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不就是老同學嗎?”你的好友看著你攤了一床的衣物飾品,有些難以置信,“你居然不冷靜了!”
“肯定會緊張啊,七年沒聯係就算是好朋友也該成陌生人了吧?”
她撲上來,壓得你一個踉蹌。
“男同學誒,”她掛在你身上,“你這樣讓我很難不多想啊?”
你掰開她環著你脖子的手臂,無奈地說:“那你慢慢想咯。”
安撫好朋友,終於得了一個清淨的你暗暗歎了口氣。
其實你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記憶的淡忘是一種自我保護,雖然你並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傷痛需要治愈,但他的突然出現讓你實實在在地意識到,某些曾經讓你覺得能名之為“永遠”的情緒,其實也在一年年被覆蓋、被抹去。
諸伏景光。
你默念著這個名字。
一周前,他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你的聯係方式,禮貌地詢問你“方不方便見一麵”。
“嗯?哦哦…好、好的。”你打著磕絆,“我是說,我方便的。”
他溫和地跟你約好了時間,並在很快在line跟你確認了地點。
是一家在你同事口中評價還算不錯的餐廳,無論從你家還是公司出發交通都很便利。
做事好像比以前雷厲風行了一些呢。你想。
總之,懷揣著一種不可言狀的感覺,你的心思總是不可避免地被分散到日日的倒計時上。
隨著日子一天天逼近退無可退,你開始坐立不安。
你努力不去思考他的現狀,想將所有的謎底都留在特定的那一天揭曉,然後接受所有好與不好。
你承認你在緊張。
以及期待。
而當你坐到他麵前,當你看見他蓄著胡茬的下巴,當你發現他依舊記得你的口味。
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靜。
柔和的壁燈,悠揚的琴聲,玻璃窗外燈火閃爍,路上行人匆匆而過。
佯裝鎮定地寒暄著。
“沒想到你真的留了胡子,”你說,“看來玩笑沒白開。”
諸伏景光配合地伸手摸了摸下巴,笑著說:“當時想著更成熟一點,看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你看起來滄桑了不少哦。”你用著開玩笑的語氣:“生活對你都做了什麼?”
“我…”
這時服務員來上菜,你習慣性地道了聲謝,才又看向他。
他說:“我做了個臥底任務。”
明明是輕描淡寫的語句,你卻愣了神。
臥底啊。你心想。那確實是非常非常非常容易變得滄桑的任務呢。
“…這麼說出來…沒事嗎?”
“已經結束了,”諸伏景光朝你安撫性地笑了笑,上挑的眼尾帶著一絲篤定,“現在很安全。”
你卻有些憂心:“新聞報道了嗎?還在掃尾吧?”
“沒關係,已經不足為懼了,”他認真地看著你,“已經足夠跟你一起吃飯了。”
你猝不及防地被打了個直球,雖然知道他可能沒有其他什麼多餘的意思,你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眼神,耳根發熱。
“對不起。”他突然說。
“沒事沒事,”你接到,又馬上改口,“誒,不對,怎麼突然道歉?”
諸伏景光正視著你又說著抱歉的樣子,就好像腦袋上不存在的耳朵都耷拉了下來。一雙鳳眼滿是認真。
“很抱歉這麼多年了無音訊,沒有給你回應。”
“…什麼回應?”你有些茫然。
他拿出一封邊角微卷略微泛黃的白信封,帶著塵封的舊時光的味道。
“我前不久收到了這封信。”他說。
你遲疑地接了過來,在他的點頭示意下從這封平平無奇的外包裝裡抽出了張非常少女心的粉色信紙。
你剛看見開頭就瞪圓了眼睛,耐著性子看了兩行,立馬快而準地信折好塞了回去,雙手平舉伸直低著腦袋遞還給了諸伏景光。
“這已經是你的東西了,”你悶聲道:“我不能收!”
他可能是被你的理直氣壯震懾到了,好半天才拿走你手裡的東西。
太羞恥了。
七年前寫的情書居然還能回旋鏢重新紮到你身上。
你感覺自己已經非常臉熱了。
仿佛一瞬之間,你回到了那個從便利店走到家冰激淩就化沒了的烈日炎炎的夏天。
畢業的時候,你那時的好友嚷著“你們就不能多邁一步嗎”就慫恿你給諸伏景光寫一封情真意切的情書,達到“從量變到質變的轉化”。
你當時嘴上說著“不要啦你不要喊啊”,心裡卻是有在認真考慮。
隻是你下筆又糾結,寫完了還覺得不夠好而一改再改,好幾回紙已經捏在手裡,又臨陣逃脫。
“再見。”你們互相道彆。
總有機會的。你這樣安慰自己。
後來畢了業,你終於塗塗畫畫刪刪改改好了內容,謄抄在一張帶著粉紅心事的信紙上,卻又在鬨起了彆扭。
處於這種擰巴的狀態,你好一陣沒有主動聯係他,他打給你你也一邊紅著臉“嗯嗯嗯”快速地結束話題掛掉電話。
後來你找上了班長,請他轉交給諸伏景光。
“我最近也聯係不上這小子。”伊達航叼著牙簽說。
“你見到他的時候給他就好了!”你鞠了個躬,“總之,還請拜托了!”
後來,你們再也沒有聯絡上過。
“不好意思,我當時不知道你在臥底。”你小心翼翼地覷他的表情,“我那會兒到處找你,沒給你添麻煩吧?”
年輕氣盛的,突然不見了人,總是會想著天南海北也要給挖出來的嘛。
“沒有,”諸伏景光無奈地說:“你不用那麼小心。”
你不好意思地用手碰了碰臉,手動降溫。
“隻是真的很抱歉,”他說:“我前幾天才收到這封信。”
“沒事沒事,”你瘋狂搖頭,“我都談過好幾個男朋友了。”
半真半假。談過男朋友是真,好幾個是假。
諸伏景光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封信,眼看著又是要遞給你,你腦內靈光一現連忙小聲呐喊:“我記得我隻寫了一封!你彆訛我!”
他伸出來的手頓住了。
一時無言。
他將信放在桌子上,輕聲溫和地說:“這是我寫給你的。”
“哦哦,”你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下衣擺,“是時隔七年的答複是吧?你有心了。”
其實倒也不用特意約你吃飯,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個結果。反正你這幾年沒有得到答複也過得有滋有味。
好吧,你承認確實念念不忘了很長時間。
隻是你不確定這個答複需不需要現在看,雖然感覺當麵看會很尷尬,但既然已知結果,不如直接快進到當斷則斷,老友敘舊推杯交盞。
諸伏景光似乎是看出你的舉棋不定,真誠地建議你:“請你晚一些再打開吧。”
“我很抱歉當初沒能夠及時回應你,讓你這麼多年空等一個答案,所以也請你晚一些再打開這封信,請務必讓我多忐忑一陣子吧。”
看吧,就是他這樣的性格,這樣的體貼,才會讓你在見麵的前七天就已經開始期待。
“好吧。”你笑著說,“你沒怎麼知道不是我在忐忑呢?”
“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他的眼睛亮亮的,“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