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推薦和bgm一起食用《我用什麼把你留住》,找不到看第一章作話進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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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瘦小的小女孩逆光站在山坡上,她背對著Sara他們的視角,頭發乾枯如雜草,身著皺巴巴又打滿補丁的不合身的衣服。
她在看燦如煙火的夕陽。
“Irene,彆看了回家吃飯了!”
“誒!”
那女孩轉過頭來,露出亮如星辰的眼睛和毫無雜質的笑容。她歡呼了一聲,從山坡上跑下,一路蹦跳回了家。
她像是玩跳房子一樣越過遍布汙水的小巷,她俯身如蝶一樣從破磚牆的漏洞裡穿過,她輕快地繞過鄰居家狂吠的大黃狗,走進了一個破瓦房。
貧困溫馨的三口之家的日常生活如畫卷般在眼前徐徐展開。
Sara他們看著小小的Irene無數次地撲向她父母的懷抱,一家人或是分食一鍋稀湯,或是對著屋頂漏下的光用手的影子開劇場,或是用接漏雨的鍋碗瓢盆打“架子鼓”,或是搖頭晃腦地念著之乎者也,或是一起唱著安眠曲入睡。
那女孩漸漸抽條了,好似一株吸飽了陽光雨露在岩石縫隙裡頑強生長的小白楊。
她開始在天麻麻亮的時候背著個灰布包走很遠很遠的路去上學,一個華人的麵容混在深目高鼻的白種人裡看著格外顯眼。她開始鼓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提煉出了些能集中注意力或者裝病的丸丸粉粉,用個紙包包著帶去學校賣補貼家用。她慢慢地從一個備受歧視的外種人混成了學校小團體的頭頭,甚至還有外校的學生主動結交她。
那時的她尚且懵懂,還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學生吃了她的藥以後一直回來想買更多更烈的藥,也不知道她的天賦意味著什麼。
等到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一個不知名的“科研組織”找上了她,語氣溫和卻手段強硬地把她吸入了進去,讓她接著研究她的藥【毒】劑【品】。起初,她還能騙自己是好心人想要資助她發揮自己的天賦,想著反正有錢拿還能改善家人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揮作用也挺有成就感。
她瞞著父母說是有人資助了她學習和實驗,她用這些錢給自家換了個漂亮的小房子,她看著母親終於可以歇下操勞的長滿老繭的雙手,她看著父親終於可以追尋自己的文學夢想。
日子好像也能這樣過下去。
直到她目擊那些人拿槍殺了幾個“搶生意的狗雜種”,打碎了她的妄想和自欺。
震驚、恐懼,她躲在雜貨間裡乾嘔。
突然,有人開門來了。
“你沒事吧?”
謝天謝地進來的是Bone,她的研究搭檔,他不僅沒有戳穿她的偷看,還好生安撫了她一番。也多虧了他的安撫,Irene得以平靜下來,並想出了個破除困境的方法。
她要收集資料報警當汙點證人。
這條路並不容易,但是這是釜底抽薪之法,更何況Irene由正直善良的父母教養長大,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組織的行事手段。
想法是好的,隻是Irene並不知道,當地的警方政府早已和組織勾結,而困住她的也並不是什麼不知名組織,而是當地最大黑手黨——榮耀在上。
Irene從警局中出來後不到一小時,一夥黑衣人闖進了她的家,把家裡所有人都綁到了個昏暗地下室的鐵籠裡。
從這天開始,Irene的人生,正式跌入深淵。
昏暗的房間,堅硬的牢籠,綁住的手腳,無論怎麼尖叫求助也沒有人回應的處境。空氣中蔓延著難聞的血腥味和尿騷味,蚊蠅在空中不停地打轉,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嗡嗡聲。
Sara,Emily和Alastor站在房間中央,此刻的氣氛有些冷凝。
回憶裡的地下室如全息幻境一樣讓他們置身於其中,他們沒辦法觸碰任何回憶中的人和物。儘管知道這些事是早已發生過的,儘管Irene現在好好的,但他們的心不可避免地揪了起來,和曾經的Irene一樣不安著等待著黑手黨的“懲罰”。
Irene作為全然開放記憶的一方現在處於無意識無反應狀態,她的頭上伸出了神經絲連到Alastor他們身上讓他們得以觀看翻閱自己的記憶,當然,他們也可以跳過任何他們不想看的情景,或者加速減速。
於是Alastor按下加速,時間快進到了有人進來。
來者是Carlo,榮耀在上懲戒部首領,他是個身型健美的男人,半邊身子紋滿了紋身,手上臉上有好幾道傷疤。
他大步進來,扯著Irene的頭發把不停掙紮的她從籠子裡拖出來,在她父母的驚叫聲求饒聲中撕碎了她的衣服。
“夠了,跳過這段吧。”Sara捂住Emily的雙眼,對Alastor說道。
“恐怕我不能這樣做。”Alastor還是微笑著,儘管現在這個場景並不適合微笑,“這看起來是Irene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你想要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想要理解她為什麼下地獄,那麼你就必須知道她經曆了什麼。”
“不管這個經曆是不是會臟了‘年幼’的Emily的眼睛,它的確發生在了年幼的Irene身上。”Alator笑得有些嘲諷,他把手杖背在身後,走到了關著Irene父母的鐵籠旁邊,然後用話筒點了點,“如果你實在看不下去,你可以把目光聚焦在她的父母這兒。”
Sara把目光投向Irene的父母,然後愣住了。
他們在磕頭,用力地、不顧一切地,充滿希翼又絕望地,他們看向自己女兒的目光裡沒有恐懼和責備,隻有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心痛,與無法保護自己女兒的無力。他們的額頭在地上反複擊打出碰碰的悶響聲,他們的嘴裡不斷地叫喊著懇求著,鮮血從傷口中滑下,染紅了他們包含眼淚的眼眸。
儘管隔著漫長的時間,儘管人間與天堂隔著遠遠的距離,Sara感覺這一刻她與這對父母的心靠得無比地近。如果在那受苦的是Emily的話,如果被鎖在這裡無力守護的人是自己的話。Sara的手微微發抖。她不敢想象,她甚至不敢想象這樣的事情發生在Emily身上。
“好了,Sara,我可以的。”Emily扯下了Sara蓋著自己眼睛的手,看著她的雙眼認真道,“我可以承受的,我已經長大了。”
Emily在帶領天使查證團去地獄調查的時候,看到學會的不止是線索分析和與人交際的能力,她在一點點拚湊並證實了那些觸目驚心的悲慘人生後,悄無聲息地長大了。
她看向Irene,但又不止是看向Irene:
“我們必須看到這些苦難,這些很多人類都經曆過或經曆著的苦難。我們是六翼大天使,如果我們不了解這些,就無法理解人類,我們就永遠也沒辦法做出正確的決斷,製定出適合人類的規則。我們就還會被Lilith這樣的人蒙騙,還會被彆有用心的人牽著鼻子走。”
“我們必須去看去聽,Sara,不然我們身上那麼多隻眼睛是用來乾什麼的呢?”
“Emily……”Sara張了張嘴,發現她無法反駁Emily說的話。
是啊,如果她們完全不了解人類的話,她們怎麼能大言不慚地說他們製定的規則適用於人類呢?以往他們的視線一直聚焦在上天堂的人類靈魂上,那些未被染色的純粹乾淨的靈魂。他們一直在刻意無視著地獄裡的人類靈魂,因為他們墮落了他們是惡魔。可他們忘了,在上天堂和下地獄之前,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沒有想過,地獄裡的那些靈魂墮落也可能是有原因的。
“你殺了我吧!”一聲淒厲的女聲劃破了Sara的沉思,也打斷了空間那邊殘忍又黏膩的聲響,“殺了我,放過我的女兒,我代她受過!你殺了我!或者上了我,隨便你怎麼做!”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她,放過她!她還隻是個孩子啊!”她的身軀瘋狂地撞著鐵籠,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Irene母親歇斯底裡地喊叫,終於勾起了Carlo的興趣,他站起身,走近了牢籠。
“不不不,你殺我,你殺我!”Irene的父親費力地墊在她母親和鐵籠欄杆中間,擋在Carlo麵前,“我是男人,我最有威脅,你殺了我!不要傷害她們!”
“居然有人搶著送死呀,真罕見耶。”Carlo矯揉造作地說道,他掏出把匕首指向鐵籠,然後看見那兩人跟兩隻胡亂撲騰的魚一樣擠來擠去,一下這隻在刀尖前,一下那隻在刀尖前。
“真是難以抉擇啊,怎麼辦呢?”
如此全然掌控他人的情緒命運令Carlo格外興奮,他拖長了語調,故作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可眼裡全是歡愉的笑意與享受。
“啊~我知道了。”Carlo扯著Irene的頭發又把她拖到了鐵籠麵前,他拽著她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看向她的父母。
“你來做這個決定如何呀?是接著讓我享用呢,還是用你父親或者母親的命來取悅我呢?”
Irene的目光發直,她看著她的父母,看著他們爭搶著想要被殺死。
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她艱難地開口,扯動了嘴角的傷口,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她剛剛是有張嘴嗎,是有的吧,不然為什麼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呢?
“殺了他們吧。”她聽到自己說。
“一個也不留嗎?”Carlo有些驚訝,然後又高興起來,“真是個好苗子哇,我都想把你從研究部要過來了呢。”
“既然你這麼迫切的話,那麼請吧?”Carlo把匕首塞到Irene的手裡,然後把她推搡到籠子前。
Irene的手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她什麼也握不住,匕首也好她的命運也罷,她太微弱太瘦小了,匕首從她手裡掉到地上,她又哆嗦著去撿。
Carlo可不耐煩看這個,他把匕首拿著,把Irene的手攥著,然後一刀一個,把那兩條撲騰的魚都宰了,魚血濺了一身。
飛濺的血液撲滅了Irene眼裡的光。
鮮血、慘叫、麻木、絕望,這一切的一切都讓Carlo血脈噴張。他把Irene摁在地上,再次……這次Irene沒有再掙紮了。
Irene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失憶了。
她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她隻知道她一覺醒來,衣不蔽體,渾身是血。
她捂著自己不斷作痛的頭,她轉著自己渙散的目光,然後看到了父母死不瞑目的屍體。
她踉蹌著撲上去抱住他們,發出了困獸的哀嚎。
“不,不要,這是假的對不對,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這不好笑,快起來啦,你們快起來啊!”
“求求你們,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們了,我隻有你們了……”
她痛哭她哀嚎,沒有人來問。
她詢問她哀求,沒有人給她解答。
她去找Bone,這個黑手黨裡唯一對她釋放過善意的人,卻聽到Bone和同事抱怨他好好養著的處子雞被人先嘗鮮了。
Irene明白了。
她不再問了,也不再妄想了。
她回到父母的屍體旁,她輕柔地把他們摟在懷裡,給他們唱安眠曲,就像過去無數日子裡,他們一起入睡時那樣。
溫柔的曲調從她沙啞的嗓音裡唱出來,嗡嗡起舞的蚊蠅給她伴奏。歌聲在這個小小暗暗的空間裡打著旋兒,一一拾起收好了過去溫馨的點滴,就像一個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小孩一樣,將那些回憶拾起,拍乾淨沙粒,然後好好地收在了漂亮的小箱子裡。
曲畢,她幫他們合上了眼睛。
再抬眼的時候,她的目光變了。
Irene扔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的追求和良知。
Irene精進了一些好用的東西,比如自己的製毒能力和察言觀色能力。
她開始主動融入黑手黨,她開始爭奪權利。神奇地是,這件事並不是很難。麻煩的是,她的遺忘症越來越嚴重,不得不以各種加密手段記下發生的事情並時時溫故以保證計劃的繼續。
她開始努力強健體魄,學習格鬥技和槍械。她開始借權勢遮掩著手製取彆的藥物,在反複實驗後,Irene從水母毒素裡提煉出色淡味淺的快速昏迷煙霧。
至此,距Irene父母的死亡,將將過去了三年。
她最後一次地去給父母掃墓,她給母親帶了花與琴,她給父親帶了酒與詩。她最後一次用手撫過她父母的名字,然後轉身,再也沒有回頭。
榮耀在上再次大型聚集時,在她找好的集會場地裡,煙霧四散,黑手黨的人倒了一地。
Irene走上演講台,笑著看著東倒西歪眼含恐懼的榮耀在上成員,開始了她作為會議主持的開場白。
“榮耀在上成立至今已有八十四年了,但在我們首領Vito的英明領導下,它不僅沒有像老舊大廈一樣傾頹,反而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她從長靴靴筒裡拔出了匕首,親切如常地攙扶起Vito,然後在他不可置信又充滿仇恨的眼神裡,把匕首塞進了他的腦袋,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當然,諸位部長的業績成就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Irene走下講台。她每每用激昂的語氣介紹一位凶名赫赫之人,就會用死亡的陰影將之籠罩,她是妙語連珠的主持,她是手握匕首的死神。
最初,迷霧的藥效還沒有完全奪走那些人的意識,於是她還能收到憎惡驚懼的眼神為她鼓掌喝彩。可當藥完全生效後,整個工廠裡醒著的,隻剩了她一個人。她漸漸地失去興味,停下了她無人聆聽的演講,專注於殺戮。
血液,從各個角度噴濺到她身上,沾滿了她的雙手,浸濕了她的衣服,染紅了她的頭臉。她漸漸變成一道血色的剪影,一個不斷吞噬生機的怪物。
“求求你,請不要殺我。”通風口這還有個沒被完全藥倒的人,他涕泗交流,嘴中不斷懇求著,“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Bone啊,我們曾經那麼要好,我在你發燒時照顧過你呢。
“那天你燒得渾身滾燙,我守了你一整天,我給你擦臉降溫,給你煮了粥,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怎麼會不記得呢?
就算是已經知道他惡劣人格的如今,那時同伴時的溫情與感動,依舊像是陽光下的肥皂泡一樣美好夢幻。
也像陽光下的肥皂泡一樣脆弱不堪。
都不用手戳,就碎裂開來,破掉光華的表麵,隻餘飛濺於身的黏膩水珠。
“赫赫赫赫赫赫。”Irene的嗓子發出呼哧呼哧的怪笑聲,她扶著自己青筋暴起的額頭,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仔細地看去。
Bone費力地扯動著嘴角,擠出一個諂媚的笑來。
“Bone,我當然記得,我們黑手黨裡最狡猾最卑劣的成員。”Irene用匕首拍著Bone的臉,他的臉被拍得一抽一抽的,卻還是維持著那笑,“這些年,你糟蹋了多少個孩子,你還記得嗎?”
“我、我……啊啊啊!”豆大的汗滴從Bone的腦門上流下,不過這並不是他緊張出來的汗水,而是Irene把匕首紮進他大腿後,他痛出來的汗水。
“好好數著,仔細數著。”Irene沉下了神色,“一刀一個,可得給我數清楚了……”
“你到底吃了幾個‘處子雞’。”她那最後三個字咬得冷冰冰的。
“你在尋仇,你聽到了!”Bone叫聲尖利,他在地上蠕動著試圖躲避,可那匕首還是精準地一下一下地捅到他身上,痛到極致卻又不致死,“可是我隻是嘴花花啊,這跟我沒關係!我什麼都沒做!你的仇人是Carlo,是Carlo啊!”
“現在又想起來了,當時不是說不知道麼?可見你就是該挨刀,不然腦子就不轉。”Irene聽到人名,眉頭都沒皺一下,手上的動作更是又快又狠。
“彆殺我,我還有你想要的信息,我剛剛看到Carlo從暗道逃跑了,你放過我我就告訴你暗道口,不然他這一跑你就再也彆想見到他!”Bone的聲音隨著匕首的刺入拔出不斷地變著調,內容卻是始終如一地充滿了求生欲。
可Irene並沒有回應他的話,她隻是問道:“數清楚了嗎?”
Bone根本就沒數,此刻見她提起,臉色幾變,張口欲開脫。可Irene的手比他的嘴更快,一刀直割咽喉,Bone便也再吐不出欺瞞誘拐之語了。
被割斷的喉管囫圇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節,大量的鮮血從Bone捂住斷口的指縫中迸出,Irene沐浴著他不甘又不解的目光,嘴裡仁慈地吐出他困惑的解答:“我不需要你的信息,Bone,這個場地是我找的。”
“而那個暗道,是我給Carlo專門準備陷阱。”
她已經不是一開始空有頭腦柔弱可欺無權無勢的小孩了,她坐上高位後自有千百種手段得到想得到的信息,她早就知道那晚“懲罰”她的是懲戒部部長Carlo。
儘管那晚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有Carlo知道,可這並不是什麼難解之謎,畢竟她是絕不可能傷害她最最在意的爸媽的。
隻可能是Carlo,殺死了她的父母。
Irene看著Bone的瞳孔散開,把卷了刃的匕首扔在他身前的血泊裡,舉步踱入密道。
她慢慢悠悠地,像是披著蓑衣的老農晃著去收置在江中籠箅裡的魚蝦一樣。在轉過了幾道蛛網布結的窄彎後,看見了倒在灰塵汙泥裡的Carlo。
對於弑親仇人Carlo,Irene就沒有那麼好心讓他在昏睡中死去了,她在這裡放的是筋骨癱軟但觸感加倍的迷幻類毒霧。
所以Carlo現在意誌清醒,甚至還能在看見Irene後發出諷笑聲:“是你嗎,居然是你呀?哈哈哈哈哈,你這些年裝得可真是好哇,把那群老不死的都騙過去了呢!”
“怎麼就獨獨留下我醒著呀小婊zi,是不是還想嘗嘗叔叔的大O呀?”
Irene從袖中掏出一瓶藥劑和注射器,她邊把藥抽入注射器邊問:“知道這是什麼麼?”
“助興的?哦你這……啊啊啊啊啊啊啊!”
Carlo就說到這,他的汙言穢語被注射進他身體引發極癢劇痛的藥劑打斷了。
他痛得肌肉抽搐,癢得不斷蠕動,他的七竅流出黑色的汙血,像是他體內的肮臟罪業全都流出體外了一樣。他叫得聲嘶力竭,不斷地無力地以頭搶地,看著想要快速結束這場折磨。
可Irene哪能讓他如願呢?她可是特地在這暗道裡鋪了好幾層軟土,保證他這個力度撞不死自己的。
“我們才剛開始坦誠對談,乾嘛這麼急著結束呢Carlo。”Irene注射完這一管子,接著抽藥,“當初你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身份對換,可有感想啊?”
Irene看著他眉頭立起,張嘴欲罵,又是一劑藥推入他的體內。
聽著再度高昂的“樂曲”,Irene憐憫又輕蔑地笑著搖了搖頭:“你居然想著激怒我以求速死嗎?沒有用的Carlo,我和一時興起的你不一樣,我早有規劃。”
Irene晃了晃注射器,說道:“我手上這藥,注射得越多,人就愈痛愈癢,神誌就會愈承受不住,愈陷入意識的深處。而越深,時間流速就越慢。大概是……現實才一日,夢中已千年。而這千年裡,你的痛苦,永不停歇。”
Irene滿意地看著Carlo對手中注射器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輕蔑,轉到剛剛的厭惡,再到如今的驚懼。
“瘋子。”他喃喃道,“我當時就該看出來,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Irene笑而不語,又是一劑藥下去。
你看出來不看出來又能怎麼樣呢?隻要她製藥的本事還在,Carlo當時就不能殺她。
這是她超脫常人的天賦,是她孽障纏身的詛咒,也是她在這吃人惡境裡僅剩的護身符。
“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直接殺了我吧!”他哭喊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把我的手剁了呢,你把我的吊剁了怎麼樣?隻要你不再注射那藥。”
Irene歪了歪頭,繼續注射。
“你這X子,我早就該把你先X後殺,狗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還是沒搞清楚啊,Carlo。”Irene笑得更盛,“誰也沒法奪走我的生命。我的命運,從今天開始,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她抽乾最後一點藥水,然後統統把它推入Carlo的頸脖中。
“好好享受吧Carlo,不是誰都能有如此‘漫長’的生命的。”
這是Irene最後贈給Carlo的話,可他已經聽不見了。他沉入意識的深處,過了一會後,絕了生機。
Irene胸腔中的興奮也好愧疚也罷都隨著Carlo生命的流逝漏了個精光,隻覺一片平靜。
她看著Carlo,曾經在她眼中如天塹般不可逾越的男人。她跨過了他的屍體,好似翻過一座大山。
她從Carlo身上拿到殺害了她父母的匕首,再用它一一手刃完榮耀在上的人。
奇異地是,明明是在殺戮,可每了結一條生命,她就感覺自己身上的罪孽輕了一點。等到她殺完最後一人後,她甚至有心情唱那首安眠曲了。
輕柔的旋律被她娓娓唱來,她把匕首槍械什麼的一扔,提了個汽油桶邊哼邊倒著。與燃油一起傾瀉而出的,還有掩藏多年的兒時的回憶,
那餐桌上的歡聲笑語,那劇情寫意的手影劇場,那漏雨時的鍋碗瓢盆演奏會,那晴日時鬆泛有趣的詩文課。它們好似樹葉間落下的璀璨光斑,點點地照亮了Irene的來路,也支撐著她走到如今。
她這一生,曾窮困潦倒卻溫軟滿懷,也曾紙醉金迷卻滿腔寂寥。那些或歡樂或痛苦,或掙紮或堅定,或享受或忍耐的點點滴滴,組成了如今的Irene。她的一生與完美或許毫不搭邊,也做過傻事錯事不得已之事。但她,覺得這樣的一生,也不賴。
就在今天,在她完全掌握自己命運的今天,她決定去死。
原因要說的話可以列很多條,比如她為了上位也惡貫滿盈也該以命相抵呀,比如人間她已毫無留戀不必緊抓不放啊,比如她真的有點好奇死了會怎樣啊之類的。但話又說回來,她已經是個完全自由的靈魂了,她想做什麼決定就做什麼決定,不需要理由。
刺啦一聲,手中的火柴被劃亮,Irene的手心燃起點點星光。
她看著那火,星光就落到了她的眼睛裡。
她把那火星丟入油中,她的眼睛就被漫天火光映亮。
熊熊燃燒之火啊
熾熱澄澈之火啊
我許你焚儘我肉身之罪孽
我許你給予我靈魂永恒的寧靜平和與自由肆意
那大火雀躍著舞蹈著,那大火吞噬著毀滅著,Irene的透亮眼眸映著滿天橫流的紅火,紅火吻上她的手背,吞掉了她的眼睛,把她化成一把乾淨的灰。
燦爛又腐爛的人間啊,永彆了。
爸爸媽媽,如果有下輩子的話,讓我來照顧你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