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最後抱著林蟋蟀睡著了。
他看著林蟋蟀在床上哼唧唧哼了半夜，隻能抱著林蟋蟀強迫自己想點開心的事，讓林蟋蟀多吃點甜蜜的情緒。
神奇的是，經過一天晚上力量的亂走，林蟋蟀第二天和沒事人一樣，還是傻乎乎的。
林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實沒什麼大礙，也不是林蟋蟀故意裝出沒事不讓林白擔心。
林白才放下心來。
林蟋蟀一大早起來還準備了早飯，簡單的雞蛋青菜麵，林白的碗裡臥著一個可愛的溏心蛋，小太陽一樣點亮整個飯碗。
林蟋蟀把剩下的麵條呼嚕嚕全倒進自己的碗裡，慢慢地一根根挑著麵條吃——他還不太會用筷子。
林白兩口吃完，又摸了下林蟋蟀的額頭，確定沒事之後，才拿上包上班。
隨著門“哢吧”一聲關上，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林蟋蟀確定林白離開了，才換了一副麵孔。
把碗裡泡發的麵條倒在垃圾袋裡，收口封好，再把家裡的衛生仔仔細細打掃好，林蟋蟀洗完手來到了窗台上。
林蟋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默默地聽著人世間早上八點的聲音。
小販叫賣聲，家長送孩子的吵吵鬨鬨，馬路上無數的爭吵和心聲...越來越遠的聲音都彙集到了他的耳朵裡。
每顆跳動的心臟裡都蘊含著無數的想法，林蟋蟀聽著洪潮一般的潛意識，眉頭因為痛苦逐漸皺起來。
他開始吸收這些聲音背後的情緒，天地間像是生出千絲萬縷的細線，從每一個鮮活的生命背後供給給無聲的影子。
他確實沒有欺騙林白，他隻能吸收主人的情緒，吸收彆人的情緒會讓他無比痛苦。
但這樣的痛苦會滋養著他的力量，吸收的越多，他的能力越大，就有更多的力氣壓製痛苦。
林蟋蟀把今天的情緒全部消化，睜開眼，眼中一抹紅光一閃而過。
他的腳下，竟出現了一片薄薄的影子。
說是影子也不準確，是一大團蠕動的陰影。
如果拿手摸一摸，立馬會被那團陰影吞噬所有心中的想法。
林蟋蟀看著腳下的成果，眼神期待。
壓力之下，地上的影子如活物般“嘶嘶”作響。挪動之間漸漸變化成正常的形狀，隻是顏色如同瀝青般漆黑。
林蟋蟀露出一個天真的笑。
他說過的，他會永遠保護、愛護林白。
——
另一頭，林白工作的茶水間。
昨晚照顧林蟋蟀很晚才睡，林白眼睛澀的漲鼓。他接了一杯熱水，輪流用蒸汽舒緩著眼睛的疲憊。
正要走出去，迎麵卻看見了老板視察的身影。
林白心裡罵著周扒皮，臉上露出一個春花般溫暖的笑容，提起活力說了聲：“老板好。”
老板手背在背後，巡視領地般用視線掃描了局促的茶水間，最後把視線放在姿態謙卑的林白身上。
清清嗓子開口：“小林啊，這周客戶跟我反映你的情況不是很好啊，你等會兒來我的辦公室一趟吧。”
老板挑剔看著桌麵上散落的茶包和速溶咖啡，彆開眼說：”來的時候給我帶杯咖啡，要樓下月巴克的冰美式。”
說完挺著啤酒肚，又巡視其他地方去了。
林白從聽到“客戶”兩個字心裡就狠狠皺在了一起，但麵上沒有表現出來，維持微笑麵具，連連應和著老板的要求。
看禿頂中年男走了，才抽出茶水間角落抽屜裡的過期麵包，狠狠快速砸了好幾下，“傻＃的，＃＃＃...”
看著砸爛的小麵包，林白冷酷地掃到垃圾桶裡，心情稍微順了一點。
走到工位上，又是最常見的麵無表情死人臉。
林白收拾好和客戶對接的資料，拿著周扒皮指定的金貴飲料，慢吞吞往領導辦公室走。
推開門迅速換上“謙卑麵具”，洋溢著求知態度的眼睛投向老板。
老板拿起資料胡亂翻了兩下，喝了一口咖啡，開口：“小林啊，你知道我一向是很看好你的，在你同批次的員工裡，最有發展潛力的就是你...”
開始畫大餅了，林白點頭。
“公司需要的是對齊顆粒度的員工，深化企業文化，專心發展...”
開始背書了，林白微笑點頭。
“客戶覺得你的態度不好，就要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去對待...”
我都裝孫子了還態度不好？林白心裡罵爹麵上如醍醐灌頂般點頭。
正進行到平時一對一談話的一半時，林白悄悄挪了下腳踝，低頭的一瞬間，沒有注意到老板身上一抹黑色的光抽離，飛快地竄了出去。
老板滔滔不絕的話語像是卡了殼，茫然的摸著自己的腦袋不知道看哪裡。
林白悄悄覷著周扒皮的臉色，他好像變成癡呆了？
難道天天罵老板中風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嗎？
老板麵上的表情實在很奇怪，像是斷片了一樣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乾什麼，於是，揮揮手先讓林白出去了。
林白心裡慶幸，麵上不顯，拿著資料退出了辦公室。
在他關門的前一秒，他看到老板手撐在辦公桌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真傻啦？太好了。
林白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了工位。
與此同時，在林白家的陽台上，吸食情緒的林蟋蟀睜開了眼。
剛剛吸收到的一份情緒裡有林白的信息。
林蟋蟀嘴角勾起一抹笑，終於找到了。
——
沒有智障老板的指指點點，林白敲打鍵盤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趕在下班的點，他不做痕跡地收拾東西，在到點後迅速衝出辦公室。
今天要趕快回去看看林蟋蟀才行。
林白抱著包一溜小跑，順帶在路上買了塊手工提拉米蘇。
林蟋蟀和他的口味也一樣，很喜歡巧克力苦澀的豐富香味，讓他嘗點好的快快痊愈吧。
懷著這樣的輕鬆想法，林白輕快地回到了公寓。
林蟋蟀還是躺在床上，臉色怎麼看起來比早上更差了，但精神好像好了不少。
林白摸摸林蟋蟀的額頭，擔憂地看著他。林蟋蟀咳嗽兩聲，伸手拉林白入懷，說：“我好多了，讓我吃飽就好了。”
林白臉悄悄紅了，非要說的這麼有歧義嗎？
不能虐待病人，不能虐待病人，林白在心底警告自己。
林蟋蟀終於吃到了美味的正常情緒，他滿足地把暖暖的食物吞下肚，額頭抵著林白的，低聲說：“我現在好多了，聽說生病了，會更舒服哦。”
林白腦子裡閃過從小到大看的無數虛弱本子，臉爆紅，撇開視線用餘光覷著林蟋蟀。
要不要來？
林蟋蟀故意用無辜的眼光引導林白自己開口。林白耳朵越來越燙，林蟋蟀咬著在他耳邊說：“沒關係的...我可以的...”
林白的眼神變深，撲了上去。
——
在曆經一年的艱苦培訓之後，林白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天陰，飄著小雨，光線陰暗。
絕對不會有機會讓人發現林蟋蟀沒有影子這件事。
可以讓林蟋蟀代替他上班去啦！
林白美滋滋地想。
他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衣，幫林蟋蟀把衣領整理好，抬頭拍拍林蟋蟀的肩膀。
“很好！很精神，不要緊張，林蟋蟀，你可以的！”
林白給林蟋蟀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笑嘻嘻地看著他。
“明天就天晴了，天晴的時候我去，陰天雨天你去，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不會的事情就不回答...”
林白忍不住邊送他出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林白扒在門框給林蟋蟀比了一個“wink”，然後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林蟋蟀深深看著林白的笑，一直到門關上都在回味。
麵上顯出糾結的神色，到底...要不要這樣做呢...
他在門口站了許久。
轉身離開時，顯然已經做了決定。臉上是一片化不開的寒霜。
——
林白終於實現了工作日在家打遊戲的美夢。
點開一集電視劇做背景音，林白先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幾小時。
小憩夠了，就拿起攢了很久都沒時間看的書，一口氣讀個痛快。
沉浸在故事曲折的走向裡，時間飛逝得很快。
等到林白感覺到餓了，太陽已經有落下的趨勢。
林白摸了摸肚子，拿起之前做的三明治在微波爐裡熱一下。
林白隔著微波爐的外殼看微黃的燈光，覺得現在有點孤零零了。
有點想林蟋蟀了。不知道他在公司怎麼樣。
應該不會原地變透明吧...
“叮”的一聲，加熱時間到了。
林白拍拍自己的臉，操心的太多還怎麼好好享受生活呢。
等林蟋蟀回來問他就好了。
林白打開遊戲，認真種起地來。
林蟋蟀回家時，看到的就是一臉認真，時不時揉揉眼睛的林白。
林蟋蟀輕輕拍拍林白的肩膀，等林白轉過頭來，就從背後把林白抱住。
林白一下子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興奮的神經有些緩不過來，他安慰地回抱。
“周扒皮很讓人無語吧，那個客戶商量的已經差不多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林蟋蟀悶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不是的，工作很順利，我隻是很想你。”
林白有點意外，反應過來笑著說：“不是和平常差不多時間沒變嘛...”
林白其實很受用這樣的依賴，他抱的更緊了。
林蟋蟀趁機繼續說：“好像明天天氣不好，就讓我再去試試吧...”
林白奇怪地翻手機，但被林蟋蟀握住了手腕，林蟋蟀抬頭盯著林白的眼睛說：“天氣預報不太準，你看外麵，黑雲可深了。”
林白來到陽台望外麵的天空，確實，天氣轉眼就變。
黑壓壓的烏雲沉沉地逼近地麵，風雨欲來。一陣風吹過，帶走身上的暖意。
林白趕忙攏了攏睡衣，關上了窗戶，拉上窗簾，扯著林蟋蟀往回走。
“哎呀，那你明天繼續去吧...天氣真壞呢。”
林蟋蟀看著林白加衣服的背影，身形微微鬆動，好似站不穩而晃了一下。
在他的背後，夕陽的光正好離開陽台，人行道上家長牽著嘰嘰喳喳的小孩，人們歡聲笑語，共同沐浴在初夏的溫度中，熙熙攘攘。