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站 時春在立春那天出生,周若秋便給……(1 / 1)

春天的樹 修狗尾巴 4071 字 10個月前

時春在立春那天出生,周若秋便給她取名為時春。再過兩個月時樹便滿十周歲。時柏鬆嫌棄時春是個女孩,她剛出生就嚷嚷著要把她送人,被時樹一把推開。

媽媽在生完時春後常常哭泣,抱著時春哭,抱著他哭,有時跟著妹妹一起哭。

她總是吃很少的飯,也不怎麼願意主動說話。於是他把自己的小被子拿到媽媽房間,守在旁邊。他嘰嘰喳喳跟媽媽說好多話,媽媽有時會回兩句,但大部分隻是摸摸他的頭溫柔地看著他,或是看著窗外發呆不理他。

時樹從書店買了很多食譜書,他跟著書學會了不少菜。雖然年紀小,但做出的菜還是有模有樣的,對門的王阿姨都誇他有做飯的天賦。

於是那段時間,時樹除了熱衷於守著媽媽和妹妹不讓時柏鬆靠近,另一件喜歡的事便是每天放學後跟著王阿姨去市場買菜,然後回來做給媽媽吃。當然大部分食物都進了自己的胃裡,但他樂此不疲。

自從時柏鬆發了大財全家搬到城裡後,他便不常回家,隻偶爾晚上被幾個人送回來,滿身煙酒氣。

他喝醉了就罵周若秋,說她一個女人生不出兒子還有什麼用,不說話是不是在給他臉色看。罵完便越過攔在搖床前的時樹,嘟囔著要把時春抱走送人。

時樹拚了命地錘他,咬他,他也不生氣,隻是笑嘻嘻地摸摸時樹的頭,說:“我兒子長大了,都有力氣打老子了。”說著便掏出錢包要給時樹拿錢,時樹覺得他惡心,一把奪過錢包,用力把他推到臥室外,再把門反鎖。

通常這時候,時春總會哭好久,而媽媽隻是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時春滿一周歲那年,媽媽再也不說話了。

時春到了該上戶口的時候,時柏鬆罵罵咧咧地不願意,媽媽也隻是沉默著,沒有說什麼。時樹隻能惡狠狠地威脅他說,要是不給妹妹上戶口自己就不去上學了。時柏鬆雖然厭棄時春,但他對時樹這個兒子卻是百依百順。不僅利索地給時春上好了戶口,還給了時樹大把的錢,讓他隨便花。

時樹升高三的那個暑假,時春七歲,他牽著時春從便利店出來看到有跟時春同齡的小孩背著書包,才想起時春早已到了上小學的年紀。還沒等時樹找到機會威脅時柏鬆給時春報名上學,時柏鬆因酒駕出車禍死亡的通知電話先打了過來。

開學時,時樹拿著新的戶口本給時春在他以前讀的小學報了名,就在他高中的學校旁邊,很近。

時春上一年級,時樹升高三。老師們恨不得和學生二十四小時都在教室坐著,即使時樹想多關心時春在學校的情況,有時也是力不從心。所以當有天晚上他給時春整理書包,發現裡麵零零散散的有一百多元時,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上學期間時樹沒有時間給時春做飯,所以他和時春早上一般都在小區旁邊的小飯館解決,中午在學校吃,晚上把時春送回家做好飯後他再回學校上晚自習。

有時來不及給她做晚飯,便會跟老板交代好後,讓她自己在店裡吃完再回家。他通常會把錢放在他房間書桌的抽屜裡,有時他拿給時春,有時會喊她拿。

雖然都是十塊二十的,但對於剛上一年級的時春來說,一次拿這麼多錢怎麼也說不過去。他想想,自己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給時春整理書包了,不知道之前......

那天晚上,時樹坐在床邊看著時春熟睡的臉龐想了很多,擔心時春在學校被帶壞,更擔心她是不是在學校被欺負了。他把時春身上檢查一遍,甚至腳趾縫也看了,確認沒有傷痕後才鬆了口氣。他不知道時春用這些錢做什麼或者她沒有把錢“交”上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以他把錢又放回原位,打算第二天問清楚後再說。

時樹那一夜熬到很晚,一直在思考什麼樣的詢問方法比較適合。他不想對時春太過嚴厲讓她對自己產生畏懼情緒而緘口不言,但又不能讓時春覺得這件事無關緊要。

思來想去,最後隻好求助萬能的互聯網。時樹在電腦前正襟危坐,輸入“小孩拿錢怎麼處理合適”。下麵的回答五花八門,雖說不好,但時樹看到這麼多家長都有這個困惑,突然就放輕鬆了。時樹一條條看過並結合時春的情況,在本子上羅列出一些可用方案,最終確定好後才上床睡覺。

雖然第二天是周六,但時樹依舊六點半就起了。看了會書,八點鐘後做好早餐喊時春起來。時樹原本想等早飯過後就說的,但一直磨蹭到快中午才下定決心。

他把在客廳邊看動畫片邊寫作業的時春喊進屋,讓她坐在床邊。一邊告訴自己冷靜,一邊儘量保持微笑:“芽芽,哥哥問你,你覺得學校好玩麼?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嗯,學校有很多小夥伴。”時春把頭低下,兩隻手緊攥著衣服下擺。

時樹看著時春緊握的手,歎了口氣,“那最近老師有說要買什麼東西麼?”

時春搖搖頭,“沒有,張老師沒有說。”張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時樹開學那天見過並加了聯係方式。

“那哥哥問你,為什麼你的書包裡會放那麼多錢?”

時春沒有回答,時樹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時春的頭頂。房間一下變得異常安靜。

儘管時樹認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夠溫柔的了,可時春還是哭了。時春也沒有哭出聲,隻是攥著衣服的手更緊了,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淚。

時樹告訴自己不要心軟,可沒一會兒便敗下陣來,歎了口氣,抽了兩張紙給她擦了擦眼淚和鼻涕,說:“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告訴哥哥為什麼要偷……要拿那麼多錢?”

沒想到時春非但沒有回答哭得更厲害了,小手攥著衣角,肩膀一抽一抽的,但依舊沒有哭出聲。時樹頗感無奈,頭一次覺得帶孩子比寫試卷還要難。他把時春抱到懷裡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給她拍背順氣,時春抱著他的脖子卻漸漸哭出聲來。

等時春轉為抽噎後,他拉開她,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拿過書桌上的水杯給她喂了幾口水。然後捧著時春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輕聲說道:“哥哥沒有要責怪你,但是你要讓哥哥知道怎麼回事對不對?哥哥不是說過麼,犯錯不可怕,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芽芽不想當好孩子麼?”

時樹看著時春搖頭後又快速點頭,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芽芽可以告訴哥哥為什麼了麼?”

時春還是不說話。

“那我打電話問問張老師?”說著便要起身拿手機。

時春慌忙抱緊時樹的脖子,頭埋在他的頸窩處,“不要!”

時樹拉開她,“不問張老師可以,但你要告訴哥哥。嗯?”

時春又低下頭,兩手揪著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時樹鬆了口氣,問她:“是學校裡有人欺負你麼?”

時春點頭又搖頭,“是小胖……他說……要給他錢買好吃的,他才會讓其他小朋友跟我一起玩。要不然他就讓大家都不理我。”說著說著時春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時樹沒想到時春剛上學就遇到這種事,也沒想到一年級的小朋友會這麼霸道。時春沒有上過幼兒園,之前都是他買書回來教她一些簡單的知識。

不知道為什麼,時春對出門這件事很抗拒。每次要出門都會哭,隻有他抱著才肯出門,外出的一路上都不能放下來。小區的公園裡也有不少同齡小孩會聚在一起玩,但時春更願意黏著他。

時樹也嘗試問過她原因,但每次都隻是抱著他搖頭不說話。時春這兩年才好點,不僅能自己出門到小區外的便利店買東西,也願意主動跟其他小朋友玩耍,要不然上學的事也要推遲。

他用手抹去時春的淚水,問:“那芽芽覺得小胖是好朋友麼?你想跟他做朋友麼?”

時春搖搖頭,她不喜歡小胖。小胖很壞,喜歡瞪其他的小朋友,還喜歡揪女生的辮子。但他力氣很大認識很多人,大家都怕他,不給他錢,他就不讓其他小朋友跟她說話。時春想跟大家一起玩,不想課間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時樹拿起一旁的水杯又讓她喝了幾口,耐心地說道:“哥哥認為呢,交朋友的方式有很多種,但不會是也不應該是拿錢或者是委屈自己換來的。好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開心的,是互幫互助共同進步的;而不是一方壓迫另一方,一方指使另一方。”

“友誼應該是平等的,不需要你刻意迎合誰討好誰。即使是朋友之間,隻要你不願意,那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不好的,是不可取的。芽芽應該勇敢地拒絕,也絕對有理由有權利拒絕。如果隻有按照小胖的方法才能交到朋友,哥哥認為那並不是真正的朋友,芽芽也不需要這樣的朋友。”

時樹理解時春因為想交朋友才會這麼做,但他必須告訴她這是錯誤的。他不想把一個一年級的孩子想的太壞,但還是有必要跟張老師聊聊,畢竟這種事老師處理起來總比他專業有效。

時春努力理解哥哥說的話,最後點點頭,“知道了哥哥,我不會再給他錢了。”

時樹摸摸她的頭,給她順了順有些淩亂的頭發,接著說道:“小胖是做錯了,那芽芽覺得偷偷拿錢或者偷偷做什麼事情不告訴哥哥是對的麼?”

時春低頭,淚水又積滿眼眶,她拽著時樹的袖子,“我錯了哥哥,以後再也不會了。”

時樹拿紙巾擦掉她的眼淚,“哥哥說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哥哥也相信芽芽是個好孩子。”時樹輕輕地刮了下她哭紅的鼻子,“但不管是好孩子還是壞孩子,做錯事了就要有懲罰。”

雖說是懲罰,但最後隻是讓時春在他寫作業的時候,站他旁邊倚著書桌,頭上頂了本書罰站半小時,並且中午給她做了她最愛的紅燒排骨作為補償。

那天下午時樹趁時春睡午覺時給張老師打去電話後才知道,原來有不少家長跟她反映這個問題,她已經在著手解決了。時樹擔心會給時春留下什麼陰影,在確定事件沒有再發生,並且時春開心地說她交到好朋友了後,時樹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從那以後,每次接時春放學,她都會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說著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