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1 / 1)

知歲寒山 秋哄 4369 字 12個月前

4.17日-

晚上放學,陳以寒正坐在小角落收拾書包,一天又結束了。

傍晚的夕陽拉長著,微弱的光照入了窗內,打在少年的身上。

他收拾好了東西,教室內隻剩他一個人了,大部分已經去食堂吃飯了。

陳以寒填了走讀,走讀生可以不用上晚自習,所以他每次都是最後一個走的。

不是因為他磨蹭,而是他怕遇上上次那波人,怕他們再來找事兒,所以自己隻能以退為進,不碰麵就好了。

他關上教室的燈,走出門後一切都很順利,路上還遇到了蘇鏡。

蘇鏡正抱著一堆美術用品在辦公室門口等著。

陳以寒出於禮貌還是打了個招呼:“蘇鏡。”

蘇鏡聞聲看來,接著他做了個比較帥的動作:“喔小寒寒,今天放學那麼晚啊,上次我和你說的要不要一起加入美術社團啊,考慮一下——”接著他被前麵的學姐扭著耳朵拽走了。

話都沒有說完,走廊上回蕩在他的哀嚎。

陳以寒不經意的笑了笑,接著走出了教學樓。

每一天都是充實快樂的——

今天出門比平時晚了一點,得回去收拾一下晾曬的被子,聽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下暴雨。

他看著天上的夕陽,聞著泥土和花香,走向光。

路過小巷子時,他還是條件反射的有點怕,但還是一咬牙走了進去。

上次那群人威脅他,說讓他帶好錢,下次見麵會問他要。

不會這麼倒黴的吧?

但自己連續很多天沒有見到他們了。

不會吧。

小巷子長的看不見頭,路燈破破爛爛,時而發光時而閃爍。

在小巷子的兩側,站著幾個人。

陳以寒眯起眼睛看了看,心臟瞬間停了一拍。

他腦子亂嗡嗡的,抬腳想跑,但還是被那人看見了,“站住。”

他停下了腳步,手緊緊的握著書包帶子,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陽馬上落山,即將來到天氣預報所說的暴雨時間,陳以寒想早點解決這件事兒,他還要回家收被子,還要和許姨姨一起吃完飯。

所以他掏了掏自己的書包,最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五塊錢,遞了過去:“……我隻有這些了。”

最後他又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裡麵是許姨姨給自己的早飯錢,這些不能給他們。

陳以寒攤牌了,“我隻有這點了。”接著他扭頭想去走另一條路。

那人卻用手拽住了他的衣服領子,麵色很是不爽。

他以為這群人不會再找他了。

但沒想到自己的退讓,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得寸進尺。

-

現在是下午6:17分。

陳以寒躲在小巷子裡大喘著氣。

他摸了摸額角流下來的血,神色有點恍惚。

剛剛發生什麼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剛剛,剛剛他們……

陳以寒逼著自己不去回憶,不去回想。接著他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血,起身準備回家。

許姨姨還在等他回家吃晚飯,還有被子沒有收,還有街角的團子沒有喂它吃晚飯,還有小阿七沒有吃肉骨頭。

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校服也破了個洞,又得辛苦許姨姨幫忙了,這個月都好幾次了,還是自己學一學針線吧,不能總麻煩她。

天空逐漸陰了起來,但陳以寒靠在牆上怎麼夜不想動身。

他好累。

胳膊酸痛。

直到幾聲警車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小巷子外“叮”的幾聲,接著跑來了幾個警察。

警察看著臉上有點掛彩的陳以寒,接著把他慢慢扶了起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熟悉的人,他背著書包單手插著兜一點點的走來。

過不了多久,一滴滴雨就砸在了地上,緊接著雨下大了,越來越大。

陳以寒的頭頂突然多了一把傘,把他遮住了。

他一愣,接著抬頭。

和謝凡知久久對視,一瞬間想說的話都停在了口中,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想問。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

為什麼警察會來。

是因為自己嗎?

但謝凡知搶先一步,他蹲下看著陳以寒,麵色很是複雜。

最後猶豫中還是開口:“我放學路過這兒的時候,有一家阿姨和一個中年男人打了起來……”

中年男人?

阿姨?

謝凡知輕聲繼續道:“好像是家暴,但我感覺沒那麼簡單,所以我就報了警,警察剛好路過這條小巷子,你怎麼在這兒?”他看了看臉上掛彩的陳以寒。

接著從自己兜裡掏出濕巾和碘伏,一點點的擦拭著。

“嘶。”

傷口接觸到碘伏還是比較疼的,酥酥麻麻的感覺遍布了全身。

謝凡知看陳以寒目光有點呆滯沒有反應,他繼續說:“警察把他們兩個帶走了,不知道後麵會怎麼樣,”他話沒有說完,陳以寒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是……L-0210那家嗎?”

陳以寒剛剛就在想,這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而許姨姨之前有個離了婚的老公,會不會是許姨姨,他也不確定。

雨越下越大,地上潮濕,空氣中混雜著一點腐爛的味兒。

謝凡知一隻手打著傘,另一隻手把陳以寒慢慢扶了起來,兩個人再次擠在同一個傘下。

他把傘往陳以寒那邊偏了偏,“好像是,女主人叫許什麼的。”

陳以寒的身子一頓,接著他感覺到像天塌了一樣。

像天塌了一樣。

天塌了。

許姨姨也不容易,她之前為了躲那個離婚的老公,四處奔跑,最後在這裡定居,因為這裡人比較稀疏,環境還好,他們是鄰居,陳以寒一直一個人在這兒住,許姨姨把他當成親兒子一樣照顧。

很多次許姨姨笑著看陳以寒,說,如果你是我兒子就好了,但可惜,她很早的時候就被丈夫家暴,傷到了內臟,要不了孩子了。

陳以寒每次都很心疼她,想著自己能不能為她做點什麼,但每次都無能為力。

謝凡知看旁邊陳以寒不繼續走,“怎麼了?”

陳以寒抿了抿唇,不知道是雨水撲打在他臉上,還是什麼。

“謝凡知。”

他轉過了身,看著校服整齊的謝凡知,又看了看校服破破爛爛,額頭還有血的自己。

這是鮮明的對比。

陳以寒深呼吸一口氣。

雨越來越大,幾乎可以說是暴雨。

“謝凡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謝凡知一愣,這句話是他出乎意料的,但看陳以寒的反應,他也猜了個七七八八,但他以為他身上的傷是家暴弄的,但其實不是,這是另外一碼事。

他握著傘把的手愈發用力。

陳以寒繼續說:“你為什麼每次都對我這麼好。”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因為今天的事,還是什麼。

是許姨姨給自己的五塊錢嗎?

是因為沒來得及收而被雨淋濕的被子嗎?

是因為自己沒能保護好許姨姨而讓她受到傷害了嗎?

還是因為自己掛著助聽器被區彆對待,老是被欺負呢。

他越說越抽噎,幾乎是顫抖著,“你為什麼跟他們不一樣,對我這麼好。”

謝凡知第一次不知所措,他生來家境優越,各種各樣的人都見過,什麼大風大浪都看過,但這次不一樣。

在破敗的小巷子裡,他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陳以寒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遍布了他的臉頰,他好像哭了。

也顧不上助聽器怎麼樣了。

腦子還是一熱,說出了最近那些事:“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欺負我。”

謝凡知也有了反應,“欺負?”

“他們在廁所一直堵我,用水潑我的耳朵,拽我的頭發,撕我的衣服還有書本,我的校服每次都破破爛爛。”

怪不得每次他都……

謝凡知還以為是他不小心弄的,原來這些傷口都是……

陳以寒渾身顫抖著,大口大口的吸氣,呼氣,他哭的窒息,窒息感圍繞著他,腦袋也開始暈了起來,天旋地轉,淚水模糊了視線。

謝凡知拍著他的後背,替他順著氣,“對不起。”他道著歉。

“對不起。”

“對不起。”

三句道歉,讓陳以寒斷了一根弦。

“你不用道歉……沒有你的事,是我一直,一直……”他越說越難過,淚水控製不住的從眼眶湧了出來。

眼底一片猩紅,濕潤。

謝凡知用手附上了他的唇,示意讓他深呼吸,暫時不要說話。

他的手一直在抖,是出於同情,還是禮貌,還是心疼。

他也不知道。

他早知道,看見陳以寒哭,他很心疼。

謝凡知細聲,“是我的問題。”

是啊。

明明自己是學生會會長,如果自己早點發現不就好了。

如果自己早點發現,陳以寒就不會這樣受苦了。

被欺負的這一個月裡,他到底怎麼熬過來的。

痛嗎?

痛吧。

“是我的問題,我應該早點發現。”謝凡知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他雙手附上陳以寒的頭,揉了揉,“你很好,陳以寒。”

陳以寒楞楞的抬起了頭,看見了麵色溫柔十分耐心的謝凡知,他正在揉自己的腦袋。

他停止了哭泣,因為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了。

謝凡知半個身子也被雨水打濕了。

自己被他保護的很好,隻是濕了一角。

謝凡知沒有因為自己是殘疾人遠離自己。

他沒有欺負自己,沒有惡言相向,沒有捉弄自己。

他和彆人不一樣。

陳以寒剛想開口,結果就撞進了一個溫暖而堅硬的懷抱裡。

充斥著淡淡的香氣,是那樣暖和。

原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兩個不溫暖的人,抱在一起就暖和了。

長達一個月,他終於迎來了曙光。

謝凡知一隻手把他抱入了懷內,另一隻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沒事的,不要怕啦。”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請你試著相信我。”

“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