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皓宸睜眼,便看見上方飄著張作業紙,紙上閃爍著一行泛著藍光的字。
“白天學校見。”
以往秦麗萍總出差,周皓宸一個人在老房子住,子商幾點來隻要他不曾入睡都無妨。
現在畢竟住進陳家,陳家人大半夜看見或聽見周皓宸晚上自言自語,肯定會不待見他。
子商想到這點,又返回陳家,見周皓宸睡了。
便順手從他的書包裡抽了一頁紙,留下了這句話。
神奇的是,當周皓宸閱讀完後,整張紙開始燃燒,幽藍色鬼火卻沒有燒東西的氣味。
周皓宸被這神奇的一幕吸引,直到瞥見紙上的數學公式,才驚覺,這是他做的家庭作業!
他幾乎是一秒彈射,跳起來伸手去夠,那作業紙幾乎被鬼火燃燒掉一半。
周皓宸碰到紙的一瞬間,指尖就被燙到。
他快速地縮回了手,捏著耳夾止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庭作業喪身“火海”,心中怒火大燒。
都怪子商,害得他還要早點去學校補數學作業。
周皓宸煩躁地嘀咕著,換好衣服剛出房門,結果看見秦麗萍站在餐桌前。
她身上還係著圍裙,視線向下,餐桌上是冒著熱氣的早餐,是他最喜歡的牛肉餅。
“起床了?”秦麗萍莞爾一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洗漱完就來吃早飯吧。”
周皓宸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曾經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光。
可惜下一秒夢境破滅。
陳良平從臥室裡出來,聞到香味大笑:“好香啊,做什麼好吃的?”
隨後,他看向周皓宸,笑著打招呼:“皓宸,早啊!”
誰知,周皓宸冷冷地暼了他一眼,轉身去洗漱。
陳良平貼了冷板凳,不清楚自己怎麼惹孩子了,不解地撓了撓頭。
飯桌上周皓宸一眼不發,突然聽到秦麗萍突然說。
“吃完早飯,你陳叔叔會送我們去學校。”
周皓宸眼皮一跳,敏銳地抓住關鍵詞,“我們?”
秦麗萍淡笑,“嗯嗯,我和你一起去學校。”
周皓宸盯著碗裡的食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能每個小孩都不希望自己的家長與老師交談過多。
所以秦麗萍沒多想,甚至好心安慰看上去有些緊張的周皓宸:“彆擔心,我隻想找你們齊老師簡單聊聊。”
北市實驗小學,四年級教師辦公室。
秦麗萍坐在椅子上,周皓宸低著頭站在後邊,盯著地板緊抿著唇,對麵坐著班主任齊老師。
齊老師看著周皓宸歎氣:“皓宸你先回教室,我和你媽媽單獨談一下。”
周皓宸抬頭看了秦麗萍一眼,在得到她的應允後,背著書包走出辦公室。
直到周皓宸的背影徹底遠離視線,齊老師才開口說了第一句:“皓宸媽媽,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上次三個小孩抓住流浪漢,白潤的父母就已經知道周皓宸的存在了。
晚上孩子私自半夜回學校並摔下樓梯導致骨折,白潤媽媽驅車趕到醫院接娃。
在回去的路上,白潤說漏了嘴,讓爸媽知道周皓宸不僅能看見鬼還能和鬼交流,而且今晚就是來見證且抓鬼的。
當晚白潤父母就已經開始思考是否給孩子轉學了。
不管那個姓周的小孩是愛胡思亂想的神經病還是真的有異能,白家夫婦都不希望他和自己的孩子有過多交集。
與鬼打交道總歸是帶有黴運、折損福氣的。
另一個夥伴□□雖然沒有轉學,但是也被家長警告不要跟周皓宸來往。
這種事在學生和家長群體中傳播地迅速且廣泛,很快周皓宸在學校裡的境遇比之前更慘了。
之前車禍剛回校園時,小朋友對他殘疾的右眼有害怕、嘲諷,也有少部分人會報以同情。
但現在他變成了一個能跟鬼魂對話的異人,大家對他就隻剩害怕了。
有時候,包括老師也會對他異樣相看,不會主動去招惹他,生怕也連帶沾上晦氣。
齊老師雖然也覺得周皓宸無辜、可憐,但她一人之力又能做什麼?
所以她很早就想找秦麗萍麵談,提醒小孩在學校的狀況。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秦麗萍手裡的手機,提示:“你沒發現,家長群已經很久沒人聊天了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麗萍這才發現她所在的家長群除了齊老師仍在發布作業內容,往上翻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了。
以往大家還會在群裡交流一下育兒經驗之類的。
她張了張嘴,有些驚訝。
什麼時候自己作為周皓宸的家長也被排擠在外了?
如果連自己這個家長都被波及到了,那孩子在學校的處境隻會比想象中更糟糕。
一想到這兒,秦麗萍瞬間落淚,內心十分自責沒有及時發現問題的嚴重性。
齊老師撕了幾張紙巾遞到秦麗萍手中,柔聲安慰:“其實我很早就想找你麵對麵交流一下孩子的狀況了,雖然上次是孩子小姨來的,但當時現場畢竟很混亂......”
秦麗萍接過紙巾,擦拭眼淚的手指一頓:“小姨?”
“對啊,小姨。”齊老師十分敏銳,察覺秦麗萍反應有些不對勁,問:“怎麼,你不知道嗎?”
秦麗萍愣了愣,心裡全是翻江倒海似的震驚與怒火,她是獨生子哪兒有什麼小姨?
她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願在老師麵前拆穿兒子的謊言:“知道......知道......我就是事太多,忙忘了。”
第一堂課是數學課,周皓宸的作業被子商隨手畫符自燃了。
所以他從辦公室出來剛進教室,又被數學老師趕出來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補作業。
“不進教室趴在這兒乾嘛?”
周皓宸一抬頭就看見子商飄在正對麵的空中,他哼了一聲:“還不是都怪你!”
子商看了一眼他埋頭寫的作業,有些眼熟,好像自己昨晚在書桌上瞥見過,但被她以為是廢紙隨手畫符來著?
反應過來是自己坑了周皓宸,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敢與臭小孩對視,尷尬地看向教室。
這一看,發現教室裡有兩個空座。一個自然是周皓宸的,而另一個,她記得是小胖白潤的位子。
於是,她隨口一問:“白潤呢?也沒做作業被趕出來了?那他人呢?”
聞言,周皓宸眼神一黯,“他轉學了。”
“為什麼?”子商脫口而出。
隨後她愣了愣,自己不在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白潤突然轉學,而她從周皓宸的表情裡讀到了難過,雖然臭小孩很快低頭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他看似在狂補作業,筆杆子卻握的手指發紅,額前碎發擋住子商的視線,隻聽到他故作不在意的自嘲:“大概是嫌棄我看見鬼不吉利吧。”
子商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麼安慰他,但轉念一想,好像自己才是那個人類嫌棄的、認為不吉利的根源,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好一會,她才開口:“既然如此,我會把白潤、□□他們兩個關於我的記憶全部抽取。”
這意味著,有關周皓宸的這部分回憶,那兩個小子也將不記得。
周皓宸握筆的手頓了頓,“隨你。”
“周皓宸!”
順著聲音看過去,秦麗萍站在不遠處,麵色十分凝重、慍怒。
她什麼時候離開辦公室的?站這兒又聽了多久?聽到了什麼?
這些問題瘋狂地在周皓宸和子商的腦子裡回旋。
周皓宸一直知道媽媽不喜歡自己這樣,他緊張地盯著秦麗萍,從沒在她的臉上見過這麼大的怒火。
子商雖不至於緊張,但覺得秦麗萍的眼神很奇怪。
她明明看不見自己,卻死死瞪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就像動物世界裡幼崽麵臨危險挺身而出的母豹子一般。
當晚,陳家主臥。
“我要給皓宸轉學。”秦麗萍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突然開口。
陳良平睡意正濃,嘟噥附和:“轉、轉、必須轉。”
秦麗萍不滿地推了推身旁的陳良平:“你有沒有什麼熟人、關係,替孩子找一所新學校。”
陳良平忙了一天,困得不行,但嘴上還是配合妻子:“我想想......想想......”結果下一秒響起呼嚕聲。
氣得秦麗萍坐直身體,靠在床頭狠狠揪住陳良平的耳朵,“敷衍我呢!”
疼得陳良平瞬間清醒了大半,“不敢不敢,敷衍誰都不能敷衍老婆。”
雖然前夫周雷的去世對秦麗萍是一個大打擊,但不得不承認她作為女人每次挑的男人對她都還不錯。
陳良平乾脆翻身坐起,靠在床頭陪秦麗萍一起想孩子轉學這件事。
秦麗萍之所以急著轉學,一來是因為周皓宸在學校裡受人排擠是不爭的事實,二來她無法忘記孩子在學校裡自言自語的那一幕,她懷疑學校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第二個猜想,秦麗萍沒敢告訴陳良平,隻說孩子在學校遭受歧視欺淩。
陳良平也把這事放在了心上,答應老婆周末就找朋友幫忙牽線請人吃飯。
聊了這麼久,陳良平的瞌睡蟲都聊跑了。
他偏頭看向秦麗萍,女人雖然三十多歲,但前十幾年一直生活無憂,保養得當,韻味十足。
人是不困了,但其他心思又活絡起來了。
陳良平灼熱的視線,秦麗萍一看就明白,心想自己剛托人辦事,總要給點甜頭,依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