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劉廷看副署長眼睛盯著資料露出疑惑的表情,連忙問道。
副署長把資料放到桌上,手指資料中間部分,對劉廷說道:“劉先生,您看這裡。”
劉廷立即把身子湊過去看,副署長指的地方,是宅地曆史使用情況那一部分。劉廷看了看,問:“這裡有什麼問題?”
“王家買入的價格,是七十五塊大洋。這個價格有問題……”副署長露出深思表情,沉默了一會,說道,“民國初期那時候,這個房子在哪條街上?”
辦事員在旁邊立即說道:“署長,是奉天街。”
“奉天街……這裡地價,這麼大一個宅子,我估算起碼要三百塊大洋以上。現在價格,更是要超過四五千塊大洋。”
劉廷立即想說王振森是軍統一條線上的人,這宅子能不能是他巧取豪奪來的,但猶豫了一下,劉廷沒有把話說出口。不料副署長看著這裡,仍然皺著眉頭,說道:“奉天街……我明白了,這王家,可能被人騙了!”
劉廷聽到這一句愣住了,王家被騙了?這是什麼意思?!這和自己剛才推斷完全相反!副署長用手指在資料上又點了幾下,嘴裡不停地嘟囔:“奉天街……奉天街……”然後突然轉頭,對辦事員說道:“你去檔案室,把武清縣縣誌拿來。”
辦事員立即答應了出去。劉廷問道:“署長,你是有什麼發現?”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樣,您稍等,我查準確了再告訴你。現在細節我都記不清了,不好亂說。”
“你說王家上當了。是……”
“隻是說有這種可能,也可能不是這麼回事,您彆急。稍等。”副署長說到這裡,從懷裡拿出一包煙來,點著一根,也遞給劉廷一根,兩人抽了大概一半煙,劉廷心急難耐,這時候辦事員走了進來,副署長立即吩咐劉廷把煙掐掉,然後接過縣誌,慢慢翻了起來。
劉廷起身站到副署長身旁,看他不緊不慢把破舊的黃宣紙縣誌一頁一頁翻開,用手指指著看上麵內容,翻了一會,副署長還是用手指指著上麵寫的內容,看了一陣,突然手指狠狠點了兩下,說道:“這是我小時候的事情,果然沒有記錯!劉先生,您看一看吧。”
副署長轉頭看著劉廷,表情有些緊張,劉廷立即點頭,將縣誌拿到自己麵前,坐下來順著他手指開始看上麵內容:“大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武清縣尺崖村鄉紳張奉天率當地刁民四十餘人,以義和團名義,闖入武清縣鎮橫街西洋教院,以扶清滅洋名義抓捕西洋傳教士佟威廉。佟威廉當日到外地傳教外出,教院內有西洋修女一人名瑪麗亞,另有天津城內女子唱詩班中國女子十七名當日到該教院唱詩,另有附近村縣百姓三十餘人,儘皆被抓。
“張奉天命人火燒教院,張貼告示,宣布武清縣扶清滅洋起義,要殺儘洋人。被抓者張奉天命人全部關押進自己宅院。後當地被抓民眾有親人來求,張奉天遂命將當地百姓全部放掉,又在院中擺開殺洋鬼祭場,叫周邊民眾前來觀看,將唱詩班中國女子與洋修女勒斃後火燒,以去除西洋妖孽魂魄。又叫人跳神祭祀,寫條幅跪拜北京方向,向朝廷以表忠心。周圍民眾沸騰。因洋修女死前不住口喊冤字,又命人將洋修女與唱詩班女子全部在臉上刀刻滿冤字,再行勒斃火燒。之後臉上布滿冤字焦屍懸吊於院中示眾。義和團人等於屍體下院中喝酒慶賀。至第二日天明,官府派人來彈壓收屍,遭張奉天率民眾反抗退卻,第三日增兵一千餘人強行進入,逮捕首犯張奉天與從犯隨從共二十八人,審問後於尺崖村處斬示眾。
“及八國聯軍攻入天津時,義和團率眾抗擊八國聯軍,張奉天等人又得衙門公布告示昭雪平反,衙門並宣布張奉天家門前道路改為奉天街以示朝廷對張奉天等人紀念。
“鎮橫街教院此時已由衙門出錢修繕完畢,當地民眾在告示貼出當日再次衝擊教院,將教院火燒移為平地。此後該地改建為民宅,當地亦再無傳教教堂出現。”
副署長看劉廷看那段敘述時,臉色陣紅陣白,說道:“這件事情發生時,我大概十歲左右,聽大人講起繪聲繪色,沒想到今天,還會舊事重提。這個王家的院子,按照地址,正是殺了修女和唱詩班女子的那個院子。那裡陰氣重,應該就是這個原因。王家買地時,或者是貪圖便宜,或者是被人誆騙,後來應該是知道了這一件事情後,才行改建房屋,鎮壓冤魂。”
劉廷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同樣燒傷之後,臉上刻著冤字,和現在自稱是陳莉莉冤魂的鬼麵人臉麵一模一樣。陳莉莉在王振森這座充滿陰氣的宅子兩次失蹤,然後被人殺害割頭分屍……這一切最開始源頭,就應該是縣誌中記載的事情。
辦事員這時候在一旁又說道:“前幾天那個鬼市人頭案,聽說和一個戲班子有關係,那個戲班老板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戲班的演出和署長您說的這件事情,還有關聯。”
劉廷立即問道:“什麼關聯?”
“我去看過,他們表演的那個戲,叫什麼恐怖戲,就是演的義和團殺洋女人,洋女人是中國女人演的,就是那個鬼市人頭案裡那個死了的女人,她在戲裡也是被勒死後,帶上一個有冤字的燒焦人臉的麵具,原來應該是來自於這段事情。”
副署長立即搖頭道:“這種事情還有人演出來?這不是找死!”
辦事員突然對劉廷問道:“劉先生,您不是就是來查這個案……”辦事員說到這裡,突然臉色變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看證件看到劉廷名字時,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現在突然想起來,是鬼市人頭案的號外上,那個姓劉的被人懷疑的凶手,就是劉廷!
辦事員立即不說話,副署長卻沒有看到辦事員臉色變化,歎了一口氣後說道:“那個教堂,我小時候還去玩耍過,被燒後我和好多小孩子還一起到廢墟上去捉迷藏,現在想想,唉……那個教堂離這裡不遠,我每天上班時候還會路過,叫泰山路。現在那裡是泰山路上最大的一棟私人洋樓。”
劉廷一聽到這裡,臉微微抽搐了一下。劉廷住的那棟宅子,就在泰山路上,就是泰山路上最大的一棟洋樓!自己家的位置,就是那個教堂的遺址!
劉廷手微微顫抖起來,副署長仍然沒有察覺,而是滿臉感慨,低頭看那資料,向後翻了一頁資料,再次看到那棟宅子的布局圖,手指布局圖右下角說道:“這個道觀的道人還是真懂行,這種朝天開門封死地下陰氣的布局,天津城內我看到過的還有幾家,但他們一般布局都有一個極大的缺陷,就是這下麵要留出一片空白地方。”
劉廷剛才感覺這布局圖有些彆扭,就是覺得下麵空白有些大的彆扭,這時候立即問道:“這空白有什麼說法?”
副署長笑了一下,抬頭看著劉廷說道:“問你個問題,古代打仗的時候,有很多圍城大戰,如果你是進攻一方,那你圍城的時候,要有一點注意的東西,是什麼?”
“是什麼?”
“外行就會以為要把城圍死,圍得鐵桶一樣最好,越緊密,一個也跑不出去,才最成功。其實這是不對的。”
“那該怎樣?”
“打仗打得是士氣,人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最容易放棄抵抗,那就是如果打,必死,但逃跑去很容易的時候。老祖宗們早就發現了這點。因此圍城的時候,一定要故意給守城的人留一條通道,給他們逃跑的通道。圍死了後,城內人突圍也好,餓死也好,不論怎麼做都是一死,所以一定會拚死抵抗。但有一條通道,一旦軍心動搖時,士兵們看放棄抵抗反倒有活路,很快就會軍心渙散,城就會破。”
“……”
“說回這房子,地下的陰氣和那些守城的士兵其實也是一樣,你真把他們徹底封死,那是不行的,陰魂們本來未必以宅子主人為敵,但封死後,他們就會全力對付封死他們的人。因此給這些陰魂,也必須留一個通道,讓他們知道,宅院其他地方你不要去侵擾,但我也給你留了側門,我也不乾涉你的事情。這樣,才能讓地下的陰氣,徹底再不對宅子產生任何影響。”
劉廷聽到這裡,又看了看那張平麵圖,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慢慢坐下,問道:“署長,這裡還有其他說法嗎?”
“應該沒有了吧?您還要查什麼資料嗎?我安排人給你去找。”
劉廷想了想,現在是查到了一些線索,但這些線索,哪一個也沒有指明鬼麵人對自己說的,會幫助自己找到尹妍希!這些線索有什麼用處?教堂的位置是自己家裡……會不會自己再次回家時,突然又看到家裡出現尹妍希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