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自那之後,太子經常會過……(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3911 字 11個月前

自那之後,太子經常會過來,有時深夜也會來,端坐在椅子裡湊著燭火批折子,偶爾也有侍衛進出稟報,總要到夜深之後他似乎才會清閒下來。

也不知為何要來卷宗庫辦公,左右也與我不相乾,隻是他不走,我也不能去睡覺,隻能乾坐著陪他。

他忙起來不太與我說話,也不在意我乾什麼,我試探著坐在旁邊吃東西,也不見他生氣,我便也放鬆了許多,每夜拿些吃食打發時間,隻是有時動靜若大,吵到了他,他便會沉著臉抬眸瞪我,眼神裡濃濃的不悅。

我無事便趴在桌子上偷偷看他,他鮮少有歇著的時候,多半都微微斂著眉,眉宇間似是有許多愁緒,興許這太子也不好當,能者多勞總是忙碌的。

六月的一日,我上午回了家,母親叫人給我做了件新衣裳,讓我換上下午隨她去喝茶。

我沐浴換了衣裳,溫溫坐在正廳裡等二哥回家。本也是為了二哥相看,我不過是陪襯罷了,母親也未必願意去,隻是她身為當家主母,不能隻想大哥,總也得為我和二哥的婚事操些心。

午前二哥急匆匆回來了,連晌午飯都沒吃,著急回屋換衣裳,我和母親吃過晌午飯坐在茶廳裡等他。

今日去的是林戶院院史府上,林戶院院史官拜從一品,手裡管國庫,是正正經經的大官,二哥對這次的相看重視極了,前幾次回家就聽說他在製新衣,做了有十幾身都不滿意,也不知道今日會穿什麼衣裳去。

我身上這件衣裳雖不大合身,稍許大了些,但料子也不錯,樣式也好看,與我從前那些成衣鋪買的都不一樣,顏色是清清潤潤的淺蔥色,母親為了我也算費了些心思。

我與母親喝了兩盞茶,二哥終於神神氣氣地過來了。

他穿了一身紺藍色的華貴錦袍,繡工極其精致,又係了條鑲金點翠的腰帶,束袖護腕繡雲紋,又戴一頂十分貴氣的玉冠,加之他五官精致,笑容洋溢,整個人充滿了灑脫與自信。

我忍不住心裡冒酸泡泡,二哥真是好看極了,也不怪太子殿下為他癡迷,他模樣俊朗,又會打扮,還會甜言蜜語,又懂察言觀色,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二哥負手而立,揚起笑道:“母親,可以走了。”

母親打量他一番,笑說:“你今日這身打扮倒是富貴極了,小姐們瞧了你怕是要挪不開眼睛。”

二哥笑笑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太子殿下年節裡賞的,沒什麼新鮮的。”

母親頷首笑道:“走吧,彆遲到失了禮數。”她端著袖子走在前頭,我與二哥稍遠幾步跟著她。

二哥看我一眼,挑了挑眉說:“行舟,你若是沒什麼衣裳穿,問我借一身行頭也可,這般寒酸走出去,丟的可是我的臉。”

“我覺得挺好看的。”我不再理他,快走兩步跟上母親。

二哥哈哈笑了幾聲,也跟了上來。

待上了馬車,二哥又對我說:“一會兒小心說話,彆沒頭沒腦衝撞了人,咱們也不光是去相看,也是為父親造造勢。”

我納悶道:“什麼造勢?”

二哥無奈罵道:“你怎得這般缺心眼,平日裡也不知道做些什麼正經事,連父親要升官都不知道。”

我驚喜道:“真的啊,那父親一定高興壞了。”

母親沉了沉臉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彆胡說。”

二哥不甚在意道:“所以才要造勢,這是為官之道,你們不懂,試想我如果當了林戶院院史的女婿,背後又有太子做靠山,旁人還敢看低父親嗎?”

我忍不住嘀咕道:“有太子殿下還不夠嗎?”

二哥提了口氣,似是要說話,瞥一眼母親突然停了下來,憋著氣怒瞪我一眼。

母親未察覺,隻兀自垂眼看著手背,淡淡道:“君心難測,隻靠太子垂憐,也難保一世長盛不衰,到底還是要自己做出些功績來。”

母親心情不悅,我與二哥也不再說話,各自安靜待著。

待下馬車時,母親倏然變了麵色,渾身洋溢著喜氣,二哥亦是一臉意氣風發,十分奪目。

我默默跟在他們後麵,溫溫諾諾進了府。

來之前聽母親說過,今日有許多高官貴胄,也有許多門楣低一些的,麵上隻是茶宴,並非相看,多叫些人來陪襯,免得人太少過於鄭重其事,反而露怯。

仔細想想卻也如此,若是隻有兩家乾坐著,屬實有些尷尬,相看不成還容易傳出閒話,我今日便是陪襯,隻坐著喝茶倒也不麻煩。

如今春末夏初,花園裡氣候適宜,花也開得絢爛,桌椅擺得十分隨意,我不免也鬆了口氣,由母親領著見過主人家後,便慢吞吞窩坐到柳樹旁的椅子裡,看著池塘打發時間,我稍稍挪動了一點位置,正好躲在角落裡,十分安逸。

我靠著椅子打了個盹,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名侍女含笑說道:“左公子,我們老夫人請你過去說話。”

我甩甩腦袋,醒了醒神,慢吞吞跟她過去。

方才來時隻見過院史夫人,不曾見過老夫人,我隨她過去,涼亭裡坐滿了人,許是因為老夫人來了,賓客們都回到涼亭向她請安。

老夫人有些年紀了,許是有七八十歲,頭發花白,體態微福,溫溫笑著十分和氣。

母親與二哥正坐在她手邊,與她笑吟吟說話。

我站在涼亭裡恭敬請了安,老夫人笑笑,朝我招招手說:“方才沒見過你,想著叫來看看。”

我走近些,端正站在她麵前,訥訥看著她。

老夫人上下打量我,笑容和藹道:“倒是個極標致的孩子,幾歲了?”

我道:“回老夫人,我今年十七歲。”

老夫人笑問:“可有功名在身?”

我搖搖頭,老實說道:“不曾有。”

老夫人笑抿了口茶,方緩緩說道:“你如今年歲還小,再考幾年也無妨。”

我乾巴巴笑了笑。

左知言臉上露出一抹鄙夷神色,隨即一閃而過。

老夫人上下打量著我,又對母親笑道:“左無涯倒是個有福氣的,家裡個個都是兒子,還都是頂頂好的。”

母親溫聲笑道:“老爺倒是喜歡女兒,兒子哪裡有女兒貼心,還是院史大人有福氣,老來得女不說,還是這般玲瓏的姑娘。”

老夫人笑而不語,又眼神嫣嫣望著我,說道:“今日百川沒來,我似是沒見過他,不知是不是像你這般的孩子。”

我著急說道:“我大哥比我穩重有學識,又爽朗大方談吐不凡,比我好許多,他如今勤苦讀書十分辛苦,所以沒來。”

院史夫人正坐於一旁,聞言笑道:“百川與知言從前都是太子伴讀,學問必然不會差,老爺從前見過他一次,說是氣度非凡,假以時日定能成大器。”

母親深吸了口氣,這話她聽得痛快,臉上忍不住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連連點頭。

老夫人似是不在聽她們說話,猶然看著我笑,絮絮與我說了許多家常。

我溫溫地答著老夫人的問題,餘光無意間瞥向二哥隱隱慍怒的臉,正不明所以時,又聽院史夫人道:“今日百川沒來實在可惜,我正有些上好的決明子,不如左夫人帶些回去煮給他喝。”

老夫人聞言道:“行舟啊,讀書辛苦,你也拿些去喝。”

我連忙說道:“我如今不讀書了,我在刑部領了份差事,留著給大哥喝吧。”

老夫人眼眸亮了亮,笑問:“是什麼差事?在哪一司啊?”

我道:“在卷宗司當刑吏。”

院史夫人喝了口茶,垂著眼睛笑說:“如此豈非與知言官職相當?”

我與二哥雖官職相當,但他在審監司,負責審查官員貪汙納賄之舉,差事體麵,且容易立功,我在卷宗司隻是打打雜罷了,與二哥不能相提並論。

我不敢托大,老實說道:“二哥的差事不是尋常人都可以去的,我在卷宗司隻是份閒差,運氣好才得了的。”

左知言含笑盈盈道:“我三弟自小就運氣不錯,去年還在典司院當雜役,在籌備太子婚事時撂挑子走人,挨了太子四十大板,沒想到還能因禍得福,得到太尉大人憐憫,領了份刑部的差事。”

老夫人麵色變了變,又笑笑喝著茶不說話。

“年輕些做事莽撞也是有的,知言是太子麵前紅人,有他在,想必弟弟犯了錯,也不打緊什麼。”院史夫人笑說,“說了這麼久也渴了,行舟,去坐著喝會兒茶吧。”

我點點頭,坐回原來的椅子裡,方才二哥似是動氣了,隻是我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些什麼,我應當也不曾說什麼奇怪的話。

我枯坐了一個時辰,期間也無人來與我說話,我喝喝茶,玩玩柳枝,看看池塘裡的魚,打發了一下午後,母親準備回去了,派了侍女來叫我。

我連忙回去,默不作聲跟在她後麵。

母親似是心情極佳,與來時模樣截然相反,而二哥卻稍許有些端不住,眼看就要咣火了,旁人興許看不出來,我卻是知道的,畢竟我從小就受他的氣。

待上了馬車,母親勾唇笑道:“百川如今足不出戶,竟還能得院史夫人的賞識。”

我聞言忍不住笑了笑,大哥性格穩重,雖還沒有考出功名,但學問底子在那裡,從前又在翰林府讀書,許多人都是知道他的。

左知言‘嗤’了一聲,冷笑道:“院史夫人喜歡大哥,院史大人卻未必,也不知道大哥有沒有這麼好的福氣。”

母親輕蹙蛾眉,淡淡道:“不過是閒話家常喝喝茶罷了,也不是正經相看。”

左知言不再出聲,環著手臂合上眼,嘴角緊緊下壓著。

兩人劍拔弩張,我也不敢說話,縮著身體悶悶不語。

馬車到家後,我立刻回房間換衣裳,這身衣裳到底顏色淺了些,太容易弄臟了,我平日在卷宗庫經常翻灰撲撲的舊卷宗,還是穿深色衣裳方便些。

我換好衣裳緊趕著出門,雖交值時間在戌時,但尋常徐月輝都會早一個時辰回家吃飯,他若是回家晚了,父母也餓著肚子等他。

我臨要出門時,左知言突然衝進我房間,一言不發突然扇了我一個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