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翌日下了朝,本想直接去……(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3176 字 11個月前

翌日下了朝,本想直接去見舟兒,卻被父皇拉去議事廳喝茶。

章之橋也被他叫了去,想必應是有話要說。

我端坐在椅子裡捧著茶,父皇不著急說正事,先與章之橋說笑了幾句,突然又看我,眼神戲謔道:“你今日紅光滿麵,似是精神不錯?”

我忍不住笑了笑,放下茶盞道:“兒臣日日都這般,也無甚變化。”

父皇笑道:“前段日子見你憔悴,還當是朕壓了太多事情給你,倒是叫朕心裡過意不去。”

章之橋懶洋洋坐在椅子裡,笑說:“月有陰晴圓缺,人自然也是如此。”

父皇哈哈笑道:“你這大老粗文縐縐的作甚?”

章之橋笑而不語,單手托著茶盞喝了一口。

父皇感慨道:“你從前查案親力親為,如今當了太尉還整日泡在督罪司,如此事必躬親也未必是好事。”

章之橋麵色如常道:“求陛下指教。”

父皇輕輕放下茶盞,撥弄著手裡的串珠,似是也有些愁苦,半晌才說:“朕想細修律法,你這大老粗也未必琢磨得明白。”

章之橋哭笑不得,卻隻能點頭。

父皇又道:“還有那審監司,朕也算看明白了,無甚大用場,瞧瞧北辰,日日上房揭瓦,也沒人治治他。”

我笑笑放下茶盞,父皇這是點我呢。

父皇忽然又道:“還有那卷宗司。”

我驀地一驚,卻秉身不動,隻慢條斯理抬起眼來。

父皇緩緩道:“你費了十年才清空一層塔,全國各地未結案的卷宗不日又要送來,你那第七層想要保住,朕看也難。”

章之橋摸摸鼻子,悻悻笑道:“往樓下擠一擠塞一塞,還能保兩年。”

父皇噗的一笑,罵道:“你這夯貨!”

章之橋撓了撓頭,發愁道:“這卷宗庫裡的案子,皇城內的好查,督罪司上心,人手也夠得上,皇城外的就不好查了,一些陳年舊案本就難理頭緒,新案都來不及查何況舊案,加之山高路遠,抄錄本送來了也隻是放著,極難下手。”

侍從端了茶點進來,父皇擺了擺手,從手邊的畫琺琅花鳥盒中抓了一小把胡榛子,自己剝著吃了兩顆,他垂著眼悠悠問道:“什麼意思?你的第七層不想要了?”

章之橋眉眼一挑,笑說:“恰恰相反,臣有個主意。”

父皇忽的笑了起來,把手裡餘下的胡榛子放回去,撣了撣手道:“說來聽聽。”

“這塔裡的卷宗是抄錄本,各州縣衙門把未結的詭案大案抄錄送來,借刑部的手段辦辦案,原是這個道理,隻是日子一長,若年年送來一大堆未結案卷,這些知府知縣臉上無光,如今怕也是敷衍,咱們在這裡查這些陳年舊案,新鮮的都在他們手裡藏著。”章之橋緩緩道,“若要查案,派一名欽差出去怎麼也得一年半載,費時費力,也差不了許多案子。”

父皇溫溫點了點頭。

章之橋笑道:“天下間最好的仵作,最好的捕快,最聰明的人儘數都在皇城裡,可偏偏皇城是凶案最罕見的地方,既如此,陛下何不外放一批官員出去,隻負責查案,不辦雞零狗碎的事情,把塔裡那些陳年舊案也一並帶回去。”

父皇沉默不語,突然看向我,問道:“嵐兒,你怎麼看?”

我思忖半晌,淡淡道:“太尉大人手底下培養了許多能人異士,放出去也不失為百姓之福,查案講經驗,也講手段,太尉大人親自教出來的徒弟,想必也不一般。”

父皇嗤笑道:“悄無聲息培養了許多年,原是為了這一招,一個案子未查,寶塔就讓你清空三四層。”

章之橋歎氣道:“都是臣親手教出來的,放出去今後也是斷手斷腳了。”

父皇拿手點了點他:“裝腔。”

“父皇,除了那些經驗老道的,再從刑部挑一批年輕人,一並放出去吧。”我也抓了把胡榛子,隻剝了一顆吃,隨口道,“刑部改革這幾年,頗有些亂糟糟的,官員懶散,閒差也多,挑一批放出去,一則趁此機會整頓,二則也讓太尉徒弟們的本事能夠傳下去。”

父皇沉吟道:“這些都是小事,你既然提了,便自己去辦,也免得朕費心思,順道你也管管北辰,才領差事幾個月,胡亂審了多少官員了?”

我抿了抿唇,歎道:“兒臣倒是覺得北辰如此也無妨,審監司的差事本就難辦,要監督大小官員,還要自證清白,辦事又掣肘,北辰性格向來跳脫,若是被他查出一兩個貪汙受賄的,自然是好,查不出來也未必得罪人,還能起警醒作用。”

父皇打量我半晌道:“你今日倒是幫他說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朕若是再罵他,倒顯得朕不近人情。”

我好笑道:“父皇豈會不近人情?”

父皇睨我一樣,卻笑說:“細修律法的事情怎麼說?”

我道:“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總得刑部與相部一起商量,翰林府也得出人,慢慢磨上兩年,父皇定是有人選了。”

父皇張了張嘴,忽又閉了起來,喝了口茶悶聲道:“朕沒有,朕不知道。”

章之橋忽然看了看我,我喝了口茶道:“不如從參謀院、尚書院、翰林府挑幾個人,再從刑部挑幾個,先把人手定下來,後麵的緩緩再商議。”

父皇挑起眼梢看了我一眼,抿唇笑了笑,頷首道:“你來挑。”

我苦笑道:“兒臣今日精神不過略好一些罷了,一轉眼給兒臣安排了好幾件差事。”

父皇揚起笑,瞬間又忍住,故作不耐煩道:“各辦各的去吧。”

我與章之橋一並往外走,他歎笑道:“這相部改革恐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我笑而不答,父皇向來是如此,相部領四院,他不喜沈相,卻不直說,等我開口略過他直接尋四院辦事。

沈懷蔭這幾年屬實碌碌無為,每日隻做些文書工作,毫無建樹,他是父皇親手提拔上來的,如今不得力,父皇心裡必然也埋怨,隻是他不犯錯,父皇一時半會也拿他沒辦法。

行至宮門口,章之橋道:“督罪司的那批能辦事的我來點人頭,其餘人殿下看著辦吧。”

我沉默了半晌道:“卷宗也趁此機會好好理一理吧。”

章之橋打量我幾眼,勾唇笑道:“那此事就勞煩殿下了。”

章之橋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絲,否則也不會斷案如神,我時常往卷宗庫跑,他興許有些留神,怕是猜到了什麼。如今既然給了我台階下,我也承他的情,頷首笑道:“小事一樁。”

章之橋笑得一臉狡猾,正得意,遠見趙北辰過來,臉色倏變拔腿就溜了。

我無奈地笑笑,登上馬車。

李叢笑問:“殿下,咱們上哪兒?”

我氣極反笑道:“你說呢?”

*** ***

我心情激動步入卷宗司,數月未見,也不知道他近來如何,會不會見了我又彆扭鬨脾氣,我腳步顫顫踏入卷宗司大門,忽想起方才父皇派的差事,拍了拍額頭,對李叢道:“先去找司史。”

我總得把事情都安排好,尋好了借口才方便今後常來。

我與司史說了點人頭與清理卷宗的事情,他自然沒什麼意見,隻問用不用派人去卷宗庫幫忙,我當下便拒絕了,如今要把各州縣的卷宗全部分出來,再發還回去,自然需要不少人手,人手進進出出總歸不方便,還是用我自己的人更妥帖。

我稍喝了一盞茶,連忙就去塔裡尋人。

不想卻撲了個空,我坐在椅子裡等他,李叢尋人打聽得知他出去了,我心裡本就焦急,等了他一下午更是度日如年一般。侍衛偷偷來報,說他在仆役房睡覺,我哭笑不得,原是想等他睡醒,奈何午後不斷有人來稟,眾多官員在太子府等我,許是從章之橋那裡得知了外放的事情,一下午陸陸續續有人來找。再不回去,那些官員恐要追來卷宗庫,我實在無法,黃昏時攜人回府。

這兩日差事纏身,我實在挪不出空,又著急想見他,翌日下午便派人去接他,借口要卷宗,請他送來,我心不在焉等了他幾個時辰,誰成想卻是徐月輝來送卷宗。

我當下便明白了,這小子躲著我呢。

夜裡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所有人,連忙又坐馬車去卷宗庫堵他,他平日值夜,夜裡總歸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