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樹兩手撐在身後,身子後仰著,挑眉看她:“現在才開始知道害羞會不會晚了點?你小時候不僅穿我的衣服,還必須要抱著唔......”時春伸出雙手捂住他的嘴巴,“閉嘴閉嘴,不許你再說了!小時候的事情還要說,丟死人了。”
窗外傳來幾聲鳥鳴,明明都要入冬的天,偏偏時春的臉頰和耳朵又紅又熱,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無人知曉的酷暑。
她的心止不住地咚咚亂跳,她知道不該有也不能有這個想法的,可時春的腦海裡卻浮現出一串無比清晰的令她羞慚滿麵的文字:哥哥的嘴巴好柔軟,好想摸,好想親。
一些不能擺明的欲念在時春心裡生了根、發了芽,一點點地吞食著對哥哥滋生出的妄想。
時樹輕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拿開。
時春放開手,轉身爬起就要下床,腰身剛向前伸去便被時樹攔腰一把拉回來。時春的背輕撞在他的胸膛,他強健的胳膊橫在她的腰腹處,低頭在她耳邊說話:“地上有玻璃,小心紮腳。”
時春感受到後背哥哥身上傳來的體溫和橫在她腰處的胳膊,突然想起自己洗完澡後沒有穿內衣的習慣。她低頭,就隻差大概三指的距離,哥哥的手臂就要碰到自己的胸部了。
她飛速掙開時樹的胳膊,慌不擇路地爬進被子裡,說出的話變得結結巴巴:“哥......哥哥,你先出去吧,我再睡會兒,等下起來我再收拾。”
時樹身前殘留的暖意漸漸消散,伸手將窗簾拉開。他看著又裹成一團的時春,覺得好笑,“醒了就起來吃飯。玻璃馬上我來收拾,等下你再把手紮破了,最後還是要麻煩我。”
時春動了動,從被子裡傳出悶悶的兩聲。
時樹把玻璃都清理過後,又脫下手套用手摸了兩遍確認沒有碎渣才放心。他站起身,盯著床上的一團,“我做了三明治,你不起來吃點?”
時春立馬坐了起來,點點頭,要下床洗漱。
坐在床邊繞了一圈也沒找到自己的鞋子在哪,她晃了晃腳,不好意思地抬頭看著時樹,“哥哥,我好像把拖鞋落在客廳了。”
時樹走過去,本來想背她到客廳,但又想起自己昨夜的搜索內容,便直接將時春打橫抱起放到客廳的沙發上。最後,在茶幾下和沙發旁湊齊了時春的一雙拖鞋。
時春從被他抱起後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洗漱過後也隻是盤著腿呆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直到時樹把三明治放在她的專屬小盤子上,又端來一杯牛奶,都在餐桌上放好後也不見時春有半點動作。
“怎麼,還要讓我抱你過來?”
時春扭頭看他,然後又低下頭沒說話,起身疾步走了過去。
他坐在旁邊看著她吃,等時春第一口咽下後,開口道:“我昨天看你衣服上有個蝴蝶結脫線了,但沒找到一樣的顏色,用相近的可以麼?還是要買一個一樣的顏色?”
時春疑惑地看著他,她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衣服上帶有蝴蝶結。
“什麼衣服?”
“一條綠色的內褲。”
“咳咳咳咳......”時春被牛奶嗆到。她震驚地看著時樹,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怎麼一大早就聽到哥哥在餐桌上說她內褲上的蝴蝶結啊?
時春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咳咳......不用......不用麻煩哥哥了,我自己來就好。”
時樹把一旁的牛奶遞給她,輕拍著她的背,挑眉看她,“你會?”
她怎麼可能會,彆說縫衣服,她連針線盒都沒摸過。
時春低頭抿了口牛奶,扭扭捏捏道:“用綠色的就行,謝謝哥哥。”
時樹點點頭,起身離開。走過時春身後又想起來,邊走邊說:“你昨天放在盆裡的內衣我已經幫你洗好了,你還有衣服要洗的話吃完飯後拿出來。”
“知道了。”時春低聲應著。
她低著頭,兩隻腳在餐桌下扭來扭去,晃來晃去。時春的臉再次升溫,幾乎要和她手裡三明治中的番茄醬一個顏色,而她的嘴角卻像是被咬一口的麵包缺口。
時樹做午飯的時候,時春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兩隻手攥著身前的衣角,一會兒向前走出一點,一會兒又退回去,來回反複幾次後,時樹終於忍不住開口:“是在玩什麼小遊戲?還是有話要說?”
時春邁向前的腳即刻收了回來。
“啊,沒什麼,哈哈,我就看看。”
時樹輕歎口氣,走向時春,抬手捏起她的臉頰,“芽芽,哥哥是怎麼跟你說的?在哥哥麵前有話要說的時候要怎麼樣?”
哥哥的手一直捏著自己的臉,時春隻能艱難地發音:“要……坦誠交流,在哥哥麵前不需要隱藏,要明確表達自己真實的感受和想法。”
時樹滿意地點點頭,收回手,拍拍她的腦袋,笑道:“我還以為你忘了呢,那你還藏藏掖掖的乾什麼。犯錯了?還是做了什麼壞事?”
時春兩隻手揉著臉蛋,低著頭,“沒有。我是想說......是因為上次打雷我害怕,才......才到你房間睡的,衣服是因為我的睡衣都洗了還沒乾......”
時樹笑笑,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他轉過身繼續切著菜,“嗯,我知道。”
“你知道?”時春驚愕地看著哥哥的後背,哥哥知道?什麼時候?他知道什麼?他還知道什麼?
時樹轉過身,將手裡的一片黃瓜塞進時春嘴裡,笑著說:“我當然知道,你小時候......“他頓了頓,拇指擦掉沾在時春嘴唇上的水漬,“鬨著要穿我的衣服,或者非要跟我一起睡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時春想起來了,她小時就沒自己一個人睡過,要麼跟楚溪媽媽睡,要麼跟哥哥一起睡。但他們搬過來後,哥哥卻堅持要她一個人睡覺。
她當然不肯,但自己又拗不過哥哥。作為哥哥手臂的代替,還給她買了玩偶。
每天晚上哥哥關燈走後,她都隻能緊緊地抱著玩偶,緊閉著眼睛,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裡。
臥室黑漆漆的,周圍一片寂靜。雖然害怕,但總是忍不住支著耳朵仔細聽房間裡有什麼聲音。房間裡明明隻有她一個人,可有時卻能清楚聽到不知哪個角落傳來細微的聲響。
她想伸手去開燈,但又總覺得自己床頭站著一個人,隻要她伸出手,那個人就會砍下她的胳膊。
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哪怕被捂得滿身是汗也不敢伸出被子外一點。對於那時的她來說,被子是結界,玩偶就是她的保護神獸。
所以有時或者是常常,時春就會賴在哥哥的床上,說什麼都不走。而且她還總有自己的理由,陰天要和哥哥睡,刮風要和哥哥睡,下雨的時候也要和哥哥睡,打雷時就更要和哥哥睡了。
時春偶爾會想要穿哥哥的衣服睡覺,她覺得哥哥的衣服大大的,像小被子一樣能把她全部包裹起來,就好像是被哥哥抱著一樣。時樹不讓她和他一起睡的時候,她就要穿著哥哥的衣服睡。
直到時春升初中,才完全習慣自己一個人睡覺,或者說,是終於接受了不能再跟哥哥一起睡覺的這個事實。
像是點開了保存記憶的文件夾,自己小時候做的蠢事在腦海中一件件都顯現出來。
時春羞死了,“這次是真的!”說完就“砰”一聲關上了廚房門,一溜煙地跑回了臥室,在床上打起滾來。
時樹看著時春落荒而逃的背影,笑著輕歎一聲,轉身繼續做飯。
吃過飯後,時樹在書房裡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時春則在客廳的矮茶幾上補作業。
過了一會兒,書房的門被敲響,時樹抬頭看到門後探出時春的半個腦袋,笑吟吟地問他:“哥哥,我可以在書房裡寫作業麼?”
“進來吧,你的位置不就在這麼。”時樹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
書房本來就留了她的位置,當初購置家具的時候,特意選了雙人的長書桌。但不知道為什麼,時春更願意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趴在茶幾那裡寫作業,然後寫著寫著就不知道為什麼又躺在了地上。
時春抱著書進來,在哥哥旁邊坐下來。她攤開書,眼睛卻總往旁邊看。
哥哥戴著眼鏡呢,真好看。
時樹把堆積的郵件都處理好後,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然後就瞥到坐一旁的時春已經趴在書上睡著了。
時春睜開眼就看到哥哥正在看書,自己身上蓋著哥哥的衣服,隻不過哥哥手裡的書怎麼那麼眼熟?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坐了起來,一把奪過時樹手裡的書,並質問道:“為什麼要看我的書?”
時春此刻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看哪本不好,非要看她的這本習題冊。因為是自己買來練習用的不需要上交檢查,所以裡麵有很多她的陰暗發泄吐槽語錄,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圖畫。
時春又羞憤又傷心,恨作業為什麼那麼催眠,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喜歡睡。她該怎麼向哥哥解釋那些與她日常形象不符的話語啊,哥哥會不會覺得她學壞了?
“學習壓力很大麼?”
時春聽到聲音抬起頭,哥哥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一臉平靜。就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或者是覺得這些無所謂,所以不在意?
“還好,”時春把書收拾好,“可能是我還沒習慣吧。”
“芽芽,你開始上學時我就跟你說過,在學習上儘力就好,哪怕你拿了零分的卷子回來,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重要的是你自己,哥哥隻想你開心快樂的成長。
“如果累了,你可以選擇停下來休息一下。人不是機器,你有這些感情說明你很健康不是麼?不要因為我看到了這些就覺得難堪什麼的,這是正常的情緒,發泄出來就好了。”
時樹拉過時春的椅子扶手,讓她麵對他,“也許你覺得哥哥的這些話沒什麼用,但就像我一直跟你說的一樣。在我麵前你不需要隱藏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論大事小事都可以跟我說。打電話、發信息或者寫紙條,無論什麼方式都可以,隻要你說,哥哥就會聽。就算最後你真的一事無成,那又怎樣,不還有哥哥在呢麼?”
他揉揉時春的頭頂,放緩語氣,“不用擔心,也不需要顧慮,芽芽,做自己就好。”
夕陽透過窗戶打進來,照在時春緊握的手上,柔軟又溫暖。
有什麼在躁動著,時春仿佛聽到了有什麼破土而出的聲音,根莖正隨著她的心跳在一節一節地向四周蔓延。
時樹抹去時春眼角的晶瑩,“去收拾一下吧,晚飯我帶你出去吃,隨便到超市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