但一想到沐昭差點暴露在那群魔物麵前,他用力推開身前人:“可笑至極!離本尊遠點!”
沐昭的雙腿本就到了極限,滄淵力道又大。
沐昭整個人撲倒在石板路上,掌心被細小的石子劃破,疼的沐昭眼眶發熱。
她用手撐著地板,爬了三次,才從地上站起來。見滄淵留給自己一個背影,她拖著沉重的雙腿,追了上去:“滄淵,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你了……”
“跟不上就滾!”
不耐煩的聲音自滄淵口中溢出,他大步走向殿內,關上房門將二人隔絕開來。
沐昭凝視著眼前緊閉的殿門,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心頭酸澀難忍,她再也控製不住眼眶中順著淚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