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妄本來眼中隱隱透著怒氣，直到我的杯子不幸粉身碎骨他尋聲望過來，竟然又恢複了往常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頭疼。
“就說誰這麼厲害，竟然連本教主都未曾察覺，原來是小……”
“閉嘴！”我瞪眼看著他。
我拒絕聽到“小之之”這個稱呼，剛喝了酒，不想吐。
橫豎逃不掉，我索性起身，慢悠悠走過去，“白無常，刀的事可跟我沒關係啊！”
很意外，他竟然沒有什麼波動，“知道，秦懷璧那個討厭鬼嘛。”
呦，他知道，那就好辦了。
“不過，小之之，秦懷璧告訴我，我那把刀是假的呢。”
……
我靠。
秦懷璧到底還乾了什麼啊？！
我硬著頭皮笑了笑，“他騙你的！秦懷璧這個人，陰險狡詐，滿嘴假話，你可彆信！”
白無妄點了點頭，卻盯得我頭皮發麻。
我瞅了瞅身後的葉辰安，他旁邊剛好有扇不小的窗戶。
葉辰安看了看我，目光中意外地沒有敵意或恐懼，隻帶著些許探尋。
我走到他身旁，笑了笑，突然衝他大喊。
“看我乾嘛！快跑啊！”
他沒反應過來。
我一把揪著葉辰安，從窗口一溜煙逃了出去。
傻啊，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葉辰安比我想象中瘦弱很多，想來那些江湖之外貴公子們大多如此，我一路帶著他甚至都沒費多少內力。
白無妄沒有追，想來他也知道追不上我。飛了好幾條街，我停在一處屋頂之上，把葉辰安放了下來。
他喘著粗氣，理了理被我揪亂的衣領，扶著屋頂坐下來，看起來累的不行。
“喂！”我翻了個白眼，“是我帶著你跑的，要累也是我累吧！”
他抬頭瞅了我一眼，竟然笑了笑，“在下有些……有些怕高，失禮了。”
噗。
連白無常殺到眼前都不怕，我還以為他永遠那一副淡定的模樣。
沒想到，恐高。
“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
我竟然意外的不討厭這個家夥，如果他真的什麼都不怕，我可能還不會很喜歡他。
他緩了過來，語氣也平穩了許多，隻是仍不敢站起來。
“你笑什麼？恐高很正常的。”
我轉頭望著他，“昂。”
見我敷衍，他笑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很正常，”我隨意道，“我也恐高。”
他很意外，兩眼盯向我。
那眼裡很乾淨，很透徹，不像是一個官場中的人。
“我唬你的哈哈哈哈哈！”我又笑死了，“姑奶奶要是恐高還怎麼乾這行啊哈哈哈哈哈！”
他竟然沒有生氣，隻是仍然看著我，“你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啊？”我還沒樂完，又聽他道。
我憋著笑，回答他，“錯了哦，我很弱的，像白無妄那樣的武功，一隻手就能捏死我。”
他搖了搖頭，“可能你打架不行，但你在江湖一定有些地位，而且白無妄打得過你，卻是抓不到你。”
……
我走近兩步，坐了下來，饒有興味地看著他，“怎麼說？”
他很從容，就像嘮家常一般道，“我知道白無妄的武功在江湖算得上極高，在門口與我交談時，他竟然並沒有發現你的存在。就算你的位置比較偏僻，可江湖高手應該能夠通過氣息察覺到彆人的存在，可他自始至終都未曾發現你。那時我便覺得，你不簡單。”
我覺得很有趣，笑望著他，“還有呢？”
“還有，從你們剛剛說的話看來，你應該做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但他對你一直非常友好，他應該對你很有興趣，如果你隻是江湖中一個小嘍囉，白無妄這種任性妄為的人是不會把你放在眼裡的。”
我點了點頭，“那你怎麼看出來他抓不住我的？你會輕功？”
他仍然笑得很溫和，搖了搖頭，“我不會武功，隻是正常人逃命，當然是保住自己最重要，可是你剛剛逃走之時，竟然還帶上我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我是個男子，你是女子，哪怕你們習武之人力氣大些，我仍然會拖慢你的速度，可你還是帶上我，說明在這種情況下你仍然肯定白無妄追不上你。這樣的輕功，在江湖上，應該算是極高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可歡。
真有意思！這趟陰山沒白來！
我第一次知道，一個弱者，也可以這麼強。
明明半點武功都不會，可是總覺得他有一種很強大的力量。
叫做，智慧吧？
不是那種小聰明，是智慧。
我突然覺得他未必玩不過白無妄，突然有點期待。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哦。”我笑夠了，隨即道。
他也不急，安靜地等著下文。
我站起身，“我在江湖沒有什麼地位。”
其實我的那些，算不得地位，隻是因為作惡多端，惡名遠揚罷了。
地位是指彆人見了你，會尊敬你，拱手行禮，以你為尊。
可我隻會被唾罵追捕。
這哪叫地位哈哈哈哈哈！
我回頭瞅著他，“隻是白無妄覺得我有趣，暫時不想殺我罷了。”
他點了點頭，竟然沒有反駁。
“我說，”我問道，“你從京城被貶到這破地方，可是挺慘的。”
他笑了笑，“也許是吧，既然沒有選擇，就不要想自己有多慘了。”
我點了點頭，很是認同，“那你後不後悔做官？後不後悔給皇帝老兒辦事？”
他看向遠處，眼中閃著些我不太懂的情緒。
“嗯……也許後悔過吧，如果有來世，我也想在江湖中，做個馳騁天下的俠士。”
“哈哈哈哈哈！”我笑了，“你覺得那樣很好？”
他點頭，“對，很好。”
我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心裡笑他幼稚。
“你呢？若有來世，你想做什麼？”
我倒是當真認真地想了想。
“若有來世，我還是我。”
“你就沒有做過任何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麼？”他似乎很意外。
我看著遠處的山脈，強烈的日光有些晃眼，“後悔的事？有過，不過都是小事，改變不了我的生活。”
例如當初不該去偷白無妄的雪蓮！
真真悔的腸子都青。
“當真有意思，你在江湖中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他問道，我轉頭便見他一臉期待。
我翻了個白眼，“我都說了，小嘍囉一個。”
他輕歎，“罷了罷了，你不願說就算了，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我聳了聳肩，告訴他無妨，“紀予之。”
說罷，我打了個哈欠，準備離開。
“今日受你一恩，還會再見麼？”
我回頭，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陰惻惻笑了笑，“你不會想再見到我的。”
再見到我，可就意味著你錢袋要空了！
我飛身離開。
樓頂之上，葉辰安望著漸遠的身影，笑道，“江湖中，倒也不乏有趣之人。”
……
……
……
“等等！我怎麼下去啊？！”
“喂！紀予之！你你你回來一下！！！”
我又在陰山逛了幾日，這期間聽說陰山迎來了新一任的太守葉辰安，百姓聽說是個清官，蜂擁而至太守府希望能看看這葉大人生的什麼模樣。
這日我坐在屋頂，喝著小酒，往嘴裡丟了幾粒花生米。
“咳……”
一粒花生米差點沒給我卡死，我直勾勾頂著此時正往太守府中走的人。
海尋昭。
他為什麼在陰山啊？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