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在社交方麵總會有自己束手無策的類型。
大大咧咧的人難以理解細膩的心思,“不會有人這麼想吧”的態度難免放大矛盾;寡言少語的人麵對熱情邀約感到麻煩或無措,生硬的拒絕很難維持到第三次;溫柔體貼的人想將身邊的一切照顧周全,時常有力有不逮的情景。
你覺得你大概就是諸伏景光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我們會很合適。”你微仰著頭看他,突然開口。
景光已經習慣你偶爾的舊話重提,隻將你遞過來的飲料擰鬆瓶蓋再交給你,淡定得就像是在第一次你“語出驚人”時將水都灑了一地的人不是他一樣。
大概是你有點可惜的表情過於明顯,景光頗為無奈地笑笑,“要上課了。”
你隻得將瓶蓋順手再擰緊塞給他,“這是給你的。”不等他回話就揮揮手跑回教室,利落地躲到窗邊靠在牆上再探出頭悄悄地看他。
你喜歡他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就好像從來都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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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降穀,”你煞有其事地說:“你練習冊借我一下。”
降穀零頂著你無法忽視的和善眼神:“…我去拿。”
你點點頭,矜持地把碎發彆到耳後,和景光一起目送他離開,然後低頭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衣擺。
翻牆就這點不好,你老覺得自己不管身姿多麼矯健,本質上都像塊抹布。
這麼想著,你抬頭看景光,“我是不是又嚇到你了?”
你還記得降穀零吐槽過你“從天而降”的入場方式過於特彆,但景光被你問了好多次也隻也隻擠出一句:“會有點…驚嚇吧。”
你覺得他膽子真小,但也大方地順從他的意思很少翻牆爬樹了。至少在他麵前。
但這次純屬…
“你的葉子。”景光沒有回答你的問題,隻是手伸向你的頭頂,這讓你有一瞬的緊張,但看清他手裡取下的新鮮綠葉後,你的情緒登時一個急轉彎。
…雖然也是緊張沒錯了。
“啊,”你反應迅速地用雙手捂住了那片葉子,乾笑著:“那棵樹不高的。”
景光上挑的眼尾讓他不笑時總顯得有些銳利,你劈裡啪啦倒豆子一般地試圖說服他:“真的,就我們相遇的那棵樹,那個高度我能爬兩棵!跳下來一點問題沒有,我會卸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可是警察我還不會爬個樹嗎…”你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乾脆閉上了嘴。
“所以你還是直接跳下來的?”景光問。
你閉上眼沉痛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好像聽出了他假裝嚴肅的語調裡的一點點笑意,讓你悄咪咪地睜開點眼縫想一探究竟,但隻能看見他嘴巴開開合合:“你要擦一下臉嗎?”
你從善如流地鬆開了一直捂著他的手,接過他的手帕擦了把臉,覺得景光不愧是你見過最溫柔的男孩子,連“趕緊把手給我撒開”都表達得那麼委婉那麼清新脫俗。
而在拿到降穀零的練習冊之後,你覺得這也是個實誠人,明明都識破了你的借口,還貫徹得那麼有始有終,此子必成大器。
說起來,其實你是想問問景光“要不要談個戀愛”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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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的功課確實是最好的,”景光頗為耐心地和你解釋自己沒有介意,“所以你找他借沒有問題。”
“可是我以前都是找你借的啊。”你托著下巴眨了眨眼睛,拉長了尾調:“你真的不介意嗎~”
“…”你仿佛看見景光悄悄地輕歎了口氣,接著換了種說法和你重複:“你對自己的功課更上心了我應該高興。”
但是你不高興。
你覺得諸伏景光這個人,明明上次在他麵前久違地翻牆後想跟你說“太危險了”,明明看見你接過降穀零的練習冊時皺了下眉頭,明明剛才你提起隔壁班武石同學的跆拳道比賽時抿了好幾秒的嘴,但就是不說什麼。
寧可一遍遍跟你說他不介意,也不肯說點“不體貼”的話。
你也歎了口氣。
看來靠他是沒辦法拉進度條了。
“諸伏同學,”你用第一次見麵時的稱呼喊他,“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嗎?”
“你天天看著還不知道嗎?”這還是你教他的回答,經過那麼多次的突擊提問,景光已經越來越能應付了你的突發奇想了。
“哦,”你清了清嗓子,換了隻手托下巴,“我覺得我們還挺合適的。”
無可遏製的水流從瓶口汩汩而出,在短短幾秒的時間內就侵襲了小半張桌麵,落下桌時迸濺了一地。
景光把肘邊的水瓶撞灑了。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接上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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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光沒有給你回答,你也不是很在意,那天一起把桌子擦了地拖了之後,你們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好吧,可能隻有你。
他欲言又止了幾次,但都被你岔開了話題。
…畢竟要是拒絕的話,不聽也罷。
你麵上平靜內心彆扭地過了好一陣子,而景光看你一如往常渾不在意的樣子,也終於正常了起來。
當你終於重拾沒心沒肺本色開始“舊話重提”時,景光倒沒把手裡剛擰開的飲料捏灑出來,隻是順手又擰了回去。
“…”你接過瓶蓋擰得十分緊實的飲料,相當有眼色地聊起了降穀零又跟人打架的事情。
嗯,好用的兄弟。
後來“我們挺合適”這個話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你的口嗨語錄,時不時拿出來調戲一下他,連降穀零都會活學活用了,成功地讓景光的“廢話免疫”功能更進一步。
雖然你的每一句廢話他都會認真回應,哪怕隻是一個無奈的微笑。
你偶爾會趁學校沒人經過的時候,爬到你們初遇的那棵樹上,想著“他果然不會喜歡我這種女生吧”“當初怎麼就被他們識破我不羈的靈魂了呢”,順便憤慨“正常人哪會放學走這邊還往樹上看啊”。總之,你在哀悼自己在諸伏景光心中支離破碎的淑女形象。
“他可能隻是不喜歡跳脫的。”你摘了片葉子在指間撚著,“那正經一點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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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題怎麼做呀?”你把練習冊推過去,指著上麵的一道題湊到他旁邊,“我不太懂。”
景光停下手裡的筆,偏過頭來看了眼題乾,開始小聲地跟你講解。
“我認為…”對麵的降穀零抬頭看了一眼你們湊到一起去的腦袋,一臉冷漠:“我過程寫得很清楚了。”
“哎呀,”你一點兒不心虛地把攤在右手邊的降穀零的練習冊合上,真誠地說:“你寫得太好了,我消化不了。”
降穀零:…
你看著景光在草稿紙上寫下了一道道公式,右手手背上還有幫你做手工作業時劃到的細小傷痕。
“諸伏同學,”你冷不丁地開口,“我們會很合適。”
對麵降穀零頭都不抬:“嗯嗯嗯。”
你看著景光的手頓了一頓,還是繼續往下寫,又露出了他那幅無可奈何的溫柔笑著的表情。
但你現在不喜歡看了。
“諸伏同學,”你又重申了一遍,“我們會很合適。”
他可能終於意識到了你“老生常談”裡的鄭重其事,完全側過頭來看你,直直看進了你的眼睛。看見你的眼裡印著他和玻璃窗的樣子,熠熠閃光。
下壓的眉毛和上挑的眼尾,他似乎在認真地理解你的意思,差點將你“冷靜自持”的表象掃視得潰不成軍,但他終於還是恢複到了平時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讓你稍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悵然若失。
“zero,我們出去一下哦。”
對麵的降穀零終於抬起來腦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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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些發懵地捂了捂自己發熱的雙頰,深覺“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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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被你翻舊賬的景光還是會一臉無奈無害地跟你解釋:“因為總感覺不太正式。”
“不正式?”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哪裡不正式?”
“因為沒想到你會先開口,”景光不好意思地用手勾了勾臉,“所以沒有什麼準備。”
“準備?”你捂著心口覺得自己那些日子白糾結了,“你答應我還需要準備嗎?”
“後來你好像也不在意的樣子,所以不知道你是不是鬨著玩的。”
“諸伏同學,”你嚴肅臉,“你是不是對我有誤解?”
“雖然我翻牆爬樹,但是我真的是個正經人。”
“而且我翻的時候真的隻被你們碰到過!”
你摸了摸下巴,下了個結論:“這命定的緣分。”
“嗯,”景光揉了揉你的頭發,“而且是我先告的白哦。”
“是我先說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