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蘭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也是改變了林蘭命運的日子。
盛夏,已是半夜,位於大學門口的小吃街依舊熱鬨,年輕人成群結隊嘰嘰喳喳,好像不知煩惱為何物。
林蘭仰頭灌下冰鎮過的快樂肥宅水,冰冷的液體順著喉管滑落,躁鬱的心情終於緩了下來。
攤主大叔端過盛滿烤串的鐵盤子,打趣道,“小姑娘,沒看出來你這麼能吃呀?”已經是第三盤了,還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孩子。
林蘭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今天一直加班還沒吃飯呢,餓了!”
她知道,自己笑得一定比哭還難看。
他被分手了。
下班後,她滿心歡喜找男友趙小博一起吃朝鮮冷麵,冷麵還沒上,就聽到趙小博說,“我們分手吧!”
和趙小博從大三開始戀愛五年,兩人正在談婚論嫁,雙方父母甚至在準備年底結婚事宜,林蘭以為他在開玩笑,“啊哈?”
趙小博說,“我們都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你應該理解我,我窮怕了,林蘭,你是個好女孩,我家裡人也都很喜歡你。但是,我想在省城立足,你是銀行櫃員,我是小公務員,憑我倆的工資,這輩子都不可能在這裡買房,我不甘心!”
林蘭不解,“我們不是說好先租房結婚嗎?”
省城房價雖高,但也並非高不可攀,媽媽已經給她準備了二十萬,她也有點積蓄,兩人攢上幾年錢,完全有能力上車。
明明已經說好了的。
“可是我不想等了,林蘭,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分手,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趙小博起身離開。
五年的感情,簡簡單單幾句話就這麼終結了。
林蘭看著對麵空蕩蕩的位置,緩不過神來。
她苦笑,早知道這一天會到來的,不是嗎?
趙小博朋友圈頻繁點讚的那個女孩,是他們副局長的女兒,擁有不被現實摧殘的天真爛漫,她是喜歡趙小博的,特意調去他所在的部門,一起工作,一起參加活動,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冷麵端上來,林蘭深吸一口氣,拆了筷子大口吃麵,本來酸甜口的冷麵,隱約泛著黃連的苦澀。
不夠,大碗的冷麵,哪怕把湯都喝光,胃好像依舊填不滿,絲毫沒有飽的感覺。
她選擇大學門口的小吃街繼續,澱粉腸、冰粉、臭豆腐……漫無目的地邊吃邊走,不知不覺烤串已經第三盤。
麵前的食物泛著油花,還在發出滋滋的聲音,格外誘人,她突然沒有了胃口。
她剛過二十五歲生日,也算溫婉可人的小美女,畢業三年,省城銀行櫃員,上升無望,略有積蓄,按照原定的計劃,她會和趙小博結婚,生兩個孩子,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林蘭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可這樣普通的生活,也成了一種奢望。
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她不能譴責趙小博,林蘭捂臉,眼淚無聲落下,混雜著汗水一起消失在指縫裡。
如果她擁有更多的財富,是不是就能擁有不一樣的結局?
不知道坐了多久,大學生陸續散去,攤主們準備收攤,林蘭踉蹌起身準備出租屋休息,生活還要繼續,就算下定決心改變,她在離開前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還好和趙小博沒有同居,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去哪兒。
站在路邊等車,微涼的海風拂麵,淩亂的意識終於全部回籠,林蘭這才感覺到胃部撐的難受。
昏暗的路燈下,一個男人踉蹌著走過來,滿身酒氣,林蘭覺得危險,下意識想要離他遠點,胃裡嘔吐感持續蔓延,她又不想動了,反正幾米開外就是收拾準備打烊的攤主們,再遠點,是派出所,她不至於危險。
距離小吃街不遠處是酒吧一條街,男人肯定在那裡喝酒了,湊近一點,林蘭發現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很清爽打扮,她的危機感減弱不少。
顯然,她想多了。
兩人錯身而過時,男人竟然轉頭猝不及防吐了她一身,濃鬱的酒氣混雜著嘔吐物沾染在輕薄的咖色連衣裙上,她想罵人。
這是什麼人呀!
“你……”林蘭慌亂地翻找紙巾,抬頭撞進一雙被酒氣暈染的眸子裡,幽深,頹廢,迷蒙,卻又深不見底。
“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沒忍住,”男人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開口。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年輕男子,就像仙俠小說中最出彩的反派角色,眉眼深邃,氣質略顯陰鷙,亦正亦邪。
明明是很符合林蘭審美的男子,見他隨手擦去唇邊的穢物,她覺得更惡心了,強烈的異物感從喉管處湧來。
還沒清理完身上的穢物,林蘭手裡多了一遝紙幣,她聽到男人氣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賠你的衣服——”
聲音低沉,很好聽,也很氣人。
“你……嘔……”
男人還沒撤回遞出紙幣的手,她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穢物沾染在他暴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和手上。
林蘭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去的,滿腦子都是男人震驚到極致的樣子,他甚至開始語無倫次、手忙腳亂,霎是好笑。
第二天,林蘭起晚了。
洗漱時,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施粉黛,黑長直的頭發剛好及腰,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平時也都是按部就班乖乖女的做派,太乖了……
上班從未遲到的她終於被扣了考勤,被同事打趣,她笑的很開心,“這不是昨晚玩得太晚了嘛!”
接下來的日子裡,和母親解釋與趙小博分手的情況,寫辭職報告,在等待交接的過程中,處理趙小博送給她的禮物,打包自己的私人物品,和省城的朋友們一一告彆。
她要換一種生活方式。
如果非得說出一個具體目標的話,那就是賺很多很多錢,成為一個不那麼乖的女人,她才二十五歲,她的未來有很多種可能。
離開省城那天,母親李雪給她轉了十萬塊錢,“蘭蘭呀,你願意去哪兒散心就去哪兒,在外麵玩夠了,也可以回老家,咱們在小縣城有車有房的,肯定不會餓著你,記得給媽媽打電話,一定注意安全哈!”
林蘭鼻子酸酸的,她很感激自己有這般寬容大度的母親,給了她滿滿的愛,即使在單親家庭長大,也從不缺乏安全感。
在幾個城市轉了一圈後,她選擇留在帝都。
求職方向選擇了投行,離錢最近,也是最容易賺錢的地方。既然丟了愛,那就努力賺很多很多錢,投行,我來了!
沒有任何投行方麵相關的工作經曆,少得可憐的認知也全部來源於影視作品和網絡搜索,謀求一份職位太難了,林蘭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天真,還好,經曆漫長的筆試、麵試後,她幸運地入職守鑫資本。
守鑫資本不在金融街,而是base在三環一棟不太起眼的寫字樓,拿到offer後,她乾脆在附近租了房子,短時間內,她的工作重心肯定是工作。
守鑫資本不嫌棄她半路出家,她也不嫌棄守鑫資本是個不溫不火的中型投資機構,林蘭決定先入行,再邊學習邊做職業調整。
林蘭的職位是投資經理助理,頂頭上司是個叫李舒琴的中年女性,很職業,據說是個無情的工作機器。
帶她入職的人事丁繪說,“你雖然不太符合公司的招聘要求,但琴姐自己選中了你,你一定要堅持下來!”
林蘭很快明白丁繪的意思,李舒琴原來的助理因為結婚回老家了,給李舒琴招聘的三個助理在工作上都與她不合拍,她乾脆自己看簡曆麵試候選人,希望找到合適的助理。
辦公區占據了九樓的大半空間,除了老板單獨的辦公室和零零散散幾間會議室,其他員工均在開放辦公區,屏風和資料櫃隔開各自團隊的區域。
所在的李舒琴團隊,在東邊靠窗的位置,她戰戰兢兢過來的時候,李舒琴已經在等她。
李舒琴是投行為數不多同時做融資和投資的中高層,絕對的職場白骨精,名校畢業,四大審計出身,利落的短發,穿著黑白條紋的T恤和淺色牛仔褲,腳踩一雙小白鞋,外表看不出她的具體年齡。
和影視作品中職場精英完全不一樣的打扮,林蘭咬牙,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周正的黑色小西裝和五厘米的小高跟,這是她花大價錢特意置辦的……
李舒琴麵帶微笑,“林蘭,歡迎你。”
不知道為什麼,林蘭自心底湧起一股寒意,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說,“李總好,希望您多多關照。”
她被安排在李舒琴身後的工位上,包括電腦在內的辦公用品已經準備齊全,甚至連她的名牌都貼上了。
沒有例行的各部門介紹,李舒琴直接把她拉進一個釘釘工作群,“群文件裡有公司介紹、我們團隊目前在做的項目情況,給你一周時間,熟悉這些東西,下周我帶你見客戶。我耐心有限,能不能留下來,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