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
姚家的餐桌上,早早就放好了許多花樣的早餐,豆漿油條、白粥稀飯、火腿雞蛋、三明治牛奶……各種各樣,中式西式,看的人眼花繚亂。
坐在首座的男人,麵如冠玉,帶著銀邊細框眼睛,穿著公務夾克,手裡拿著報紙,一副老乾部做派。
旁邊的女人穿著得體的淺色套裝,美目流盼,眼角的細紋更添幾分韻味。女人時不時看向樓上,像是在等著什麼。
“媽,彆看了。”說話的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劍眉星目,仔細看的話,眉目間和女人還有幾分相似。
少年笑嗬嗬的跟著母親一起往樓上的方向看,鋪著米色羊絨地毯的儘頭,什麼人都沒有,於是朗聲道:“王姨,你去催一催我們家的小公主。”
旁邊係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背了背手,就往樓上去。
女人見了她的動作,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其實她是很不喜歡這個新保姆的,上一個保姆做事利索又穩當,要不是保姆老家出了事她還真不願意放人走。
要不是因為新保姆還是老保姆推薦的,兩人像是有什麼親戚關係的樣子,早就被解雇了。女人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出了什麼岔子,一定毫不客氣的讓她卷鋪蓋滾蛋。
保姆的背影消失在儘頭,少年哼了一聲,語調帶笑。
“爸,你看看媽,多激動啊。”
主座上的男人依然看著報紙,端起牛奶抿了一口,“你妹妹的事,你媽一直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的。”
“哎呦,媽,你可真偏心。”
少年嬉皮笑臉的看向女人,語氣親昵。
女人氣不打一處來,伸手作勢要打他,少年立馬舉起雙手投降。
一家子其樂融融。
可惜王姨下樓的聲音打斷了這樣的氛圍。這個新保姆腿有點跛,是上下樓梯時間不僅長,而且還很吵。
沒人去看從樓上下來的王姨,視線全部看向了穿著製服的少女。
少女柔順的黑發盤了起來,兩個紅色絲帶蝴蝶結乖巧的夾在頭上,小巧的臉蛋,白皙的皮膚,還沒張開但已十分精致的臉龐,很難想象幾年後這將是什麼樣的美人。
她穿著深紅色的西裝外套,波點的蝴蝶結弱化了,西式製服銳利的線條,白色的中筒襪更顯稚嫩,毛絨絨粉色的拖鞋噠噠噠響個不停。
“爸爸媽媽,早上好。”和這個年紀的所有少女一樣,姚純稚像一支帶著露水含苞待放的鮮花,純潔美麗。
姚純稚笑盈盈在少年身邊坐下,這是大她三歲的哥哥,姚呈。
“喂喂喂,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家裡還有個人還有個人呐?”姚呈伸手捏住姚純稚的鼻子。
被捏住鼻子,暫時隻能用嘴呼吸的姚純稚掙紮起來,她拍開姚呈的手,氣鼓鼓的。
“早上好!哥!哥!”
“早上好,我的小妹妹。”
姚父姚母無奈的看著打鬨的兄妹,臉上都帶著笑,對視一眼後,姚母率先開口道:“好了好了,先吃飯吧。真是的,一起來就吵吵鬨鬨的。”
話是這麼說,可語氣裡一點沒有責怪的意思,姚父放下報紙,兄妹兩個也各自拿起筷子,姚母給三人各舀了一碗白粥,她自己拿著銀耳蓮子喝起來。
姚家書香門第,規矩多的很,其中一條就是“食不言寢不語”。
喝到一半,姚母像是想起什麼,放下粥,看向姚純稚。
“純稚啊,到新學校之後要慢慢適應,有什麼問題去找你哥就行。”
一家子本來不住在這裡,誰知道姚父被調進B市,隻好父子兩個先過來,把雜七雜八的事情先處理好,一切告一段落後,姚母才帶著姚純稚搬過來。
姚母把姚純稚看的很嚴,不僅僅因為是小女兒,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姚純稚是早產兒,所以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小時候長期生病,也就現在長大了,經過這麼多年的調理,稍微好了一點兒。
“好誒,我沒問題的。”姚純稚嘿嘿一笑,還是應了下來,她乖乖喝完碗裡的粥,又剝了個雞蛋,慢條斯理的吃著,吃相和姚母一樣,十分斯文。
兄妹兩吃完飯,走到彆墅外麵等著司機過來,送他們去學校,走到一半姚呈突然說球鞋沒拿,又折返回去。
隻有姚純稚一個人站在門口等著。
姚家院子裡種著一顆花樹,深綠的葉子泛出健康的光澤,一朵朵白花擠在一起,瓣尾蔓延出一點點嫩黃色,閉上眼深呼吸,能聞到香甜的香蕉蘋果味道,像是在熱帶雨林。
姚純稚吃力的仰頭看著,一不小心自言自語出聲。
“這是什麼花啊……”
幾片花簇簇落到姚純稚麵前,她的視線也跟著低頭,身後的影子罩了過來,姚純稚有些茫然。
“這是深山含笑。”
身後的聲音把姚純稚嚇了一跳,她連忙抬頭轉身。
正巧對上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瞳仁,像是流淌的蜜糖。
嘗一口的話感覺會是甜滋滋。姚純稚不由自主的這樣想著。
麵前的少年看起來,跟姚呈差不多大,但是氣質莫名的成熟很多。
他身材頎長,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領帶鬆鬆垮垮的係著,隱約間能看到鎖骨,和姚純稚一樣的深紅色西服外套夾在臂彎間,挽起的袖子露出流暢的手臂線條,另一隻手隨意插在褲袋裡,手腕上戴著輕便的英石表,陽光落下,泛出精致棱角的光。
幾乎是看到那張臉的同時,姚純稚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少年輪廓清晰,五官俊朗,一雙似笑非笑桃花眼看得人心如同小鹿亂撞,挺鼻薄唇,漫不經心微笑的模樣,像是雨後初霽的西湖,令人心馳神往。
姚純稚隻聽自己胸腔內起起伏伏的心跳,旁的聲音竟是一點也沒聽進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被一聲驚嗬打斷。
“笨蛋哥哥,你又在乾嘛!”來人生的和姚純稚麵前少年,有八分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少了幾分自若的氣質,和從言行舉止中透露的從容淡定。
“誒誒誒,你彆嚇到人小姑娘。”少年說著,視線輕飄飄的落到姚純稚身上,並沒有讓人感到壓力。
“誰嚇到了?!”另外一個少年立刻炸毛。
“沒嚇到沒嚇到,我們家葉秋風流倜儻,誰看了不心折?”
他熟練的開始順毛。
姚純稚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自在,她剛想說什麼,姚呈就從她身後出現。
“誒,葉修,葉秋,早啊。”
姚呈摟著姚純稚,笑嗬嗬的問號。
葉秋點了點頭權當問號,一直噙著笑的葉修回了聲早上好後,看向姚純稚,但明顯是朝著姚呈說的。
“這是你妹妹?”
姚呈看著臉頰紅紅的自家妹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你葉修哥哥問呢,說話,大大方方的。”
姚純稚的臉更紅了,她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擰了姚呈腰間的肉一把,姚呈抽氣跳開的時候,她整理好了情緒。
帶著一絲靦腆,看著葉家兄弟。
“我是姚純稚,早上好。”
醞釀在喉嚨裡的葉修哥哥怎麼都叫不出口,姚純稚在心裡暗暗氣餒。
葉修輕笑了一聲,抬手從姚純稚的頭上,取下一片花瓣,他還是笑著的。
“行,我記住了。”
“我也記住了。”姚純稚鼓足勇氣抬頭。
對麵人挑眉,還沒反應過來,姚純稚就指著葉修手裡的花瓣,繼續道:“這種花樹,叫深山含笑。”
“我記住了。”
旁邊姚呈哈哈大笑起來,葉秋也噗嗤一聲笑出聲,姚純稚不明白他們笑什麼,隻能漲紅了臉,直勾勾的看著葉修。
風搖花香,葉修的發絲在空中蕩出好看的弧度,他伸手將那片花瓣放進姚純稚手心。
“記住了就好,小姚同學。”
隨後他一把拉過旁邊憋笑的葉秋,兩人朝前走去,背著身揮了揮手。
姚純稚不敢想象,自己的臉有多紅,她看著旁邊哈哈大笑的自家哥哥,伸手去打他的背,姚呈被打的哎呦聲不斷,最後連連求饒。
兄妹兩個嘻嘻哈哈了一陣,直到一輛黑色的寶馬七係停在了彆墅門口,才一前一後的坐上車。
“哥哥,葉修哥哥他們走路上學嗎?”
姚純稚把書包放在一邊,扭頭問姚呈。
“就叫上哥哥了啊……”姚呈戲謔道:“開玩笑的,我們高中部上課時間晚一點,不過哥哥我還是會每天陪你上學的。”
聽姚呈這麼說,姚純稚心裡暖暖的,但是表麵上還是哼了一聲,回身坐好。
陽光落在手心,那裡放著一片小小的花瓣,姚純稚輕輕勾起唇角,將花瓣暫時夾在課本裡,打算回去之後轉移到日記本裡。
手心好像還有淡淡的香蕉蘋果香氣,她輕輕嗅了嗅,想起葉修那雙好看非常的手,臉又紅了起來。
這樣的生活對姚純稚來說,是十分幸福的日常,有家人,有朋友,還有一點屬於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
可惜這樣的生活,在她過完十二歲生日之後,就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