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琴團隊還有兩個成員,分彆是融資專員郝好,和風控專員張雲峰,兩人都是本地人,卻一直在跑外勤,入職半月,林蘭也沒見過他們。
“林蘭,剛發群裡的文件走用印流程寄出,地址我私發你。”
“林蘭,這份資料掃描留檔,原件送檔案室。”
“林蘭,幫我找一個寵物行業小家電行業數據,儘可能的全麵一點。”
“林蘭……”
工作時間,林蘭就像一隻告訴旋轉的陀螺,她的名字在辦公區不時響起,她的身影在會議室、檔案室、財務室來回穿梭。
林蘭毫無怨言,作為李舒琴的助理,這是她的本職工作。
最開始兩天,丁繪偷摸給她發消息,她因為泡在檔案室沒來得及回複,丁繪借著請她喝奶茶特意過來看她,沒找到人。
空蕩蕩的辦公區隻有臉色鐵青的李舒琴,丁繪第一反應就是——林蘭受不了高強度的工作,她跑路了!
丁繪嚇得魂飛魄散。
李舒琴是守鑫資本的中流砥柱,她要是撂挑子不乾,大老板薑守望都得仔細掂量掂量,因為她招的人跑路而發火,將會是人事部噩夢。
“丁美女怎麼了?”
就像變臉似的,李舒琴迅速恢複了日常的溫和,丁繪看呆了,很快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展示了一下手裡的袋子,“沒……沒什麼,我給林蘭帶了奶茶,但好像沒看到她……”
“她在檔案室找資料,你可以過去找她。”
“啊?好的”
丁繪如遭大赦,一溜煙兒跑到檔案室,“天呐,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麵前的女人一副灰頭土臉的憔悴模樣,哪還有剛入職時的勃勃生機。
兩周時間,林蘭瘦了十斤,本來略顯豐腴的身材,現在看起來有些瘦弱,眼睛看起來也大了一圈,像是換了個人。
林蘭把剛找出來的檔案袋放在桌子上,隨手紮起頭發,笑眯眯問她,“這樣看是不是精神不少?”
“琴姐虐待你了?”丁繪壓低了聲音,她入職不滿一年,也算新人,但關於李舒琴的傳說聽了一籮筐。
李舒琴從來看不上潛規則那一套,對手底下的員工也格外大方,但工作起來極為變態,曾經為了拿下一個寵物項目的投資份額,上門堵項目方大股東,熬了三天兩夜後,大股東鬆口,她又就具體合同條款拉著項目方律師談了整整一天半,等項目方大股東簽完字後才放對方離開。
據統計,那個項目為出資人帶來超過二十倍的回報,也給守鑫資本賺了八位數的後端收益,至今仍然是公司首屈一指的明星項目。
“沒有,琴姐人很好,教了我很多東西。”林蘭接過丁繪遞過來的奶茶,“隻是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時間根本不夠用,偶爾會忘記吃飯。”
她雖然是財會專業出身,課本上的東西和實操相差甚遠,曾經的專業課給她最大的幫助是可以輕而易舉看懂報表,至於其他的,都要從頭開始學,她隻能抓住所有時間惡補,把工作中不懂的專業名詞記下來,下班後想儘一切辦法搞明白。
丁繪忍不住給她豎起大拇指,“你一定可以留下來的!”
這個小縣城來的姑娘不屬於智商超群的那一類人,但她很努力,丁繪相信她一定可以留下來,同樣看到林蘭付出的人還有李舒琴。
咖啡廳裡,林蘭誠惶誠恐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上司,她突然提出請自己喝咖啡,有點反常。
窗外是依舊炙熱的初秋,室內溫度適宜,李舒琴可以看到林蘭手臂上明顯的雞皮疙瘩,女孩線條利利落的年輕麵孔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不安,她忍不住失笑,當年,她也曾這般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情惹得老板不快。
“彆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聽說你們小姑娘都喜歡奶茶,我不喜歡,不過這家咖啡廳也有奶茶,你看看喜歡哪一款?”
李舒琴把菜單遞給林蘭,林蘭遲疑了一下,點了紅茶拿鐵,李舒琴自己點了冰美式,又讓店員看著上兩份甜品。
“你來守鑫資本半個多月了,感覺怎麼樣?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忙,我們也沒認真溝通過,剛好今天有時間,我們聊聊。”
“好的……”林蘭點頭,心裡卻在打鼓,聊什麼?有什麼好聊的?
她的眼睛很圓,眼尾微微上挑,沒畫眼線,僅用咖色眼影加深了眼部輪廓,眉眼間有些無辜。
李舒琴微微後仰,實質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林蘭,“你為什麼從銀行離開選擇投行?我想聽實話。”
她有過很多下屬,野心勃勃的,智商情商過人的,自帶驚人資源的,很顯然,林蘭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以她的經驗來看,林蘭家境不錯,從小也不缺愛,她身上有種很純粹的天真。
林蘭可以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協議條款把多年前累計簽署的十幾版協議翻出來核對,可以為了一個簽名,在會議室外麵等大老板一整天。
就像一隻小白兔,闖入了野獸們廝殺的角鬥場,格格不入。
“我想賺錢,賺很多很多錢。”林蘭認真地說。
“噗嗤——”李舒琴忍不住笑了,沒有用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她,果真是個誠實的孩子,她不解,“你很缺錢嗎?”
林蘭回答得格外認真,“不缺小錢,缺大錢。”
林蘭繼續說,“工作上,我是最底層的銀行櫃員,工作雖然穩定,但隻能維持基本的生活,不知道還要熬多少年才有升職的機會,我都能想象未來工作的樣子。生活中,我和男朋友戀愛五年,本來計劃年底結婚,他想留在省城,所以選擇了彆人,連五年的感情都敵不過省城的一處房子,看得見的生活也未必是最好的安排。”
李舒琴抿了一口黑咖啡,“所以,你想用賺很多錢的方式,報複你的前男友?”
林蘭搖頭,“不是報複,隻是不想過一眼看得見未來的日子。”
咖啡的苦澀在舌尖劃開,李舒琴為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又是一個被愛所傷的女孩。
“在投行混的開的人,要麼自帶資源,要麼能力極為出眾,要麼兩者兼顧,而且投行從來不缺漂亮女人,乖女孩兒,想賺錢大錢沒那麼容易。”李舒琴臉上的笑容緩慢散去,“你豁得出去嗎?”
離錢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罪惡的地方,隻要給得足夠多,人可以做任何事情。
李舒琴從來不會低估人的貪欲。
林蘭反而平靜下來,“琴姐,我認真想過了,我可以的。”
“我可以像你一樣,不靠潛規則,而是靠過硬的能力和極佳的個人素質,贏得所有人的尊重,”這話太像奉承,林蘭沒有講出來。
李舒琴沉默地看著她,好像在判斷她的決心是否有水分,女孩落落大方,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多麼耀眼女孩呀!
耀眼,又天真,深入這個行業後,她會失望嗎?
李舒琴離開前留下一句話,“明天晚上錦麟酒店有個局,你到時候跟我一起過去,事先準備一下,化淡妝,商務休閒的穿著就可以。”
林蘭鬆了口氣,她知道,她被李舒琴接納了。
這晚的錦麟酒店格外熱鬨,本來是個消費品公司的新品發布會,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後,逐漸眾人成為拓展人脈的社交場合。
林蘭身著淺咖色的及膝襯衫裙,頭發挽成俏皮的丸子頭,領口處是一根極細的碎鑽項鏈,與耳朵上的小鑽石耳釘交相呼應,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當她端著紅酒杯跟在李舒琴身後時,沒有人懷疑她身上這套足夠以假亂真的人工鑽石是廉價的。
“李總,好久不見,最近在忙什麼?有空一起喝茶哈!”
“李總,咱們平時要多交流溝通,我們家老頭子還等著你給講寵物行業大趨勢呢,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到時候組個局?”
“守鑫資本的琴姐,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加個聯係方式,平時多聯係呀!”
……
半圈下來,林蘭手中的酒杯還沒空,因為李舒琴不喝酒,她作為下屬,自然也不用跟著陪酒。
李舒琴出去打電話前告訴她,“多看,多學,少說話,少喝酒。”
“你家琴姐出去忙了?我是金棋資本投資的李嘉宏,跟你家琴姐是好朋友,一起喝一杯?”
“李舒琴李總的人呀,久仰久仰,必須喝一杯。”
“李總不喝酒,小美女,你也不喝就不合適了吧?來,我敬你一杯,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朋友了!”
“林蘭是吧,小美女很有前途,我很看好你,乾一個,過兩天去我那裡聊聊,我肯定投你們守鑫資本。”
“我家老頭投了你們守鑫資本好幾個基金,收益不錯,敬你!”
……
半推半就間,不知道喝了多少,林蘭的小臉紅撲撲的,仿佛冒著熱氣一般,她拍了拍臉頰,酒杯很快被服務生貼心地滿上了。
男人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裝,不知何時出現在林蘭身側,眼底的嘲弄幾乎溢出來,“不是給人敬酒嗎?怎麼不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