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在天衍宗向來以冷漠示人，彆說笑了，就連話都沒說過多少幾句，是以大家其實都不怎麼在意過他。

剛才嘴角揚起，對沈歡燦爛一笑，眾人才意識到，原來沐卿相貌竟是那般俊美，臉側酒窩好似化了臉部所有的銳利，現出從未見過的溫暖明亮。

萬靈被他的笑容打動，反應過來是對沈歡笑，氣得喉嚨堵了一團棉花。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笑容所對的正主，心情與他們完全相反，她其實和萬靈一樣，喉嚨也堵了一團棉花。

沐卿這個階段的性子，沈歡比原作者都清楚，陰暗恣睢可以說是沐卿的代言詞。

當一個這樣的人突然對自己笑，還說在乎自己，一般是即將下線的前奏。

沈歡生出危險預警，她努力穩住自己的表情，手不動聲色從對方掌心裡抽出來，頗有些尷尬地掃了一周，佯裝語重心長道：“師弟，你若不想原諒師姐，可以不必勉強的。”

她緩緩：“師姐如今沒有其他奢求，隻要你能原諒師姐開始對你做的事，師姐就已經很開心了。”

大長老心中一直疼愛她這個徒弟，沈歡主動提出離開，他本憐惜不願，但礙於這麼多人在場，為了維護宗規隻能忍痛隨她的話。

突然聽見沐卿願意鬆口，升起一線希望，沒去管沈歡的話，問道：“沐卿，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沐卿眸底暗了一瞬，看向眾人時，恢複無波無瀾，平聲道：“弟子剛才所言，已清楚表明弟子的態度。師姐所說的話，弟子……”他頓了頓，麵色不變道：“弟子相信並且接受。”

這與沈歡想的完全不同，黑蓮花竟然相信了？她還以為他會裝可憐大度趁機讓宗門對她實施更加嚴厲的懲罰，沒想到卻是說他相信她的話？

沈歡又是驚疑又是不解，狐疑打量沐卿。

大長老很是滿意沐卿的話，比起兩個徒弟明爭暗鬥，他更喜歡相親相愛。他撫了撫胡須，順水推舟道：“你相信？所以你想為師姐求情對嗎？”

沐卿沒有立刻接話，懲誡堂一片安靜，沐卿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沈歡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還是在他眼中看出波濤洶湧的掙紮和抗拒。

她有些奇怪，凝神觀察他。

沈歡並沒感覺錯，沐卿確實在識海中與係統進行一場激烈的對抗。

係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對沐卿吼道：【宿主你不能放沈歡走，到時候你的攻略任務怎麼辦！！】

沐卿咬牙：“閉嘴！你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可惡嗎？！留下她，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係統：【可是你都走出第一步了！】

沐卿冷笑：“第一步算什麼？決定勝敗，往往看的是最後。”

係統：【……】

它還想多勸慰勸慰自己這個宿主，沈歡忽然開口：“師弟。”

沐卿冷冷抬眼，兩人視線交彙，沈歡眉目不變，聲音平靜，道：“其實你無須替師姐求情，師姐曾經確實對你有愧，現下，師姐是自願離開，隻要你願意原諒師姐，師姐就彆無他願了。”

沈歡長相其實偏冷，與人相處更是出於高高在上的姿態，可她剛才說話的樣子，卻是一眾人從未見過的輕柔平和。

沐卿愣了愣，似有些不適應，眉毛皺了皺，以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沈歡一眼。

沈歡其實也沒想那麼多，她雖不知道沐卿究竟打算乾什麼，但自己會離開宗門應該不會再變。

她見沐卿眼露複雜，想了想，覺得原主與沐卿的糾葛雖然與她無關，但她終究接了這個身子。原主對沐卿做的事太過分，她離開之前，還是需要替原身正式給沐卿道個歉。

她作揖準備和師父告彆，沐卿忽冷冷道：“師弟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沈歡詫異抬眼，沐卿神色不變，語調聽不出什麼情緒，道：“師姐所說之話，師弟相信並且接受。”

“師姐既已表明心跡，師弟心生感懷，自不願師姐離去，師姐無需下山。”

其他人聽的一臉懵，若是聽話的內容，還以為是小兩口打情罵俏，可是語調如此寒冷，與話的內容大相徑庭，聽起來竟有種說不上來的彆扭。

沈歡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開始的謊話絕對騙不了沐卿。

這本是絕佳報複她的時刻，沐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放過了？

她看向他，沐卿卻已轉過身，跪地拜道：“師父，師姐所做，皆是因我而起，萬沒有弟子留下，師姐離開宗門的道理！”

沐卿已鄭重抬眼，定定看向她，沉聲道：“若是師姐離開宗門，沐卿定會跟隨師姐，一起離開宗門！”

大長老非常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兩個愛徒，本以為他們關係惡劣，沒想到他們感情竟比他希望的還要深刻的多。

不過還得在其他人麵前保持威嚴，他沒有露出情緒，淡淡問道：“是嗎？既然如此，那為師就問問沈歡，你是打算離開還是留下？記住，你隻有這一次機會，離開便永遠不能再回來，但留下，也免不了懲罰，但考慮沐卿為你求情，懲罰可以稍加減輕。”

沈歡愣愣站在那裡，竟然一時陷入兩難，因為怎麼選，沐卿都會和她待在一起。

他究竟想要乾什麼，為了報複她，拐了這麼多道彎，甚至不惜離開宗門？

是的，哪怕沐卿說的再感人肺腑，她還是不相信那話就是他心中所想，沐卿現在，就是個妥妥的黑心蓮，怎麼可能真的相信前麵她為了替自己開罪說的那些話。

她低頭想了想，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師弟已經說了那般話，弟子還是選擇留下來，和師弟一起照顧師父。”

大長老更開心了，心裡笑開了花，麵上克製住，隻淡淡一笑，側首對其他長老道；“你們看看，這兩徒弟淨是愛給我找麻煩，明明感情深的很，偏偏要鬨剛剛那一出，真的是！”

其他人附和般地笑了笑，當然也有人心中不快，對沐卿和沈歡產生懷疑，隻不過眼下也不好明說。

大長老溫聲道；“行了，沐卿你先起來吧，你們兩人先去院內休整一下，沈歡，你晚點來懲戒堂，把懲罰受了。”

沈歡恭敬應道：“是。”

一大堆沒一會就撤得乾乾淨淨，廳堂內也隻剩沐卿和沈歡兩人。

沒有大長老的靈力維持，周圍的光線又暗了下來。

沈歡默默站了一會，側眼小心打量身旁的沐卿。

少年身姿挺拔，周身罩著一股冷意，側臉輪廓分明，在昏暗的光下，表情晦暗不明。

沈歡想了想，扯出一抹笑，寒暄道：“師弟，剛剛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現在肯定已經離開宗門了。”

沐卿淡淡瞥她一眼。

沈歡絲毫不在意，既然目前情況如此，她就順著發展走，仍然爭取改變結局。

當了社畜那麼多年，早習慣了。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開始令人有些尷尬的話題。

過了會，沈歡咧嘴一笑，開懷道：“既然以後我們仍然一同修煉，以後就和平相處，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讓師父他老人家煩心了。你說是吧？”

沐卿收回視線，不置可否，眉眼淡漠。

沈歡無奈聳肩，突然感覺師弟心，海底針，她真的弄不清這個少年想什麼。

除了樣貌，沒一樣不讓沈歡頭疼，沈歡此刻竟然有點理解原主了，兩人互不饒人的強人碰在一起，不鬨矛盾才怪。

頗有些老成的歎口氣，沈歡走上前，手抬起就要往他肩膀上一搭。

“你乾什麼？”沐卿身體極快往後一縮。

看見對方極其嫌棄地皺眉，沈歡麵色一僵，手頓了頓，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身高腿長，沈歡隻到他肩膀處，沐卿緊抿著唇，垂眸冷冷地等著沈歡接下來的把戲。

沈歡頗有些滄桑地搖頭歎氣，“唉，師姐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隻希望你我都能安穩度日，師姐等會還要來受罰，就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說完，緩緩收回手，一步一步離開廳堂，背影似有些疲憊。

沐卿先是一愣，而後眉頭皺了皺，深邃的眼眸含著複雜的情緒垂了下來。

屋內隻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站在空曠昏暗的大廳內，挺拔勻稱的身影竟無端有了些淒寂蕭索。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女人究竟想乾什麼？”

係統：【額……或許能理解為痛改前非，想和你和好。】

沐卿冷笑，沈歡在這裡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係統看出他的想法，試探道：【不信？】

沐卿黑色的眼眸暗沉，冷道：“我要是這麼輕易就信一個人，早死一千遍了。”

係統有些迷糊：【那你剛才為什麼要留她，還說的那麼，那麼動人。】

沐卿抬起眼，幽沉的目光穿過寬闊陳舊的大門，投入深深暗夜裡。

他嘴角一扯，冷冷道：“不是你讓我完成攻略她的任務？”

係統反應過來：【也是哦。】

沐卿默不作聲，心道：“還有我到底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